“清水處明裡是個沒用的組織,其實那裡面的人並非真的太監,他們個個都是武功高手,是朕當看在宮外招募訓練出來死士,是朕的心腹之人。”章輕聲道。
冷靜咳嗽兩聲,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兩口。
“冷靜,朕在冷宮長大,親眼看見過內侍監暗衛的厲害,他們簡直是些魔鬼,無處不在。雖然司馬南死後,這些暗衛大部分被朕解散,可朕心中始終不安,怕管寄奴會再利用他們監視朕的一舉一動。
朕不願意成爲別人手裡的鹹魚,朕要反制其人,所以便成立了現在的清水處,專門替朕打探消息。”章接着說道。
冷靜摟住他的脖子,笑的毫不設防的模樣:“那皇上的這些探子們,有沒有探出臣妾對皇上的不敬來?”
章抱着她,垂頭貪婪的聞着她身上的體香,笑道:“別鬧了,朕怎麼會讓他們監視你,難道朕的牀弟之事也要暴露於人眼不成?”
“這就怪了,臣妾明明問的你吳三季懷孕的事,皇上爲何扯出個清水處來?這清水處既然與臣妾無關,皇上爲何又要說怕臣妾害怕。”冷靜笑道。
章清清嗓子,頓了頓,方纔開言:“因爲當時選秀女時,她的反應實在是奇怪,所以朕便讓清水處的暗探去查她的底細,暗探回來說,秀女候選時本沒有她的名字,她是借了管寄奴的勢力後補進名單裡的。
雖然暗衛只是查出她與管寄奴是同鄉,並不有查出她與管寄奴之間有什麼關係,可因爲這件事,朕對她便心生厭惡。因你憐憫她,把她弄到院子裡做了侍婢,朕想想也就算了。
可後來卻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這就不得不讓朕多想,是不是管寄奴利用內侍監大將軍的身份,動了什麼的手腳,引朕上鉤。”
冷靜覺得自己後背冒着嗖嗖的涼風,章當初寄住在大覺寺裡,名聲在外,都誇他睿智,冷靜還以爲是司馬南在爲他弟弟賣弄名聲。
如此看來,章也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沒用。
至少他弄了個清水處出來,監視他的對手。
那他有沒有看到冷靜的所作所爲?
“冷靜,朕的經歷讓朕不得不多疑,今兒朕之所以對你說出這個清水處來,就是爲了換你個真心,讓你明白,朕是真心喜歡你,想與你共度一生。”
章將她抱緊,吻着她的額頭,低聲呢喃。
冷靜心中滿是慶幸,慶幸自己及時交出了頭上的竹簪。
若不是這個竹簪,章未必肯跟自己如此坦白。
聽他現在的話音,清水處的勢力暫時並沒有滲透到後宮,可這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滲透進來。
司馬南在時,他手下的暗衛可是說監視後宮就能監視後宮的。
章對她,是動了真心。
可這真心,對冷靜來說,卻是毒藥。
她可以抗得住毒藥,可毒藥就是毒藥,總讓人心生畏懼而感到膽寒心驚。
而一個仇人的真情倒底值不值得珍惜,冷靜也不知道。
一個你不愛的人,爲了上位殺了你的愛人,而卻又極愛你,視你如珍如寶的人,究竟該怎麼樣去對待,冷靜也不知道。
司馬南的死,讓她喪失了理智,只剩下滿腔的仇恨。
這仇恨沒有退卻,冷靜仍覺得自己是復仇的烈火,要燃耗整個後宮。
“冷靜,知道朕爲什麼選擇明日起程去江南麼?”章低聲問她。
冷靜搖頭。
“明天是司馬南的生辰,他的墳埋在京郊的某處,是朕命清水處的人做的,明天離京之後,朕和你一起去祭拜祭拜他。”章又說道。
冷靜的理智因爲這句話轟然倒塌如山崩,一下子伏倒在章的懷裡,泣不成聲:“皇上此生對臣妾的大恩,臣妾真的無以爲報。”
“你和朕之間,還說這些做什麼,若他知道你現在過的好,在九泉之下也會甚覺安慰的。朕只是恨自己,沒有能力救他出來就是了。“章拍着她的肩膀,如同一位真摯的戀人。
冷靜的雙眸一邊不自覺的流淚,一邊流露出犀利的殺氣。
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他對她表白的再真摯,也抵不過他去採春院宿了兩宿的事實。
她幾乎可以斷定,如果她自己不努力,那麼以後她在這後宮之中,最多不過是個寵妃,而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復仇計劃剛剛開始,決不會因爲他虛情假意的表白就此偃旗息鼓。
章的隨身小太監初三一步闖進門來,見兩個人抱在一起,又退了出去。
章放開冷靜,坐好,理理略凌亂的衣衫,又將他叫了進來,臉色有些不悅:”何事如此莽撞?朕不是吩咐過你,不要前來打擾的麼?就算是個鐵人,也要吃飯睡覺休息,不能一天讓朕幹滿十二個時辰罷?”
“皇上,不是前朝的事,是莊妃娘娘她,出事了。”初三低聲回道。
章明顯吃一驚,瞟了冷靜一眼,又故作起鎮定:“何事?”
初三瞧了冷靜一眼,沒有回話。
“初三,說罷,本宮正等着聽熱鬧呢,你爲何又不說了?”冷靜漫不經心的擺弄着手指,冷笑道。
章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問:“你知道?”
“大約是用龍涎香迷惑皇上的事,被皇后娘娘發現了唄。”冷靜還是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
章皺了皺眉,看向初三。
初三點了點頭。
“什麼龍涎香?”章問道。
初三將冷靜對管容說的那套話搬到了章的耳朵裡。
章聞言,面上浮現出怒氣,手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卻一言未發。
“皇上,臣妾今天去過採春院,本來是過去求她,讓她求求皇上,帶上臣妾一起去江南。可小莊妹妹說有她一個人伺候皇上就夠了,我無話可說,只好出來。
出來之後,心中不忿,走去中殿想讓皇后娘娘評評理,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是不是?皇上明明答應了帶我去江南,可這小莊妹妹非要我的強,我豈能嚥下這口氣?
皇后娘娘正在澆花,聽我之言,倒是把我給罵了一頓,說我不體量皇上的難處,後宮佳麗三千,皇上卻只有一個,難道所有的榮光非得我一個獨享纔是好的。
我心中的妒火慢慢平息,覺得皇后娘娘說的不無道理,便跟她認了錯,又覺得給皇上惹了事,怕皇上生氣,便摘了頭上的竹簪,讓大用給皇上送了過去,以示臣妾的悔過之意。
因又在中殿院子裡站了一會兒,瞧着各色盛開的花兒,便跟皇后娘娘說起了花香之事,不知不覺便說到了這龍涎香上頭。
臣妾終是個小女子,對小莊妹妹奪了臣妾的寵心生鬱悶,便對皇后娘娘抱怨說,莫不是這小莊妹妹也用這異香,才迷住了皇上的魂?
卻沒想到,當真是這麼一回事,小莊妹妹真的就用了這種歪門邪道上的玩意兒。”
冷靜慢條斯理的還原着事情的“真相”,末了還不忘對皇上施個禮,一臉委屈的賠不是,稱自己多事,原不該嫉妒別人。
章將她拉到身邊,拍拍她的手,一臉鬱悶的嘆氣:“朕本來瞧着她像個溫賢淑德的女子,沒想到竟然這樣,既然皇后抓住了她,若證據確鑿,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罷,這也是無可如何的事。”
初三答應着退了出去。
冷靜似無意識的避到一隻高樁花瓶後,露出半隻臉,一隻滿是驚恐神情的大眼睛出來,小心翼翼的聲音開口:“皇上,皆因臣妾的嫉妒之心,招來這樣不快之事,皇上不會怪臣妾是個妒婦罷?”
“傻丫頭,朕感激你都來不及,何來怪罪之說?若不是你見多識廣,看的雜書多,焉能認破她的奸計?那朕以後豈不成了她的裙下之奴?
難道你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章起身過來。雙手摟住她的腰,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柔聲說道。
“皇上是真龍天子,怎麼會怕什麼龍涎香,豈有自己怕自己這一說的?臣妾已經知道錯了,剛擔了個禍國殃民妲己的罪名,如今若再多一個妒婦的美譽,那臣妾可真正是不要活了的。”
冷靜委屈的聲音說道。
章將她抱住,哈哈笑兩聲:“你莫要小看了管容的勢力,處理前朝政務她不行,若說這些女人間的事,她必拿手,若不是有真憑實據,斷不敢讓初三來回我。
既然有真憑實據,她用龍涎香,你又何需擔上妒婦的罪名?這可是你想多了。”
“皇上不怪罪臣妾就好,臣妾這顆心可算放回肚子裡了。”冷靜嫵媚一笑,脫開章的懷抱,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給他揉肩。
“冷靜,你真的變了,自從做了朕的妃子,變的有血有肉,會笑會哄人了。以前的你,難得露出笑容,就算笑,也是冷冷的,拒人千人之外的感覺。”
章感嘆道。
“那皇上是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冷靜問道。
“當然是現在的你,以前的你是司馬南的,現在的你,纔是朕的。”章抓住她的手,不斷的親吻,有些意亂情迷。
冷靜的眼神又變的冰冷如寒冰。
人若要成功,必是要冒險的,有些事越是隱藏,越怕人知道,反而會被人知道,被人詬病,不如自己提先承認,先聲奪人,攪混了黑白,讓別人無從分辨真假是非。
冷靜說的大部分是事實,卻與事實有天壤之別。
可莊妃已經定罪,她的話自然變的不再可信。
而與皇后娘娘之間的對話,因爲結局已經昭然,章肯定不會深入追究。
所以,她倒可以安心的說謊騙他,輕易不會被揭穿。
章已經一步一步走進了她的網,若這網要想再織的緊密些,勢必要賠上她自己。
她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賠上她自己,去賭那個結局。
她倒是想一直留在這寺廟裡,青燈古佛的就這麼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