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此之前目標一直躲在家裡,就在蕭嶼下達原地待命、密切監視的命令後,目標突然下樓了。
這一下打了個警方措手不及,三隊隊長怕目標就此潛逃,於是果斷下令實施抓捕,因爲事發突然,根本沒有時間打電話請示,好在嫌疑人身上沒有攜帶武器,當場被偵查員制服。
小莊繼續彙報:“二組三組已隨樑隊撤離,四組留在現場搜尋那支失槍,轄區派出所的同事在協助維持現場秩序。”
杜寶山急不可耐地問道:“疑犯現在在哪兒?”
“目標由樑隊親自押解,他的車就在我後面,我們是一起進院的,估計現在已經到樓下的審訊室了。”
蕭嶼暗暗吐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擺擺手道:“下去看看。”
鐵柵欄後面的約束椅上銬着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耷拉着腦袋,身上很髒,衣服上粘了不少泥污,頭髮也有些亂,大概是抓捕的時候被按在地上弄的。
旁邊的桌子上,擺放着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物品,一部國產的山寨手機、抽剩了半盒的中南海香菸、打火機、鑰匙,還有幾張揉得皺巴巴的鈔票,面額最大一張的是一百元的,其餘的全是十元、五元的,還有幾枚硬幣,加起來,不超過二百塊錢。
蕭嶼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再次仔細打量對方,發現他的衣着很普通,無論款式還是面料,一看就是比較低檔的地攤貨,雙手皮膚很糙,骨節有點大,指甲縫裡滿是黑色的泥垢。
蕭嶼打量對方的時候,正趕上對方也朝這邊望過來,他的臉色煞白,身體不自然地扭曲着,胳膊緊緊地夾在肋下,神情非常痛苦,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張了下嘴,似乎想說什麼,隨即瞥了一眼身邊的三隊隊長,立刻閉上嘴把頭低了下去。
蕭嶼注意到,他剛纔張開嘴巴的瞬間,口腔裡有不少血跡,把牙齒都染紅了,臉上卻很乾淨,嘴角連一滴血都沒有,但是蕭嶼知道,他的苦頭一定沒少吃,幹自己這行的,有的是出手不留下外傷的辦法。
“找到那輛豐田沒有?”蕭嶼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問三隊隊長。
“暫時還沒有,這傢伙嘴巴硬得很,什麼都不承認。”
蕭嶼疲倦地揮了下手,道:“你留下問吧,有結果了告訴我一聲。”
走到門口,又補充了一句:“別再打他了,他不是兇手。”
說完,沒理會愣在原地的三隊隊長和杜寶山等人,徑自走了出
去。
回到辦公室,蕭嶼的整個身心都被失望的情緒填滿。
可以這麼說,剛剛抓來的這個人,除了身高體型和犯罪嫌疑人比較接近,其他方面,都與蕭嶼心目中的兇手形象相差甚遠。
真正的兇手,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頭腦冷靜而敏銳,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具備相當的經濟基礎和消費能力,平時的衣着、談吐、舉止,都應該非常得體。
而這個人,明顯是生活在社會底層,靠出賣體力維生的,蕭嶼敢打賭,這個人或許聽說過江濤和魏廣軍的名字,但是一定不認識這兩個人,更別提跟他們結怨了。
審訊結果證實了蕭嶼的判斷,一個小時後,小莊拿着筆錄進來,向蕭嶼彙報。
抓來的這個人,叫張軍,現年35歲,據他供述,王華的寶馬車是他劃的,別墅的門窗也是他撬的。
張軍是原國營紅星汽車配件廠的一名職工,企業轉制後,他和大多數職工一起被下崗分流,由於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便和之前的幾個工友蹲到零工市場上打散工,因爲缺乏特長,也從未接受過任何專業培訓,生意始終不怎麼好,卻在身邊人的影響下迷上了買彩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平地翻身。
後面的情節就俗套了,幾年的功夫下來,不但沒有中上夢寐以求的大獎,反而越陷越深,把家裡的積蓄,全部填進了這個無底洞。
老婆終於忍無可忍,提出離婚,張軍不同意,老婆也沒慣着他,直接帶着兒子搬出了這個家,和一箇中年喪偶的老男人廝混在一起。
開始的時候,張軍忿忿不平,總想找那個老傢伙的麻煩,後來漸漸地瞭解到,老傢伙對她們孃兒倆不錯,至少吃穿不愁,還給他的兒子轉到了一家重點學校,要是跟着自己,光是孩子唸書的學費,就夠自己頭疼的。於是,報復的心思,就慢慢淡了。
眼看着到了年底,零工市場的生意愈發蕭條,連續幾天也接不到一個活兒,張軍攛掇了一些下崗職工找王華討要失業金,卻趕上江濤剛死,王華一家搬回了市區居住,自然無功而返。
在家悶了幾天,張軍有點想念兒子,就去了老男人住的小區,不敢上樓,就一直在樓下轉悠,希望在兒子出來玩的時候遠遠地看上一眼。
結果等到天黑,也沒見到兒子下樓,又拉不下臉來給老婆打電話,只好悻悻地往回返,經過濱海公路的時候,見道邊圍了一羣人,看樣子是出了車禍,一打聽,原來死
者是開發區法院的院長魏廣軍,張軍就擠在人堆裡看熱鬧,直到蕭嶼趕到後清場,纔回了家。
大前天晚上,張軍在家裡喝了點酒,又想去看兒子,出門騎上電動車,不知是不是潛意識在作怪,一路鬼使神差地,竟拐到了遠大汽修廠。
這時候,雪剛開始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隔着牆,看到別墅裡黑着燈,就知道王華一家人仍住在市區沒有回來。
對於有錢人,張軍向來是沒什麼好感的,他早就聽人說過,王華是他的連襟魏廣軍的代言人,凡是找魏廣軍辦事的,都要先打通王華的關節。
據說,他的別墅裡,專門裝現金的保險櫃,就有四五個,家裡的各種高檔禮品,更是堆積如山,隨便拿出條煙,就值好幾千,一瓶洋酒,更是價值過萬……而眼下,無疑是個好機會。
作爲一名老員工,張軍自然熟悉廠區內的佈局,而且,前幾天和同事討要失業金的時候,到過工廠的後院,知道別墅門前有一個監控探頭。
不過這不是問題,他知道哪裡是監控探頭的拍攝死角,於是把電動車停在路邊的大樹底下,找出工具箱裡的螺絲刀,順着緊挨着院內車庫的院牆翻了進去。
整個過程很順利,沒有被人發現,也成功地避開了監控。
下手之前,張軍還考慮到,這場大雪一定會把自己的腳印掩藏得乾乾淨淨,不會給警方的偵查留下線索,若是在平時,他自問,還沒有入室盜竊的膽量。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充斥着假冒僞劣產品和豆腐渣工程的社會裡,居然還有質量如此過硬的防盜門。
折騰了十來分鐘,該死的防盜門依然紋絲不動,張軍把目光放在別墅窗外的防護欄上,沒想到,這東西比防盜門還結實,螺絲刀都別彎了,也沒撬下一根護欄。
於是,氣急敗壞的張軍把滿腔怨氣撒在了那輛寶馬車上,他本想把車窗玻璃全部砸碎,再把四條車胎扎爛,讓王華也小小地損失一下,無奈手裡只有一把別彎了的螺絲刀,實在完不成心中的壯舉,就在他四處找磚頭打算砸車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魏廣軍出事時的那輛車。
張軍當然不知道連環殺手的事情,直到現在,外界仍以爲魏廣軍是出車禍撞死的,但是在現場,張軍注意到魏廣軍的帕薩特被人劃花了,還在機蓋子上畫了個烏龜,當時聽身邊的人議論,這是有人在報復,倒不是專爲報復魏廣軍,法院裡的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遭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