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子墨遠行探親
黃昏約半,只見外面坎坷不平的小道路上駕着走來一輛驢車,上面坐着的人手舞足蹈面帶笑意。
“馬叔,馬上到家了你再快些。”
“少東家,你坐好莫亂動。”馬東駕着驢車要先把夏天送回來再離開回家。從戈壁村到鄰村需要一些時間,好在有驢車他走的也快,等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
驢車到了門口,夏天下來之後直奔院子裡去,“馬叔你把車上的核桃搬下來,我娘和妹妹肯定喜歡吃。”
“好的少東家。”馬東不慌不忙搬着野核桃進院子。
子墨換了衣服,灰白色繡着梅花的外衫,她剛套上衣服出來,便見夏天跑了進來。
“今兒回來的可晚了些,鋪子裡很忙嗎?”她連忙拉住夏天,替她把鬢角的頭髮輕撫下。
“不忙。娘我在鎮上遇到竇家的表姑姑了,她和一個老男人去了咱們的店鋪。我不喜歡把她趕出去了。”
“是嗎?怎麼會遇到她了。”她覺着奇怪,卻沒繼續問夏天。孩子心思單純,不必問的太深沉。
“娘。我去廚房找荷香姑姑拿點吃的,我肚子都餓了。”聞到香味她確實餓了。在外面裝着大人的樣子,回到家裡在子墨面前她就是一個孩子。
“好,去吧,荷香姑姑做了很多好吃的。”想着一會兒就要吃飯了,讓夏天先吃點點心。
南鑫帶來的雞子整隻煮了,夏天和安然、清哥,他們喜歡整隻煮好撕開了吃,那樣味道更好。荷香全然是把整隻雞煮給幾個孩子吃了。
顧南城從屋裡出來,頭髮披散在後,身上着了一聲乳白色繡着灰色銀線的衣衫,恍然間看去,竟然像個溫文儒雅的大學士和剛纔渾身泥土的男人云泥之差。
她忍不住往他那邊瞧了幾次,之前就覺着他長得不錯,這樣一裝扮看着更是清冷高雅。
“一直看我爲夫長得可還讓娘子滿意。”他靠近子墨低聲笑着說。外面之人各自忙着,根本沒有注意。
“長得還不錯,我很滿意。”她淡淡說着,眼中的笑意很濃,化不開的那種。
他竟然無法接話了,伸手捉住她的手,“我也很是滿意你,從未有過的感覺。”這一世擁有的,是上輩子根本不敢想的,他很慶幸放棄了官場選擇歸田閒居。
子墨不再理會,肉麻的話聽着挺彆扭,她有些害臊。外面有人看着。
跟隨夏天進來的馬東把東西搬了進來,見到東家在門檐下面,也不好出聲。
倒是子墨上前問他,“馬東你也留下來吧,我荷香今兒做足了飯菜。”
“東家夫人,我這沒做什麼活留下來也不方便。我就回去吧。”聞着飯菜肯定是做肉,他手中雖是掙了些錢卻不敢亂花。從他跟着少東家一起,那麼長時間沒開過葷了,心中確實想吃。
“你最近也忙,留下來吧。”到了家門口焉能不讓人吃飯的。
眼看到了開飯時間,荷香在廚房裡出來一下喊着,“有空的把桌子弄一下,我好給大家把飯菜端出去。”
馬東一聽,現在他是閒着,趕緊去搬了長桌子和椅子,仔細擺放整齊。
亂燉的是豬肉,裡面放了冬瓜味道極其香。早早的荷香端了一些放到屋裡是給子墨他們吃的。
夏天不願在屋裡,偏生跟着大家一起,在院子從大木盆裡舀出來吃。
荷香是用大木盆裝了滿滿把飯菜端出來,給大家分了碗筷讓他們自己吃多少自己去盛。蒸好的饅頭就放在桌子上,誰吃誰拿。酒水也甚是充足,比流水宴還要自由豐盛。
南鑫沒離開,顧李氏也叫了過來。他們娘倆跟着新宅的人一起吃了飯。
顧李氏現在也不敢造次,倒是安分守己,下田乾點活,在家燒個飯。可能是年紀大了,加上上次摔着了腰,身體越發變得不如從前。鬢角的髮絲也變白許多。
南城和南鑫心思粗,沒曾注意。顧李氏也在慢慢變老了,夏天都已經能獨當一面,她還能不變老?
新房建立,今日算是完工了。後面一些灑掃事情也不用他們再來。若是來還要開工錢,子墨覺着整修都好了,剩下的打掃應該不成問題。
院子往外擴了整整一倍。從新房建好之後,家中最高的便是南宅這棟小別墅。
房子一層是個大大的客廳左右開了房間,只道給以後得下人住。兩側是旋轉木梯。二層是兩間主臥三間廂房,古色古香,佈置高雅。三層則是五間獨立小房間,規規整整,每個房間的花樣各式不同。
纔剛建造好並未住人,起先想的是若今後家中再來人,便可住在這裡。也不至於像子墨姐姐那般,每次來了都要再回到鎮上入住,來回折騰也不方便。
他們想的簡單,不知的後來,這一棟棟獨立的小別墅給他們帶來的收益,竟然比瓜田裡的西瓜來的還要多。
瓜田的西瓜已經開始成熟,顧南城也忙了起來。他得在西瓜沒摘下之前做好準備。
從瓜田回來,他手中端着一個西瓜,剛從田地摘下來的。上面還帶着晨露,到了家門見院子還甚是安靜。
他今兒起的早,小娘子和孩子們肯定還在睡覺。把西瓜放在了廚房,荷香正在忙着做早飯。
“西瓜等早飯後切開了給大家吃。”
“姑爺又去瓜田了,西瓜什麼時候能摘?”荷香問着。心中想起來南鑫,他也種了有足足五畝的西瓜,單憑他一人肯定忙不過來。
“快了,再過三五日便能採摘。”
他說完不做停留,去了主臥。剛進入聽到裡面傳來的歡聲笑語,安然正躺在牀上和子墨玩耍。
他走了過去,輕觸安然的小臉蛋,“安然,你出去看看荷香姑姑在做什麼好吃,快去看看。”
“好吃的?蛋羹還有雞肉?”安然小聲說着,跐溜一些從牀上下來,轉身往外面跑。
見她跑的快速,子墨笑着囑咐,“慢些別摔着了。”
安然剛出去,他轉手把房門關上,走到牀邊,“子墨,安然都快四歲了。”
“我知道啊,怎麼了?”她擡頭看着他,拿了衣服要穿,剛纔和安然玩的盡興並未起身。
“咱們再要個孩子,你最近氣色不錯,我覺着時間很合適。”她總能有理由推辭,他越來越擔憂她是真的不想要孩子。說等安然長大身體好些都是欺騙他的。
“這事以後再說。我得出去看看夏天,昨兒夏天有些話沒說完。你昨天喝的過分了。”他本是不亂喝酒的,偏偏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一路上全靠她的攙扶才走到屋裡。
“不過分,才喝那麼多。今後不喝便是。”他輕笑。
“我又不管你這個,是你昨晚拉着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今後若在喝醉,我便把你趕出去睡。”
南城眸子變了,促狹之意更多,靠近她低聲問,“昨兒我讓你做什麼奇怪的事了,爲夫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有就算了,想想都提你害臊。”她抿嘴搖頭簡直是把他當成幼稚之際的孩子。
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毫無印象?難道是逼着小娘子替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他們昨夜並沒做過分之事。
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子墨穿上衣服還沒出去,被他拉在懷中,“娘子,你得答應我咱們趕緊生個孩子,夏天和安然都長大了,你閒着也沒事做,多生幾個,我喜歡的很。”
“我不生,你要生自個生去。”知道他喜歡孩子,可現在還不行。安然還需要再大一些。當初她願意生下安然的時候,夏天已經五歲多了。可現在安然還小,再等上一年左右,她不能對他說,讓他等着去吧!
“我自個能生還用的着求你。”房事倒沒有不和諧,就是小娘子不願要孩子,每次之後他必須出去,着實難受。
他們兩人在屋裡談亂着第三胎的事情,安然趴在門邊,瞧着門縫,“爹爹,娘……。”
她推開他,“安然在喊,你把她關外面了?”
“嗯。安然總是黏着你,先關外面讓她自個玩會兒。”
這男人還真是,幼稚。
總覺着生活太過於平淡,當這段平淡的生活經過了之後,恐怕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小娘子不懂的這樣平淡的日子,她總覺着以後或許五十年以後,她的生活都是這樣的。所以,她從來不想,這段平淡的日子失去之後她是否還能保留當初的純真和美好。
顧南城沒去鎮上,只是寫了兩封信。一封給了天香樓,一封給了鎮上有名的花樓。上面寫便是生意上的事情,子墨給他出的注意。
把這些西瓜和西瓜汁全都賣到鎮上的商戶之中。
三日之後,馬東帶着回信回來,第一時間找了東家。而南城正和子墨在瓜田種忙着摘瓜。
馬東急匆匆的過來,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東家夫人,這邊有幾封信,說是非常重要,我便先拿着趕了回來。”
“定是生意上的信,你拿給東家就好。”她在瓜田中間,撿起一個西瓜抱着從裡面出來,語氣輕柔緩緩。
“兩封是東家的,還有一封信是東家夫人的。像是從京城那邊來的,寫的是夫人的名諱。”馬東仔細的確認了一下,卻是寫着林氏子墨,不會錯的。
她走到馬東這邊,接過信,“還真是我的,誰寫的啊?”自己看不出來是誰,她也沒認得出來這封信是林子晴託人代寫。
找了位置坐下,仔細的看着信件的上的內容,剛纔舒展的眉頭緊皺,像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顧南城接過馬東的信,確認了信上的內容,“生意談成了,今日把西瓜摘了之後先送到天香樓,再送到春花秋月閣,今後我們把西瓜往這兩個地方送。”
“東家,那春花秋月閣可是……。”那可是個花樓啊,裡面的人多是魚龍混雜,別說去他想都不敢想。
“是,你們進去只管找了管事嬤嬤,把東西給她錢的事情她自會給你們。不然,這瓜子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原來,之前顧南城去過花樓,瓜子價格被壓的很低賣給了她們,現在西瓜算是附加的另外一項生意。談的來就繼續做,談不來就兩個撤了。
馬東不敢多問,生意上的事情他只負責去做,怎麼談成的他可是不敢去管。一說夏天還在鎮上,他立刻得趕回去。
轉身要走,馬東往邊上瞧了一眼,“東家,我剛纔拿到信的時候接到了一封給東家夫人的信,像是京城來的。”他也是擔心,剛纔見東家夫人臉色不好,他好心說了一嘴。
顧南城一聽臉色突變,定是京城林子晴來的消息。
他走到子墨身邊,見她神色變得很低沉,面容糾結,黛眉輕蹙。
“……子墨。”他只是輕聲喊了一聲。
“嗯,你要看看嗎?姐姐說她生病了要我去看看。”她甚是糾結此事,信件上一直說她身體不好,病入膏肓,怕是時日不多,加上不能舟車勞頓不然早就過來子墨身邊。
話裡話外都是希望她能過去,語氣裡的懇切讓她心思沉重,有點難受。
他接過信件,看她神色自然應該是沒想過隱瞞。他把這封信從頭看到尾,信上內容寫的很真實。對子墨是真心疼愛和呵護,他不可否認林子晴對於子墨的關係,或許有時候比他還要更多。
但唯一擔心的是,她病入膏肓?這個消息有點假,但他不能在子墨面前說林子晴的是非。
“你想去嗎?”他問出這句話已經足夠艱難。
子墨擡眸看着他,“你願意讓我去嗎?”眼神乾淨清澈帶着期盼、愧疚,只是瞪着眼無辜的看着他,他竟然無法狠心。
嘴角勾起笑意麪色清和,“當然願意讓你去,她是你姐姐,我陪你一起過去。”他打定主意說道。
“你不能去,十畝瓜田、十畝葵花,還有夏天和安然,清哥都在家,你若去了,我不放心他們。”原來她根本不曾想帶着夏天或者安然過去。她明知道安然過去可能回不來,定然不會帶過去。
“子墨,你一人去我根本無法安心。”這纔是關鍵。萬一子墨去了,京城如此繁華,林子晴可是侯爺府當家夫人,身份身世自當尊貴無比,子墨去了萬一回不來怎麼辦?
這個回不來有兩種意思:她不願意再回來;她根本無法再回來。任何一種他都不能承受。
“你相信我,我保證在兩個月內回來。我答應你的話肯定能做,等我回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她想,給這個男人一點信心。讓他安心一些,她離開肯定會回來的。
她最想的人都在這裡,她去京城算是一種時間長得探親。這裡纔是家,人是一種眷戀的生物,最想要的是家的感覺。她又是那麼缺少安全感,不回來她能去哪裡?
事情緘口不提,他們心知肚明。交代好瓜田的事情,他便閒在家裡,看着時間過的飛快,他心亂糟糟的難以梳理。
七月初,她便要去京城。她儘可能的悄悄收拾東西,不讓大家發現她要出去一段時間,連最貼心的蓮香都不知道她準備去京城的事情。
深夜,她正在酣然熟睡,身邊之人卻難以入眠。手掌摸索她的臉頰,肌膚一點點的觸碰,他渴望得到更多。
沉睡中的女子,面容緊皺像是很糾結困惑。他一直盯着她的臉頰,心中輕笑帶着苦澀:罷了,與其這樣難以割捨的不願放開,不如開開心心的讓她過去就當一次探親。若是兩月之後再看她的選擇,總歸是強迫下來的也留不住。
擡眸摸着她的脣瓣,靠近落下深吻,狠狠咬着她的嘴脣,“子墨,我放心你去京城,我相信你能回來。這裡總會有你捨不得割的人和事。”
被他摸着臉頰之時她已經醒來,聽到他這樣的話,子墨眼眶溼潤,淚水滑落,緊閉着眼睛不敢睜開,她怕看到的是一個不捨男人的深情。
“娘子,你這是不願看到爲夫啊,醒了也不睜眼。”
“沒有,我說了我肯定會回來。”她竟然哭了,這是第一次她難受的想哭,也是因爲感動才難受,心中有些愧疚。
“我知道、我知道,我說了等你回來。你只管玩的開心,京城繁華昌盛你去的時候多帶些錢。”
“我帶那麼多錢幹嘛,我又不喜歡出去逛。你在家裡看好孩子們,清哥也該到醫館去學習,家中你操心的事肯定會更多。”她收起眼淚躺在牀上,一點點的交代清楚。
“不說了,明日你便走,我想好好的和你說些輕鬆的話。”他以手遮擋住她的嘴脣,感覺到溼潤溫暖,傾身落下深吻。
罷了,不說那些煽情的話。他以親身示範讓她閉嘴不語。
而子墨也完美配合。最後一刻她也不抗拒推辭,任由他在其中。
他更是賣力抱緊小娘子,“子墨,你答應我的,我們再要一個孩子。”
“好,我答應你的。”她反手抱住男人,臉頰貼近他的臉頰。紅潤的臉色帶着汗珠,想是水洗一般嬌態嫵媚。
馬車顛簸無常,子墨靠在馬車中昏昏欲睡。這次隨她一起去京城的是馬東,顧南城安排了兩人駕着馬車,他說馬車平穩她坐在裡面會舒服。
事實證明顧南城多想了,在林子晴發了信件過來之後,便派了馬車過來,裝飾極其豪華的馬車裡面一應俱全。他們剛到了鄰鎮便換了馬車。前來接應的竟然是蓮香帶着三個丫頭。
蓮香是林子晴身邊大丫頭,她竟然親自過來了,可見林子晴對子墨的重視。當然從背面猜測,那林子晴若是病重,能讓蓮香離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