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蘭尼斯聖武士會,格羅妮婭-摩爾,她是梅恩-霍克斯。”
“克斯特白銀之手聖武士團,妮可-艾克託。”
紅髮少女和紫發少女用非常鄭重的語氣通報了姓名,然後繞起了圈。
三個少女聖武士湊在一起,頓時顯露出相似的特質。
都是素顏朝天,沒有一絲妝扮,身上也沒有任何飾品。
衣着都以方便行動爲要,沒有穿護甲,又不像武僧那種苦修士,刻意穿粗糙低劣的織物。
步伐沉穩柔韌,每一步都踏得很穩很實,像是在丈量土地。
最重要的是,她們的目光都沉靜超然,似乎在以非人的視角審視這個世界。
總之她們湊在一起,即便不開口,外人都會覺得她們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
“艾蘭尼斯的聖武士,我不熟悉。”
“克斯特的聖武士,我只認識救世軍教團的人。”
兩人似乎在謹慎的相互摸底。
“救世軍教團我也不瞭解,看來我們得花點時間了。”
妮可說:“你們應該只有二級或者三級,而我是四級,按源初正義法典的第四條守則,我有權先發問。”
“認可源初法典,請問。”
兩人繼續緩緩轉圈,目光相觸,沒有一點同道中人的親切,而是滿滿的警惕和防範。
妮可問:“你們艾蘭尼斯聖武士是教會派還是信義派?”
格羅妮婭抿抿嘴脣說:“我們反對教會壟斷信仰,人人都可以向龍爾德陛下求索正義,我們是信義派。”
妮可鬆了口氣:“我們也是,那麼你們是絕對派還是相對派?”
這個問題格羅妮婭毫不猶豫:“正義當然是絕對的,一切相對的正義都是怯懦的搖擺,我們艾蘭尼斯不屑於與相對派聖武士爲伍。”
“說得不錯!”
妮可高興的道:“相對派那些傢伙整日不是沉迷於無謂的思辨,就是不停給自己做的事情打補丁,到死才發現自己的作爲相互矛盾,一輩子一事無成。”
她再問:“那你們是號角派還是長劍派?”
格羅妮婭說:“像告死女士那樣只知道呱噪是無濟於事的,正義必須親身踐行,我們是長劍派。”
“非常正確!”
妮可欣慰的道:“你們應該是177年的雙手劍派,而不是226年才宣告的劍盾派,或者310年的雙持劍派。”
“這個……”
格羅妮婭有些遲疑:“我們反對劍盾派關於正義要考慮代價的主張,但正義的敵人從來不是來自一個方向的主張,也就是雙持劍派的看法,我們在一定程度上認可。”
妮可的臉色沉了下來:“也就是說,你們還是走上了相對派的邪路?”
“不是這樣的!”
梅恩收回踩着地精的腿,解釋道:“艾蘭尼斯聖武士對正義之敵的認識有一個階段轉化論,最終正義之敵是會合流的,所以我們還是正統的雙手劍派!”
“唔……這樣也說得過去。”
妮可點頭,再很認真的問:“那下一個分支,就很重要了,你們是自證派還是他證派?”
“正義的準繩,只在我與龍爾德陛下之間,不需要他人度量”,格羅妮婭說:“我們當然是自證派。”
“太好了!”
妮可高興的停步,按着格羅妮婭的肩膀說:“艾蘭尼斯和我們遠隔半個大陸,居然堅守同樣的正義源論,太難得了!”
她再道:“那麼你們肯定也支持龍爾德陛下回歸論!”
格羅妮婭下意識的搖頭:“龍爾德陛下與我們同在,每一個正信的聖武士,就是龍爾德陛下的一個化身,祂沒必要回歸,祂一直都在。”
妮可後退一步,握住劍柄,冷冷的道:“異端!”
“不是不是啦!”
梅恩趕緊道:“其實我們艾蘭尼斯聖武士也在討論迴歸論,嚴格說起來,這也是聖武士一直無法擰成一根繩的原因。我們認爲這個分歧不足以形成異端的指認,至少我們不把迴歸派看作異端。”
妮可堅持:“但你們得承認,只有龍爾德陛下的意志迴歸,聖武士纔會擰成一股繩!”
格羅妮婭還想爭辯,看到梅恩使勁打眼色,勉強的道:“我們也這麼希望,但還沒有徵兆之前,我們保留自己的看法。”
梅恩鼓掌:“我們是可以並肩戰鬥的姐妹了!”
她伸出手,妮可和格羅妮婭躊躇了一下,也都伸手。
三隻手掌壓在一起,她們一同喊道:“龍爾德在上,正義必勝!”
旁邊弗洛多等人都看傻眼了……
皮克撓着鼻子嘀咕:“她們這是什麼儀式啊?”
“怪不得大家都說聖武士都是……咳咳,你們知道的”,戈米斯聳肩。
弗洛多有些喪氣:“看來這輩子我當不成聖武士了。”
彼此爲異端的威脅消除,三個少女很快變得親切起來,這似乎是任何世界的雌性人類都擁有的一項本能。
“去克斯特找救世軍教團?投奔他們嗎?”
妮可熱情的道:“爲什麼不來我們白銀之手?我們剛在神隕高原打開局面,正缺人手呢。”
格羅妮婭搖頭:“我們是想聯絡同道的聖武士教團,復興艾蘭尼斯,向血冠女王伸張正義。”
“艾蘭尼斯的事情,妮可你應該知道”,梅恩說:“我們是艾蘭尼斯聖武士會不多的倖存者了,去克斯特可不是爲了尋求出路。”
妮可說:“當然知道,不過邇香主教們跟她是一丘之貉,他們之間的戰爭跟我們無關。我們正在神隕高原發展,爲龍爾德陛下回歸做準備。”
“邇香主教?你也看了那個幻景?”
格羅妮婭咬牙道:“那是謊言!從頭到尾都是謊言!”
“怎麼會……”
妮可問:“你們是目擊者?瞭解事件的整個過程?”
她再打量了下格羅妮婭,忽然抽了口涼氣:“難道你是……”
“不,不可能的”,她又搖頭:“沒聽說過啊。”
“這裡不合適說這個”,梅恩壓低聲音:“格羅妮婭的身份,的確非同一般,即便我們只看到一些片段,而且也不可能在現場,畢竟整個白玉城都被摧毀了,但她的話仍然是最可信的。”
妮可咂舌:“不會吧,還真的是公……”
她改口道:“但我還是不相信,邇香製造魔女的事情,已經有很多佐證。神魔網絡上出現了很多跟邇香有關的罪行影像,現在邇香正心虛的封殺神魔網絡,還禁止他們控制之下的商業神殿發佈相關消息。”
格羅妮婭把嘴脣咬得沒了血色:“謊言都散播到這種程度了嗎?”
妮可無意識的搓着馬尾上的髮絲:“我們認爲特蕾希婭女王是不義的,原因是她沒有盡到最大努力去解救白玉城的十萬生靈,她得對此負一半責任。”
“至於整件事情的經過,她和她的部下都站了出來,用幻景向大家說明真相,難道還不值得信任?她可是女王啊,榮耀勝過一切!她要說謊,還怎麼統御部下,帶領大軍繼續北征?”
“我也這麼覺得”,弗洛多在旁邊嘀咕。
妮可才注意到旁邊的半身人:“他們是……”
梅恩說:“我們聯絡本地聖武士的時候,被貴族抓住了,是他們救了我們,還願意護送我們去克斯特。”
“正義的朋友,謝謝你們”,妮可向半身人們點頭致敬。
半身人們趕緊恭謹回禮,雖然對方的年紀未必有他們大,而且還是行事怪異的聖武士,但終究是英雄級別的強大存在。
“還許下了這麼多金蒲耳的委託費啊”,知道了他們也要去克斯特王國,妮可大包大攬的說:“坐熱氣球的金蒲耳,我都出了!”
格羅妮婭和梅恩感激的道謝,妮可擺手說:“就像迴歸論的分歧不影響我們是同道一樣,你們要去救世軍教團,我雖然很遺憾,但也希望能幫到你們。”
她拍拍不怎麼茁壯的胸脯,咧嘴笑道:“我可是白銀之手的軍需官哦!”
“莫哈莫納!”
妮可拍那隻地精的桌子:“她們是我的正義夥伴,票錢記在白銀之手的帳上!”
地精利索的點頭:“沒問題,艾克託小姐!”
………………
巨大的熱氣球升到天空,下面吊着的船艙裡,格羅妮婭和梅恩把住舷窗的邊,發出震撼的驚歎。
山巒漸漸變成褶皺,兩人平靜下來,梅恩嘆道:“格羅妮婭,我開始覺得去克斯特不是個好主意……”
格羅妮婭說:“你也被幻景矇蔽了心靈嗎?”
“跟幻景無關,我是想說對不起”,梅恩歉疚的看着格羅妮婭:“讓你冒充公主是我的主意,但現在覺得這對你不公平,會讓你揹負上不該揹負的命運。”
“不……”
格羅妮婭目光沉靜的說:“你說得對,仔細回想,我母親雖然從來沒說起過父親,但她好像對王宮,還有王室的事情很瞭解。再加上我的頭髮,我的眼睛,我確信自己身上流淌着王室的血液。”
“身爲聖武士,要向殺戮無辜者的特蕾希婭伸張正義,身爲艾蘭尼斯人,要向摧毀艾蘭尼斯,殺害親人的特蕾希婭復仇,身爲艾蘭尼斯王室的一份子,要肩負起復興艾蘭尼斯的使命。”
她看向梅恩,很認真的說:“這就是我的命運。”
梅恩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兩人正沉默着,妮可進來:“給你們準備了暈船藥,別逞強,這會氣流穩定沒什麼,等進了沙海就不一樣了,小心把膽汁都吐出來。”
格羅妮婭道謝接過,隨口問道:“那會聽到你在跟商人討價還價,怎麼感覺……”
“感覺我在濫用正義?”
妮可用“果然如此”的語氣說:“所以我很希望你們去白銀之手啊,我們白銀之手對正義有了新的抒發!”
梅恩好奇的問:“難道你們要宣告一個新的派別嗎?”
“是啊”,妮可得意的道:“我們的團長大叔很厲害的,他認爲正義無處不在!除了與邪惡做鬥爭外,日常生活工作裡的細小事情,也蘊含着正義,所以他提出了‘一人一正義’!”
格羅妮婭和梅恩面面相覷:“一人一正義?”
“沒錯!意思就是,除了宏大的正義之外,我們白銀之手的每個人,還要踐行一個具體的,細小的正義。”
妮可說:“你看,我是軍需官,我就決定,在跟商人打交道的事情上也踐行一個正義!”
“這個正義是……”
“不讓商人在我這裡賺到哪怕一個銅子!”
妮可冷哼道:“商人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他們投機倒把,囤積居奇,滿口謊言,他們就是行走的人形作惡器!”
梅恩臉頰微微扭曲:“怪不得……”
格羅妮婭問:“商人不會生氣,甚至對付你嗎?”
“我並沒有說我成功了啊”,妮可沮喪的道:“從商人那買東西,我能踐行正義,可賣東西給商人,我又沒辦法決定他們用什麼價格賣給別人。價格擡得太高,他們就不買了,大叔會免我的職啊。”
“算了”,她又自己振作起來:“畢竟成功了一半嘛。”
格羅妮婭跟妮可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聽起來你們白銀之手發展得很好呢。”
“是啊,我們在神隕高原找到了一處源石礦場,還有神性水晶,伴生了一些魔導金屬。大叔說最多十年,我們就能建起第一座完全屬於聖武士的城市!”
妮可眼裡滿是憧憬:“那樣我們就可以在主位面踐行更多的正義,迎來龍爾德陛下的迴歸。”
格羅妮婭沒說話,梅恩嘆道:“真是偉大的事業……”
船艙的另一側,四個半身人依舊興奮的俯瞰大地。
皮克笑道:“太棒了!我們終於去整個世界冒險了!”
戈米斯依舊憂心忡忡:“那個公主,真的能從聖武士的教團那要到我們的報酬嗎?”
“有沒有都無所謂啊,也算是一趟不錯的旅行呢”,弗洛多說:“說不定我們的命運會因此改變。”
山姆看着弗洛多的側臉,就憨憨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