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憑這麼低級的身份又怎麼可能進這種蘇共中央委員的高官的辦公室並通知對方?如果沒有蘇聯特工的幫助,還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到那個人。
蘇共中央委員級別的人,在中國或其他國家都是相當於省部級領導,絕對不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想見就能見到的。
就是這兩個特工也不行,因爲他們的級別也太低,要想見到那個高官還必須向上級彙報,也許還要驚動克格勃總部才行。
艾哈邁托夫心裡想:“也許這就是大使館的人採取如此高調、如此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動作的原因吧?但願這兩個克格勃的特工不會讓我失望纔好。”
克格勃的特工確實沒有讓艾哈邁托夫失望,也沒有讓國內的李關定、郭拙誠失望。
在那個拼碎紙的特工拼好了紙張,看清了上面寫的漢字後,兩個特工湊在一起低聲嘀咕了一陣,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艾哈邁托夫,然後一個留下繼續監視艾哈邁托夫,一個則飛快地衝入公共汽車公司的值班室。
他顯然是去打電話向上級彙報。
不是郭拙誠、李關定如何聰明,實在是因爲紙上的內容太重要了,誘惑太大了。能夠以大使館的名義說有一件大功勞,那就是相當於以中國政府的名義做了保證,肯定不會是假的,而且這件功勞還真的不小。
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問題,不是兩個小小的特工所敢耽誤的,就是在高層領導那裡也會引起重視。至於中國人爲什麼看中鮑里斯·葉利欽,至於裡面包含的是一件什麼功勞,他們現在沒有時間去調查,也不是他們所能調查的,也許裡面包含了國家機密。
不得不說現在蘇聯的克格勃實力強大、組織嚴密、效率極高。
那個特工進去打電話不到五分鐘,又一輛汽車衝進了停車場,從這輛高級小車裡面走出顯然比現在兩個級別高得多的特工。
雖然陪同艾哈邁托夫“聊天”的兩個特工沒有向新來的兩個特工敬禮,但他們眼神裡的敬畏完好地說明了他們的地位要高得多。
一個特工傲慢地走到艾哈邁托夫面前,問道:“請問你就是艾哈邁托夫先生?”
艾哈邁托夫點了點頭。
那個特工頭一偏,說道:“跟我走!”
另一個特工則對那兩個小特工說了一句什麼,兩個小特工眉開眼笑地離開了。
艾哈邁托夫不卑不亢地跟着高級特工上了車。
人剛坐上去,車子發動機就發出了怒吼,如箭一般衝出停車場,嚇得幾個工人慌忙不迭地躲避,一邊忿忿不平地咒罵着什麼。但罵人的聲音放得很低很低,如果不注意他們的眼神,你根本察覺不到他們是在罵人。
克格勃在蘇聯老百姓心裡是一個殺人如麻的衙門,是一尊瘟神,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小車駛上馬路後,跟艾哈邁托夫一起坐後面的特工怒問道:“艾哈邁托夫先生,你爲中國當間諜不覺得羞恥嗎?”
艾哈邁托夫冷笑道:“我本來就是中國人,爲自己的祖國服務有什麼羞恥的?你這麼說不是罵自己嗎?我們可是同一行。”
特工一下被噫住了,翻了一下白眼,又怒氣衝衝地說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是完全蔑視我們。你真認爲我現在不敢拘捕你嗎?你認爲我現在槍斃你這個間諜真的很難嗎?”
艾哈邁托夫再次嘲笑道:“槍斃我當然不難,也就是你動一下手而已。不過,你的生命也就活不過幾天了,你的家人都將到勞改營生活。你認爲你值得這麼衝動嗎?如果你認爲值得,那麼你願意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不過,我還是勸你冷靜一點,別說這些惹人不高興的話,否則,你將承擔很多不必要的後果。”
特工大怒,問道:“你這是威脅我?”
艾哈邁托夫笑道:“如果你這麼想,那未嘗不可。實際上,我確實可以威脅你。我可以將懲罰你作爲貴方與我合作的條件。畢竟,現在我的上級已經授權我與你們的高官聯繫,我雖然不能不與你們高官聯繫,但我可以拖延時間,可以讓你的高官生氣、着急,等到給你吃了苦頭我再和他談。你說我能達到懲罰你的目的嗎?當然,你可以賭一賭。也許他欣賞你,不忍心懲罰你而不理我的行動,甚至一怒之下槍斃我。”
特工氣得大口地出着粗氣,可是他還真不敢對艾哈邁托夫怎麼樣,因爲他和同伴的職責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將艾哈邁托夫送到鮑里斯·葉利欽這位高官那裡。萬一中國人真的送一份大禮給蘇聯,那麼眼前這個艾哈邁托夫趁高官高興的時候告自己一狀,自己找哪個哭去?高官揮揮手就能讓自己一輩子爬不起來。至於欣賞什麼的,那根本不可能,人家哪裡會記得我這個小人物。
看到艾哈邁托夫得意的樣子,他只敢偷偷地怒目而視,嘴巴閉上再也不說一句話。
艾哈邁托夫很順利地進了鮑里斯·葉利欽的辦公室,也很順利地見到鮑里斯·葉利欽本人。顯然這個未來的俄羅斯總統對中國人專門找他感到很驚訝,雖然他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什麼異常的神色,但還是忍不住問道:“艾哈邁托夫先生,你們中國人爲什麼找我?”
艾哈邁托夫哪裡知道爲什麼找他?但他卻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反問道:“葉利欽先生,如果我們不找你,那麼我們應該找誰呢?”
葉利欽一愣,笑道:“你說的不錯,你們總得找一個人幫助你們才行,不是找我葉利欽就會找其他人。”
“不!”艾哈邁托夫搖頭道:“葉利欽先生,你錯了。這次是我們想幫你們,而不是你們幫助我們。”
葉利欽笑道:“哈哈,這話也許上帝會相信。他是萬能的,所以他會相信我們中國朋友竟然想幫助我們,而且主動的。”
艾哈邁托夫也笑道:“不,不,不僅僅是上帝相信,很多人都相信。如果大家都不相信,你說,我一個公交車司機能在此時此地見到你嗎?……葉利欽先生,我們現在是不是太沒有人情味了,剛一見面就你針鋒相對的,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客人吧?蘇聯人就是這麼待客的嗎?雖然我理解你這麼做是爲了避嫌,但我已經進來了,你做的動作越不禮貌,越怠慢客人,他們將懷疑你更多。你現在也許在心裡埋怨我們選中了你作爲我們交流的對象,讓你被克格勃注意上,但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感激我們選擇了你。”
葉利欽臉上不由一陣尷尬,說真的,他就是爲了擔心克格勃的注意而有意疏遠這個突然上門的中國人,他真不想自己陷入這種黑暗實力的傾軋與角逐中。對於中國選他來做中間人,他心裡很是不滿,也充滿了警惕。
爲了顯示自己的無辜和與中國沒有任何關係,他還主動提出讓克格勃的人在旁邊的房間裡監聽他們的對話。
現在自己的心思被一個小小的間諜識破並當面指出來,他臉上的表情一時掛不住,訕訕地不知道如何說好。
不過,他到底是政治家,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笑着說道:“艾哈邁托夫先生,你不愧爲間諜啊,走到哪裡都鎮靜如常……我也太欣喜於你們中國給的大禮了,以至於怠慢了你這位客人。請問喝點什麼?來點酒怎麼樣?請!”
“謝謝,就來點酒吧,好久都沒有喝過好酒了。”艾哈邁托夫說道。
艾哈邁托夫跟在葉利欽身後來到辦公室旁邊的一間小酒吧。不得不說此時的蘇聯還是財大氣粗的,這個小酒吧確實比街道上的酒吧小,但這只是就酒吧的面積而言的,但裡面的貨可不少,裡面全是琳琅滿目的高級白酒、紅酒,還有咖啡等等。
一家街道的酒吧擁有的貨品肯定沒有這裡貨品價值的十分之一,這讓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艾哈邁托夫一時間目不暇給。
他接過葉利欽遞給他的酒杯,笑着說道:“先生,我不得不說這裡很讓我震驚。”
出乎他的意料,葉利欽也說道:“是的,先生。你看到了我們蘇聯陰暗的一面,這裡太奢侈了。與我們普通的老百姓生活相比,我們這些官員生活在天堂,請坐。
我不想對你這個來自中國的間諜說什麼,但我還是可以告訴你一些我內心的想法,這些都得改變,我們必須把官員的待遇降下去,把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起來。我寧願自己掏錢坐在街道的酒吧裡和朋友喝上幾杯,聽着收音機裡播放的音樂,看着顧客們進進出出,或者大聲笑或者大聲罵,就算有人醉後打架,也遠比坐在這裡獨自品嚐美酒好得多。”
艾哈邁托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實在沒有想到這位省部級高官會如此直言不諱。本來他的意思是藉此機會嘲笑一下對方,讓自己在談話中佔據主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