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和方晏如的區別。
她就算是再置之死地,方太師也會想辦法讓她重生;而我從小就生活早懸崖邊,一個不小心,就會掉進鬼門關,萬劫不復。
方晏如甚至連名字都沒有換,就搖身一變成爲了皇上寵愛的舞女。
“皇上,妾身也想吃西瓜。”
她趴在皇帝的胸前,頭枕着皇帝的肩膀,嬌滴滴的身子好像沒有骨頭,軟綿綿的擺成各種扭曲又遐想連篇的形狀,格外誘人。
我端着西瓜上前,交到皇帝身邊的大公公手上,低着頭不發一言的離開。
可汪嬪正愁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一聲呵斥,帶着曾經貴妃的氣勢,“站住!”
她臉上露出奸計的笑,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手腳發冷,身體從未有過的僵硬。
“這不是方太師府的七小姐?見到你大姐,怎麼不主動請安?”汪嬪語中都是玩味。
大姐!
她果然知道紅衣舞女就是方晏如。
我跪在地上,“奴婢方歡不知汪嬪娘娘話中意思,還請娘娘明示。”
皇帝低沉的聲音隨之傳來,“怎麼回事?”
汪嬪慢慢走到我前面,行禮過後道:“回稟皇上,妾身只是覺得奇怪,同是方太師的女兒,怎麼一個進宮當了答應,一個卻是宮中奴婢,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
我的眸色沉下來,不受控制的閃過受傷,還未開口,就聽匆匆趕來的方太師量亮了嗓子:“本官何時有七小姐?你說說,你是哪位姨娘瞞着本官生下的?”
擡頭看他,他眼中都是警告。
汪嬪譏諷的接下去,“就是養在下人房,與狗搶食的那位七小姐,方太師貴人多忘事,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下人房?狗食?”方太師聲音憂的沉下來,“下人房出生的是妖女,爲何她到現在還沒有死?”
方太師的話像利器一樣,刺進我的心,我的臉瞬間如雪一樣白。
我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受控制,早就習慣沒有爹的日子,但是我沒想到,自己的親身父親,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說我是妖女,還企圖要我的姓名!
汪嬪並不懼怕方太師,“妖女不是在出聲的那年冬天就被處死了嗎?怎麼還會活着?方太師,欺君罔上的罪名,你擔當的起嗎?!”
方太師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啓稟皇上,老臣不知,許是被人偷偷救了回來,老臣根本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皇帝伸出腳,一腳踹在方太師身上,轉頭問我:“你多大了?”
我緊張的冷汗直流,故意把年紀說小了一歲,“回皇上的話,奴婢今年十七。”
“十七啊……”皇帝眼睛有些迷茫,詢問靜安公公,“那年冬天距離現在,多久了?”
“整十八年呢!”
我雙手拽緊青筋爆出,抿着蒼白的嘴脣,一陣風吹來,只覺得寒意入骨。終於等到皇帝擺手,趕緊趁機退下,不僅僅是孃親死亡,還有我的出生,一切都像是迷霧一般,將我團團包圍。
“你在宮裡活的可真瀟灑。”方太師跟來,同他一起來的公公也朝我行禮,他一個呵斥,“誰準你叫她七小姐的?太師府沒有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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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太師府上被狗養大的,是一條本官看都懶得看的小狗!”
公公不敢頂撞,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方太師指着院圍牆邊一個小洞,“讓這條狗從這裡爬出去!”
我怔然,我沒想到我在他眼中就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我仰起頭,雙眼變得通紅,一字一句帶着錐心泣血之痛:“方太師,您是太師,奴婢是丫鬟,您讓奴婢做的事情,奴婢不得不做,就算是死,您能讓奴婢當一隻明白鬼嗎?”
方太師的眼中充滿了厭惡,手指着我:“狗,什麼時候能質問主人了?你現在要麼從狗洞爬過去,要麼本官現在就讓人把你殺了,正好在宮中宴會上,加一道菜!”
剎那間,我感覺到心被割的血淋淋的疼,被割的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我閉上了眼,一滴淚劃過臉頰,落在地上砸出聲響,再次睜開眼,雙目刺紅,平靜薄涼。
雙手撐地對方太師磕了頭:“奴婢謹遵方太師教誨。”
方太師冷哼一聲,直愣愣的盯着我。
我身心堅定,身體弓了起來,手掌撐在地上,爬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圍牆邊沒有落葉,只有滿地刺手的石子。
本就對他沒有好印象的我,終於把父親兩個字從我的生命中剔除,父親是多麼可笑的詞啊!
“你盯着她,看她完全爬過狗洞!”
公公打了個哆嗦:“是。”
方太師冷笑着拂袖而去,我深吸一口氣,高聲道:“奴婢就算是狗,那也是皇上的狗,輪不到你來當我的主人!”
說完,就在要靠近狗洞的同時,我毫不猶豫的站了起來。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衝着方太師的背影行禮,毫不猶豫的轉身,公公也慌了,沒想到我這麼以下犯上,“這……這……”
“方歡,你好大的膽子!”
我直視他的眼睛,一步步靠近,“我能在大雪中活下來,我能在下人房活的好好的,我能從野狗口中搶東西,也不單單靠運氣好。方太師,你要是不信的話,大可以試試,我定會讓您清楚的看到,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因爲從小營養不良,我長得並不高。
靠近方太師之後,仰着頭才能與他對視,但我沒怕。
我進宮就是爲了和這些貴人抗爭到底,除了一條命,我什麼都沒了,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什麼意思?!”
我冷笑,“方太師知道奴婢在哪裡當值嗎?奴婢已經是御膳房的掌事宮女了,大小姐剛進宮,往後她的吃食都要經過我的手,不聲不響弄死一個答應,在宮中可掀不起什麼風浪,您說是不是?”
“方歡,你不敢,本官警告你,別和方家作對,不然……”
我不想和他多費口舌,轉身就走,連着好幾步,都沒聽到身後再出聲音。
轉頭,對他燦爛一笑:“不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