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夜眉心一皺,沒用的東西,話都說不利索,怪不得只能做哪些粗重的活,這樣子的,哪個主子敢用?
他這裡心急如焚,胸口鬱結了一口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吳全發,終於追了上來,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舉着手中的衣服,“皇…皇上,您走的太快,累死奴才了。”
說着,起身,將那狐裘披到了北辰夜的身上,那氣,仍是不穩。
北辰夜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目光淡淡的望着他,手撫着胸口。沉聲問道:“昨夜的火勢,到底如何?”
昨夜?
皇上這真是睡的不知時日了,他這一昏迷,可是三天呢!
不過他可沒膽量說出來,瞧着北辰夜咳的劇烈,忙上前去幫他順着氣,扣,卻是俯在北辰夜的耳邊低聲道,“皇上莫急,那夜,並無任何傷亡。”
北辰夜一怔,面上的神色瞬息萬變。
沒有傷亡,她沒有被燒死?
“還有…有個消息,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個老刁奴,既然開了口,定然是認爲該講,還偏偏這樣說,來吊人胃口。
北辰夜淡淡望了他一眼,算是默許,吳全發這纔再度開口:“原先爲太后誦經祈福的皖蘇姑娘,也不見了…”
卻是賊兮兮的望着北辰夜,北辰夜一口氣喘的不順,又咳了起來。
果然,果然!
她連那火藥都能逃過,這小小的火苗,又怎麼能燒的死她。
轉頭,望向那被燒的面目全非的仁政軒,這樣的‘傑作’,怕也是出自她之手吧。
“皇上,奴才這還有一樣東西。”在他發呆之際,吳全發上前,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來,遞到了北辰夜的手中。
北辰夜狐疑的接過來,卻是燒的烏黑,根本看不出其真實模樣來。
在吳全發的注視下,緩緩打開,那燒黑的盒子從外頭看不出來,打開瞧這第一層,卻是金制的,而它的裡頭還有一層,仍是一個小錦盒,似曾相識。
相識的緣故很簡單,這個錦盒,他那裡,也有一個。
“這是從仁政軒找來的,他們交給奴才時已經燒的面目全非,不過好在有外頭這層金盒子護着,這纔沒有燒到裡頭的東西。奴才斗膽打開來瞧了瞧,瞧着裡頭那盒子倒是眼熟,便收了起來。”
北辰夜讚許的望了吳全發一眼,緩緩開口:“好,待會兒子去內務府領賞吧!”
言畢,目光卻轉向了手中的錦盒,不用打開他也知曉是什麼。
“重陽之位,覬覦者,殺無赦!”
當初太后臨終前將遺旨一式三份,他,皇后,還有太太上皇一人一份,後來懿憐兒進宮,他還想着讓她取重陽,而代之。
那時誰能想到,到了今時今日,這皇后之位,她會親手奉上,而他,卻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
北辰夜蒼白的臉上,瞬間涌上一絲無奈的苦笑來,從前他將她推開,待他想要她回到身邊之時,她卻再也不願意對他伸出手。
人間世事,便是因果相關。
“你那日說,我與她的性子相攻相剋,是不是果真是因着這個,才讓我們這樣互相折磨,卻始終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在吳全發的攙扶下,他走的極緩慢,心中,沒有悲傷,更多的是空落落的,微微仰起頭來,望着那淡藍的天際,偶爾一兩隻大雁飛過,又是一歲空去了,人生在世,恍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那麼,她曾經被禁錮在這深宮中十數載,他又怎能勉強她呢,不知是不是着了病的緣故,忽然覺得好悲涼。
人不在,雁空歸,負佳期。
這個深如海的皇宮,那如同鐵壁般得城牆,他,卻只能獨守,只因,他身上,揹負的是整座江山。
微微嘆了口氣,對吳全發低聲道:“傳朕密旨,派鐵面去保護皇后與皖蘇,記住,只在暗處保護,不許打擾。”
他一早就知曉她對自由的渴望,只是一直自私的將她捆綁,如今,她的舉動無疑給了他一記警鐘-若是他仍然糾纏,只怕下一遭,她真的會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吳全發不知他爲何要吩咐着鐵面去,不是尋找而是保護,鐵面,知曉她們的下落麼?
可是他不敢問,只得令下去傳旨,留下北辰夜緩步,朝着祥榮宮回去。
他不知鐵面究竟知不知曉她們的下落,皖蘇的性子,他也只是從前從太后那裡稍有了解,卻是與重陽是有幾分相像的---對待感情,優柔寡斷難以抉擇,對待旁的,卻像是換了個人,沉着冷靜。
這樣的性子,真不知是苦了自個兒還是折磨了旁人。
想着,幽幽嘆息了一聲,心中,千迴百轉,曾經相遇,總勝過從未碰頭,也許,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
一路走着,有些惶惶然,被風一吹,方纔覺得身子有些虛弱,跌跌撞撞回到祥榮宮,尚未走上那臺階,便見門口石獅後頭走出一人來,見了他,匆匆跪下。
北辰夜撫了撫額頭,瞧着那與記憶中極爲相似的容顏,卻再難說服自個兒去當做同一人。
緩步走過去,步子有些發虛,託婭見狀,半跪着過去,想着攙扶,卻被北辰夜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只遠遠望着她,蹙眉道:“你在這做什麼?”
被他躲開,託婭悻悻的收了手,神色略顯尷尬,卻很好的被掩飾了過去,她望着他,眼眸中皆是情誼:“臣妾聽說皇上病了,特地來探望,怎麼穿的這樣單薄?”
這個她愛極了的男人啊,如若可以不愛,如若可以不去關心,她也很想,很想可以不在乎,可是她做不到,哪怕殺人放火,哪怕草菅人命,她都想着,將他留在身邊。
就算,留得住人,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