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來扶我。
我摸着地上的碎石子,慢慢頓起身子,把頭埋在膝蓋上,哽咽着。
“你現在裝成這副可憐的樣子給誰看?!”元嬤嬤的話,像刀子淬了毒一般的扎進我的心口。
接着,毒藥便通過心臟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帶去疼痛。
“若不是因爲你執意進宮,太師府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因爲你執意要替姨娘報仇,楚國的百姓又怎麼會要即將面臨生靈塗炭。你自以爲是的聰明,可帶來的只有殺戮,除了殺戮,你什麼都帶不回來!!”
我看不清,辨認不了元嬤嬤話中的真假。
但她見我蹲着,快步走到我面前,朝着我的肩膀狠狠一推,我再次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曾經那個僅次於孃親對我好的元嬤嬤,此時消失不見,只剩下心中恨我的元嬤嬤。
“走,離開皇宮,離開京城,你給我滾,滾出楚國,滾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來。!”
這些話,是我出生以來見我的最鋒利的語言刀子,刺在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來。
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辛;每一次算計,都被人算計……
我並沒有想得到什麼,我只是想替孃親報仇而已,難道這一丁點要求都是奢望嗎?
我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努力的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張了張嘴,明知道發不出聲音,卻還是努力用口型說的:我不想這樣,可若連我都不去替孃親報仇,孃親豈不是白死了嗎?
“滾!”元嬤嬤忽然衝到我面前,對我兇狠的說道,“我讓你滾,是讓你永遠不要回頭的離開楚國,你聽不見了嗎?你的雙腿也不能走了嗎?!”
驀然,她繞到我身後,拖着我的衣裳,一點一點,把我往院子拖動。
衣服勒着脖子,窒息感醒來,我猛然咳嗽一聲。
她充滿仇恨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的響起:“你是北齊人,你身上流着異族人的血,你是整個楚國的罪人,你給我滾。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不要回來——”
我的脖子被衣服勒緊,除了淚如洶涌什麼也做不了。
看不見,說不了話,閉了閉眼,慢慢的把手往上伸,想摸一摸元嬤嬤的手臂,她卻一聲暴怒呵斥道:“方歡!”
“他們說的沒錯,你就是一顆煞星,只要出生,就會給你親近的人帶來危險的煞星!當初,我就應該勸姨娘不要把你生下來,我就應該勸她……”
聲音震得我耳朵生疼,連帶着我的心也停得不能控制,霎那間我開始嚎啕大哭。
不知道在地上哭了多久,直到“江太醫”扶起了我,我才止住了眼淚,我抓住“江太醫”的手臂在他手心寫道:“元嬤嬤呢?”
他略略吃驚說道:“那個老東西都如此跟你劃清界限,你還找她做什麼?看來這方太師府是不能再來了,我們走吧。”
說着,他拉着我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元嬤嬤一定藏在某個地方,一定就在我背後看着我,一定在。
她說,只有我離開京城,只有我離開楚國才能活命,那我就離開好了……
雖然不知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麼,我也不管前面是否艱難險阻,我都會聽元嬤嬤的話,一直走,不回頭。
到了馬車旁,車伕的語氣有些緊張:“主子,宮裡派了追兵出來。”
“江太醫”聽到之後,不急不慢的扶我上馬車,馬車裡很寬敞,我故意兩隻手在車中亂舞,好像在撫摸能攙扶的東西,可是我大失所望,馬車裡並沒有人。
好像我先前發現的那第三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一樣。
但因爲濃重的藥味消散了不少,被遮蓋的氣味也逐漸顯現,很淡很淡的另一種味道,也藥味在馬車裡交織。
絕對還有其他人!
“江太醫”拉着我坐下來:“馬車顛簸,公主殿下還是坐下比較穩當。”
我的小動作好像已經被他看穿,他牢牢的把我固定在座位上,挨着我很近,“宮裡有的追兵,看來不能帶殿下去微臣的別院了,接下來可能是好幾個月的逃亡,希望殿下不要恨微臣。”
如果我現在能說話,我一定對他說:恨與不恨,又能改變什麼呢?
緊接着,馬車迅速奔跑起來,車伕帶着緊張的聲音:“主子,後面不僅有御前侍衛,還有好假逼格藍羽隊的官兵,咱們怎麼辦?”
“江太醫”淡定回聲道:“除了跑還能怎麼辦?”
我一點都不在乎後面的追兵是誰,閉目養神,偶爾聽聽車外的聲音,猜測縮在的位置。
“江太醫”有信心逃脫,我便沒什麼好怕;更何況,就算我被抓,對於陸清然我還有點用處,他不會讓我死,若是被御前侍衛的人抓到,汪天逸看在當初的情分上,更不會對我下重手。
就這麼狂奔出了京城,餓了就靠糕點度日,他們根本不想讓我知道過去的時間。
“江太醫”替我換了兩次藥,我卻還不能感受到一點光芒,緊接着耳邊傳來潺潺的水聲,腳下的平坦的道路也變得晃盪不堪——他帶我上了船。
身後傳來喊殺聲,我扶着船沿:“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太醫”到我的話,抓着我扶着欄杆的手,把我帶到位置坐下:“公主殿下難道忘了,微臣奉霍大人的命令帶你離開,只要不被陸清然抓回去,不論去哪兒都行。”
我沒有再回話,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呆呆的坐在甲板上。
耳旁一陣狂風閃過,接着有人怒喝一聲,“拿命來!”
就算看不見,我也能感覺到騰騰的殺意。
“江太醫”狂傲一吼:“就憑你們也想殺我?做夢去吧。”
接着是刀劍相交的聲音,還有凌亂的腳步聲,許是情況不對,“江太醫”把我的領口往上一提,接着往一個方向猛的一推,“躲起來。”
我一個踉蹌跌倒在船艙上,緊接着……突然有一雙溼漉漉的手抓住我。
我一個吃驚猛的甩開,顧雲頓時壓低了聲音說道:“跟我走。”
說着他摟住我的腰,一腳蹬上船沿,帶着我縱身一躍,一個猛子扎入河中。
我不知道被他壓着在河裡呆了多久,眼看着就要不能呼吸,他突然緊緊摟住我的腰身,把脣角附在我的嘴上,求生欲讓我顧不得其他的東西,用力允吸着他口中的空氣。
我自私的要命,只要自己能活命,顧不得別人。
兩人竄出水面的時候,我整個人趴在石大石塊上,大口喘着氣。
顧雲慢慢站起來,一邊嘆了口氣:“阿歡,你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我差點死在你手上。”
好不容易氣喘勻了,我沒好氣的說道:“我沒求你救我。我和江太醫呆的好好的,需要你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