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把趙典叫住是想跟趙典說什麼事呢?
是想說三年前在羅城發生的事, 也是太子一直以來籌謀許久的事。
“你想說什麼?”
趙典正對着小滿問道。
“想說太子爺的事。趙大人也知道,太子爺是先皇后唯一的兒子,而先皇后又是皇上的結髮夫妻, 繼承大統自是無可厚非, 可偏偏後來又出來了爺的母妃——淑妃娘娘。其實京城裡的人也都知道, 我家爺不是足月出生的, 皇室對外宣稱是娘娘生產前受了驚嚇, 實則另有隱情。”
趙典擡頭,
“什麼隱情?”
小滿緩步走到趙典的身前,扒到他的耳朵上就悄悄地說了一句,
“娘娘在入宮之前,就已經有了身孕, 她與皇上, 早就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等到小滿說完這句話後, 他才從趙典的耳朵旁邊移開,
“皇上自有了娘娘之後, 再也沒有封過別的人,就連後來因爲醉酒臨幸的宮人都沒給了名分,只把孩子認回了皇室。”
“你說這些與我聽是什麼意思?”
“想告訴欒大人,淑妃娘娘的聖寵,後宮獨此一家。爺從小受的委屈, 也獨此一家!”
趙典鬆開自己皺了許久的眉頭, 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你是說, 你家爺老是受太子的欺壓?”
說道太子, 小滿的語氣就生硬了起來,
“自然是他, 除了他還會有誰?他覺得自己不受皇上寵愛都是因爲娘娘的緣故,所以都把怨氣都撒在了爺的頭上!可爺偏偏都生生地受了,一句怨言也沒有!倒是我天天地看着,心裡跟着疼!”
“皇家子弟向來都是沒有親情可言的,便是太子如此,那也理所應當,事之必然。”
可聽到趙典如此說的小滿卻是急了,
“可他一直把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處處與爺做對不算,還想要將爺處之而後快,如此,還能算作是理所應當嗎?可況太子的所作作爲趙大人也不是沒有見過,他處心積慮如此之久,不就是怕爺搶了他的皇位,想要先下手爲強嗎?”
小滿的話雖是有理不假,可這語氣裡的怨恨又是否太過濃重了呢?
“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我聽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瞞着天下人在這裡坐的勾當!趙大人你知不知道,太子是在建一隻吃人的軍隊!”
趙典聞言,臉上的神色當即就是一變,
“什麼?你說什麼?吃人的軍隊!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壩那些人都是從哪裡來的?都是十年前從藏地遷徙過來的!他們從十年前開始就幫着太子煉藥,幫太子把他們族裡的的‘天賜’煉成一種叫做‘還魂丹’的邪藥!那些吃過這藥的人都會變成只會吃人的藥人,見人就咬,見人就吃,三年前的羅城死了那麼多人,就是因爲他們在試藥!”
小滿說出來的話實在是太讓人震驚,趙典想要說些什麼作些迴應,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言以對。
原來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堂堂大夏朝的太子殿下,竟然用這等邪魔外道的招數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當真可恨。
“在蒙頂山對不對?”
小滿不明白,睜大眼睛就看向了趙典,
“什麼?什麼蒙頂山?”
漏天長洩雨,蒙頂半藏雲。
蒙頂山坐落在雅安縣城的東北處,旁邊就是出蜀的唯一通道——金雞關。除了是兵家必爭之地之外,這蒙頂山上的風景更是一絕。
幽靜勝似青城,秀雅不讓峨嵋。
比畫裡還像畫裡,比詩裡還像詩裡。
誰能想到,這裡纔是太子爺藏着那些藥人的地方!也是,這裡守着交通要塞,無論是北上京城還是退居西南,都是再好沒有的地方。
至於趙典如何把視線放到這裡,還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早在欒子辰和夏歡還沒有失蹤的時候,趙典就發現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那就是這幾日運茶的車隊太過頻繁。
若是到了處暑或者白露的時候,這車隊頻道往來的事情自然算不得什麼,可偏偏現在的時節還不到秋分!不到二道茶收割的時候,哪裡需要有這麼多的車隊?
可若是這裡頭裝得不是茶,那又會是什麼呢?
會不會就是小滿口中的,藥人?
趙典心裡懷着那個心思,早就想帶着一羣人去蒙頂山上搜查搜查了!卻不料後頭又發生了地動的事,再加上欒子辰和夏歡兩個生死不明,趙典就把搜查的事情給耽擱了下來。
只是沒能找到欒子辰和夏歡,這讓他的心裡很不踏實。
那天去李壩的時候,他們確確實實是找到那個打開機關的石頭了,可地動的破壞力實在驚人,就算他們找到了機關也沒能打開那個通道。
於是他們那一羣人只好無功而返。
欒子辰那邊沒消息,趙典這邊卻是不想再等,趁着小滿帶着人馬回來的時機,趙典想把雅安的事情徹底地了上一了。
這第一個線索嘛,就是那個胡班頭。
胡班頭在雅安縣衙裡頭,可算得上是個老人了。自陸軒上任以來,就在縣衙裡頭當着衙役。所以趙典猜測,陸軒的事情他可能有所耳聞,卻不料真的騙出來一點東西。
太子想做的事,竟然是建一支軍隊!還是一支藉着邪門歪道成立,手段又極其殘忍的軍隊!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太子得逞。
這是千萬百姓的福祉所在,像太子那樣心術不正的人,如何能夠得繼大統?所以趙典下定了決心要找到太子作惡的證據。
而這證據,唯有在蒙頂山一處可尋了。
至於小滿則是迷惑許多。
蒙頂山上藏着太子的藥人?可是蒙頂山不是……小滿疑惑了。
可無論小滿如何疑惑,該查清楚的事情還是要查清楚,該知道的東西還是要知道,趙典要借兵,他就把夏歡的令牌給了趙典。
反正都是自家人,不妨事的。
齊心協力對付太子就好。
可不等他們做好準備前去蒙頂山,外頭卻是傳來了一陣極其刺耳的鐘鼓之聲!
這是誰死了?
趙典和小滿相視一眼,這就從屋子裡頭跑出去,結果剛剛跑到院子裡,就發現連同周子昌在內的所有人都齊齊跪在了地上!趙典擡頭一看,便就看見一個全身縞素的太監持着銅鑼而來。
“來者何人,還不跪下?”
那個太監的聲音實在刺耳,更可怕的現在這樣的氣氛。此情此景唯有一件事情可以解釋,那就京城裡有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歸天了!
可那個人會是誰呢?
趙典拖着小滿一齊跪倒在地上,等着那個太監宣讀告示。
“太子駕薨,舉國哀悼。停酒停酒停娼三月,若有明知故犯者,斬!”
誰?你說誰?誰死了!
趙典覺得自己腦袋裡有“轟”得一響,耳朵裡頭什麼東西都聽不到了。
在他快要找到太子作惡的證據的時候,在所有案情快要理出頭緒的時候,那個最最重要的嫌疑人,死了!
怎麼會?怎麼會!趙典從地上站起身來,不及從那個太監手裡接過聖旨,這就抓住了那人的前襟,
“你說什麼?太子殿下歸天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禮部太監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再加上趙典的神情又實在是太過猙獰,當即就怕得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趙典見他那樣,伸手就是一推,把那個太監推倒後,就對着後頭的人問道,
“太子殿下是如何歸天的?”
那些後頭的人怕都覺得趙典瘋了,只是有那膽大不怕人的,這就站出來給趙典答案了,
“半個月前太子就已經帶領三十萬人馬去攻打周國了!只是不知爲何我軍一直長攻不下,戰況對我君越來越不利,太子殿下無法,只好帶着一騎前鋒先去突破,卻不料中了敵人的奸計,就此駕薨。”
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後趙典更想笑了。
什麼?半個月前太子就領着人打仗去了?就算他處在西南偏遠之地,如此大的事情他也不應該一點兒消息都沒聽到吧?公文呢?告示呢?什麼人扣下了!什麼人要隱瞞!
“太子殿下身先士卒爲國捐軀,自是我輩楷模!聖上已經追封太子殿下爲聖德仁太子,享受國葬大禮!”
聖德仁太子?看看他做的那些事,那件算得上德?那件算得上仁?笑話,統統都是笑話!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都是笑話!
趙典甩起袍子拂袖而去。
那些傳話的人見趙典如此,自是覺得這人太過無禮!如此藐視皇室權威,怕是投他下獄也不爲過!
這些人的心思周子昌自然看得通透,陪上個笑臉,就把那個被趙典推翻的太監給扶起來了,
“公公莫怪,公公莫怪!他就是太佩服太子殿下的人格啦!所以纔會接受不了太子殿下突然歸天的事實,公公您多多擔待些,擔待些!”
“倒也不是我與他計較,只是他的作派太過無禮!聖太子駕薨一事哪個不覺得感慨?可這種事情誰又能做得了主?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公公您說得極是!是他太不懂規矩了!”
那個太監見周子昌都順着他的話講,心裡就覺得這人是個知情識意的,
“我見你這人與我投緣,我便就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與你多說一句。本來這場仗我們是必勝無疑的,卻不料我們這邊出了奸細!聽楓殿的那位,周國質子周瀾,你知道吧?”
周子昌不住地點頭,
“知道,知道!”
“知道就對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把周瀾給放了,這周瀾可是個厲害的人,回了周國沒多久就攬住了周國的兵權,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的時候順帶偷了我們的作戰圖,打得我們是毫無還手之力啊!要不是因爲他,我們肯定不會輸!太子爺也肯定不會死!”
周子昌陪着那個公公說話沒注意後頭,自然也就沒有看見小滿眼睛裡頭突現的晶瑩,可小滿他自己確實覺得周遭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真切了。
他,回去了?
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