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巷,陰雨綿綿,伴着秋風,落在樹枝間,窸窸窣窣。
北辰夜踏着雨滴而來,如同鬼魅般的飛身而起,而在他身前,是一個白衣的女子,瞧不見容貌,只覺那身影卻是極爲熟悉的,薄紗錦裙,明明是魅惑至極,卻偏偏,那個背影,那樣的高貴,讓人不敢小覷。
“滿樓?”他站在那裡,試探着開口。
那身影卻是背對着他,在聽了他的呼喚,卻是一動也不動。
“滿樓,是你嗎?”他小步的上前,目光,卻望着那人,眼眸,一眨都不眨。
在他的注視下,那人緩緩回過了身子,熟悉的容顏,熟悉的雙眸,卻是淡淡掃了過來,最後落在了北辰夜的身上。
“公子認得我?”她緩緩開口,吐氣若蘭。
“滿樓--”那般熟悉的雙眸,卻偏偏承載着陌生的神色,她望他,淡淡望着,好似,望着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不認得我了?”難以置信,她怎麼,能用這樣陌生的神色望他,“我是亦歌,樓亦歌呀--”
大步上前,在她的跟前停住,微微頷首望她,目光灼灼。
“樓,亦,歌。”她緩緩開口,目光亦是回望着他,最後,落在了他那隱隱發光的銀色面具之上。
“我可以瞧一瞧你的容貌嗎?”她笑的疏離客套,語氣亦是小心翼翼,在他不動聲色的默認之下,她緩緩擡起手來,指尖,緩緩移了過去。
面上倏然一涼,面具抽離,雨滴順勢落下,打在髮絲眉梢,緩緩落下,微涼。他的心中,卻是希冀無邊。
“如何?”
“我…”她蹙了蹙眉,然後搖頭:“我們好似真的不認識。”
說着,擡眼望了蒼穹一眼,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長睫上,隨着眼眸的微顫,倏然落了下來,她擡手一擦,對着他燦然一笑:“雨好像大了呢,這樣,便不會着火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在他錯愕之際,她仍是輕笑着對他擺了擺手:“好了,我要走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人。”
言畢,翩然而起,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走出了幾丈遠,望着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北辰夜的心,似乎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
“別走,滿樓,別走。”他捂着胸口,想要追過去,眼前的雨,卻陡然停了下來。
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背影,瘦削單薄,惹人憐惜,擡腳,便欲追上去,然下一刻,只見遠遠的一團火焰,從天而降,飛速落了下來,快的,根本來不及呼喊,便那麼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滿樓--”
他想要過去救她,卻發現腿,似是被什麼固定了一般的,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望着,望着那火焰慢慢變爲火球,將她,團團圍住。
“滿樓--”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心疼,胸口也疼,如同被火燒一般的,火辣辣的疼。
“皇上,皇上。”耳邊是不陰不陽的呼喚聲,低低喚着,讓人有些恍然。、
北辰夜緩緩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一色明黃,伴着燭火閃耀,引人出神。
在跟前,是一張放大的臉,吳全發緊緊凝着他,眨都不眨眼,眉宇間的橫溝,無不顯示着其憂心。
“吳全發?”北辰夜有些不相信般的開口,適才,不是她麼,怎麼一眨眼,便成了吳全發?
“滿樓呢?滿樓人呢?”
他一把抓過吳全發的衣領,昏迷了太久,身子都有些虛弱,是以手上的力道並不重,但是神色卻是駭人的,只唬的吳全發魂兒都沒了。
“皇…皇上。”他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身子,都跟着顫悠了。
“這裡只有奴才,沒有皇后娘娘呀!”
沒又她,沒有她,北辰夜環顧四周,熟悉的擺設,熟悉的一切,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是適才…
卻原來是做夢了,還好,還好,只是個夢,若不然那個火球,何其可怕!
“那滿樓呢?朕怎麼沒見着她。”
在吳全發的攙扶下,他緩緩起了身,額頭上,還隱隱冒着虛汗。
“呃…”吳全發恐慌的擡眼望了他一眼,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后娘娘,不是消失在那場大火裡了麼?
“皇上,您忘了,皇后娘娘她…”卻是找不着合適的詞彙來,書到用時方恨少,是一點都不假。
吳全發這艱難的神色,讓北辰夜的笑,頓在了那裡,滿樓,火…
那火,不是夢,是真的。
他一下子從牀榻上跳了起來,身子顫顫悠悠的,好容易扶着吳全發才勉強站穩,昏迷前的記憶,慢慢甦醒了過來。
仁政軒,仁政軒…
一把推開吳全發的手,飛奔出去,剛剛甦醒,只着了中衣,腳步還有些不穩。
吳全發在後頭緊緊跟着,是又擔心,又害怕。
他這話都沒說完,皇上這是着的哪門子急,心裡唸叨着,卻只能一路跟着跑,懷裡還抱着北辰夜的狐裘,累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皇上萬安!”那火勢早已撲滅,只有幾個太監宮女在打掃,見皇上衣衫不整的站在那裡,紛紛跪地。
北辰夜卻瞧都沒瞧他們一眼,只是呆呆的望着那破敗的殿宇,饒是火被撲滅了,卻仍是被燒的烏七八黑。
他的心,一顫,照着這燒着的情形來看,火勢,定然不小,那人…
“這…”他沉吟着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繼續,半晌,沉思了許久,才長舒一口氣,擡手,對着爲首一個小太監道:“傷亡如何?”
在這裡收拾殘局的,定然是平日裡沒有好主子跟的,這些太監宮女平日裡哪有機會得見聖顏,如今不但見着了,還被點名問話,那小太監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對着那地面連連磕了好幾個頭,卻對北辰夜的問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