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洋鼻青臉腫,腦袋上一道道乾涸的血跡,看到于謙大步走來,咧開嘴衝着自己老大笑了一下,卻牽動臉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老大,你可回來了,我沒事”。
于謙眼睛有點酸,沒有說話,先狠狠的抱了抱小洋,又可始彎下腰替小洋檢查傷勢,從腳步開始拍打,一直摸到頭部,接着又按壓寸關尺三脈檢查脈像,雖然腦袋像個血葫蘆一般,紅傷不少,脈膊跳動卻很正常,都是些皮外傷,于謙終於鬆了口氣。小洋眼盯着正在彎腰正爲自己檢查的老大,嘴脣哆嗦着不敢說話,生怕臉上肌肉一動,正在眼框裡打轉的淚花就會掉下來。
“老大,你再晚回來會兒,我就見不到你了”小洋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說話帶着哭腔。
“小洋,別哭出來,這與之前在雜多被人追着屁股放箭打槍,不算啥,哥已經給你出氣了,你也看了,哥剛纔把那傢伙劈了,以後誰敢碰你,哥劈的他後悔做人。”于謙說着轉過身子,眼盯着抱着頭蹲在一邊的那個黑人僱傭兵:“你下手最狠對吧,你打得最歡是吧,站起來”于謙一腳將哈德吉踹倒在地,手中的***微微提起,雙眼緊緊鎖定對方的眼睛,人已經在暴怒的邊緣,河谷之中氣氛陡然變冷,即便是站在旁邊的衆人,包括蔡叔,都禁不住縮了縮脖子,綁架人質他可也有份。被踹倒的哈德吉抱着腦袋側躺在河牀上,身體微微發抖,眼神裡充滿了恐懼,不過人倒也硬氣,愣是沒有吱聲。
“老大,放過他吧,回頭我打他一頓出出氣就行了,我不想再讓你背上人命”小洋說着上前踢了兩腳,藉機身子擋在於謙面前,暗地裡使着眼色,讓哈德吉站到一邊去。
唉,小洋還是心軟,再者人必竟是尚姬安排的,以現在兩人的關係,于謙真再下死手,恐怕尚姬臉上也不好看,想到這裡,于謙身上的殺氣慢慢退了下來,讓周圍人頓時身上一陣輕鬆。
正想接着說些安慰的話,面前的小洋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先是吸溜下鼻涕,用袖子擦掉滑落在臉上的淚珠,卻不想將臉上的血跡擦糊了,變成了一個大花臉,再轉過臉朝向河道時,已經換上一副陽光燦爛的樣子,衝着河道中央露出笑臉,又擡高了聲音說道:“老大,剛纔我剛找到機會,正準備着絕地反擊,想着不就是幾個蟊賊嗎,哪用得着老大出手,咱哥幾個這些年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遲來一會兒,我就把他們拿下了。“
這小洋有些顛三倒四,這套變臉的本事什麼時候學會的?于謙正在詫異,身邊的尚姬扯了扯于謙的衣袖,秀頸微微一擺示意河道方向,于謙轉過身,一個女孩從河裡游過來,正是這些日子天天和小洋粘在一起的洛珠姑娘,于謙頓時有些愕然。
幾個博嘎爾青壯下水將洛珠接應上來,女孩不及擦拭身上的水,撲過來抱住小洋,同樣是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的摸索檢查,小洋也激動的說起部落語言,聲音慷慨激昂,聲調也高了八度,如同一隻剛剛鬥敗對手的公雞,于謙看着小洋的花貓臉,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合宜,只好扭開身子。這時又一位特戰隊員爬上河岸,給小洋檢查後,掏出一個急救包,拿出針管開始靜脈注射葡萄糖,又熟練的清理頭上的傷口開始包紮,手法非常精熟,于謙站在旁邊靜靜看着投以感激的目光,而洛珠則一直握着小洋的手,用溼漉漉的衣袖擦拭對方臉上的血跡。待特戰隊員包紮好小洋後,于謙彎腰想要背起,卻被小洋推掉,在洛珠扶持下自己站了起來,很快幾個博嘎爾部落青壯扛着木梯扎制的臨時擔架過來,擡起小洋往桑東村趕。
于謙望着小洋與洛珠粘粘糊糊的身影,自己這個兄弟,這是準備好在這裡紮根了啊。感慨完畢,轉過身,走向渾身溼透,站在尚姬身後的蔡叔,與第一次山洞瀑布相遇,對方一身衝鋒衣,意氣風發相比,現在的蔡叔有些狼狽,頭髮散亂,臉上還有幾塊淤青,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既有激動和熱切,又有一些躲躲閃閃,于謙掃了一眼,將一切看在心裡,往日恩怨已了,對方也只是忠實執行尚姬的安排,自己自然也不會再去計較,立馬換上一副和煦的面孔,向蔡叔伸出手。于謙的舉動讓蔡叔有些緊張,連忙在背後擦擦手,向于謙彎腰握手。
“蔡叔,我們又見面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先回村裡休息,吃點飯,把衣服晾乾如何?”
蔡叔有些驚愕的望着于謙,怎麼變成一家人了?轉頭看着尚姬有些羞澀的樣子,緊張的臉色一下子舒展開,甚至有些不顧形象的咧開嘴,更是連連對着于謙鞠躬,只是再擡起頭時,眼角已經含淚。
于謙拍拍蔡叔的肩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此時此刻,還是留給對方些希望爲好。上前握着尚姬的手,兩人對視一眼,尚姬嘴角微翹,又俏皮的對着于謙眨了下眼,臉上仍是粉紅一片。于謙點點頭,兩人稍一提氣,同時一躍而起,如同吊着威亞展臂飛向河面,至河中小島時,腳尖在岩石上一點,又穩穩的落到河對岸。
對岸,籠罩在河谷之中的無形的壓抑感突然消失,每個人都禁不住心頭一鬆,剛剛于謙和尚姬二人殺人的氣勢讓僱傭兵和印方步槍旅恐懼的同時,也壓抑得己方諸人不敢大聲喘氣,看到于謙放鬆神情,諸人也跟着長出一了口氣。唯有柳蓓撅着嘴巴,輕哼一聲,皺了皺鼻子,猶豫了下,將腳下一顆卵石踢進河中,繃着臉迎了上去,身邊一名軍官連忙跟上。
“這是軍區偵察兵大隊的毛大隊長,上尉軍銜,怎麼樣,我請來給你幫拳夠格吧?”柳蓓瞟了于謙一眼,臉上冷冷的,顯然對剛剛牽着尚姬手過河的舉動有些不滿,語氣中卻帶着一絲絲炫耀。
于謙連忙上前鞠躬致謝,毛隊長閃身躲開,衝着柳蓓做個鬼臉:“小蓓,別胡說,咱只是是副的“接着端端正正的敬軍禮後,連連讚道:“厲害,厲害,以前聽林隊長講兄弟如何威猛,我還不信,我毛定遠從不服人,這次我服了,兄弟這身手,拍電影都不用特效,還有這位姑娘,剛登機時我還想不通帶個女孩家湊什麼熱鬧,真開眼界了,兩位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珠聯璧合,還有那個什麼,對了,神鵰俠侶啊。”
“哼”,旁邊的柳蓓撅起嘴巴,“定遠哥別再肉麻了,快點收隊去吧,別耽誤人家秀恩愛,我幸好早飯沒吃,不然早就吐了。”說着還拍拍鼓囊囊的胸口,狠狠的瞪了又抱着于謙手臂側立的尚姬一眼:哼,想對我宣佈主權嗎。尚姬則報以微笑,只是手臂上抱得更緊了些。
毛隊長呵呵笑笑,“於兄弟,讓你見笑了,小蓓我們一個大院長大的,從小就是這大小姐脾氣。你先忙着,我回去安排兄弟們監視這幫阿三,我看他們已經被於兄弟嚇破膽了,我們今天沒幫上啥忙,卻開了眼界,就當作是洛渝一日遊好了”說着又做了個抖頭的動作,正是剛纔那個印度軍官的嚇破膽的樣子,再衝着柳蓓做個鬼臉,笑着轉身跑回樹林。
于謙咧嘴笑笑,處於兩女暗暗交鋒之中有些尷尬,轉身向已經迎到岸邊的三個長老,其中一人正是阿德的父親珈巴,另外兩個于謙在第一天來桑東村時,在小廟廂房裡也見過,似乎是龍崩那邊的主事長老。看着三人既恭敬又緊張站立不安的樣子,于謙連忙快步走前,向前來助拳的幾位長老鞠躬表示謝意。幾位長老見狀,嚷嚷着又要伏身行大禮,于謙早有準備,快步攔住,比劃着阻止,只是小唐還在對岸監視着印度士兵撤退,不能過來翻譯,兩邊搞不懂彼此在說什麼,場面有些尷尬。倒是尚姬過來解了圍,對着幾位說了兩句,幾位長老連忙躬身退開,指揮着密林裡的族人撤退。
“這裡部落的話你也懂,你到底會多少語種?”于謙有些驚訝,低聲問道,這是撿到寶貝了,普通話,閩南話,日語,英語,意大利語,連部落的話都能說,而自己,英語六級都考了幾次才過呢。
“只是一點點藏語啦,這裡的上了年紀的人雖然不怎麼會說漢語,藏語還是能聽懂的”尚姬嫵媚的擡臉看了于謙一眼,心中壓抑了一整天的巨石終於卸下,內心裡也是十分歡喜,往日人前那種清清冷冷已經消失不見,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只有一副小女人的樣子。
“于謙,還管不管飯了,快點走了。”後面跟着的柳蓓看得心酸,連連催促着。說話時右手稍一撩,胸前一顆鈕釦翻轉,一個不起眼的玻璃扣消失不見。
京城,白雲觀,還是那間廂房,雖然離喧囂的街市不遠,卻靜得能聽到空調輕微的換氣聲,柳老和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對着筆記本的屏幕聚精會神的觀察着,畫面突然中斷變成黑屏。
“果真是一對神鵰俠侶啊,這男的長的勉強說過去,這女孩是真俊”,中年人坐直了身子,端起杯子呷了口茶。
“哼”,柳老面色不豫,心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失誤啊,早知道真不該讓他去比試,到手的鴨子就這樣被人搶跑了,這個蓓兒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開竅,一步晚,步步晚呢,看看尚家的丫頭多果斷,現在已經黏糊到一起了,看來還是要再提點一下蓓兒。
“咳咳,定邊啊,別說他們長得怎麼樣,你就看他們的功夫,可是國內哪家流派的?以前見過沒有?”
“世叔,所謂一力降十會,一刀將人劈成兩瓣,我運運氣也能做到,但做不到刀上不粘血,血不外流,就我所知,國內沒有哪個流派有這種刀法。這一步跨出十幾米遠的輕身功夫,恐怕全世界也沒人能做到。”
“那你的意思是?”
“就是沒什麼流派,也沒有哪個武學世家有這功夫,就這速度和邊量,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已不是人力所能練就的了。還有這個女孩出手無影無蹤,快速乾脆,一擊必中,結合她的家族淵源,我看有點唐手的影子,只是她是怎麼做到突然消失,又出現在河中的,我實在是沒有聽過,也想不通,可能是他們尚家王族不外傳的密學吧。”這位被柳老稱爲定邊的人,留着板寸,國字臉,高鼻樑,外眼角下垂,眼神柔和堅毅,丟在人羣中也毫不起眼,但與常人不同的是,太陽穴高高鼓起,腮幫處兩塊肌肉外凸,卻像是內修高人。
“我們柳,蔡,向,林和你們毛家五姓來到大陸後,百年來每代都有唐手高人,更有人一輩子潛心武學,爲什麼卻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柳老意有所指。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學一途,一山……,嗯?你的意思是,這女孩的功夫,與你那本經書有關?”毛定邊正說着突然品出柳老問題的指向。
“嗯.....,不至尚家這個女孩,就連這個突然冒出的于謙,我也這樣懷疑,幾個月前還是個普通的小夥子,就是渾膽兒大些,敢跑到洛渝前線去偷挖蟲草,這消失了一個月,就變成高人現世了。”柳老站起身,在屋裡踱着步:“兩年前,我從終南山一位清修士口中得知,青海有個隱世高僧,會一些奇怪的法門,懷疑與這本書有關,就派了小峰和蓓兒前往尋訪,見到這位高僧之後,雖未打聽到開啓這本經書的法門,卻知道了一些更多關於高原上那個傳說的信息,有些時候傳說中的東西,並非是虛無縹緲的信口傳頌。我懷疑這兩人的功夫,與那個傳說中要現世的人有關,而那個人可能就是這本經書的真正創作者。”
“哦?現在還有什麼隱世高僧?他高在何處?”
“定碗,過陰兵”柳老看了毛處長一眼,緩緩解釋道:“據小林和蓓兒回來和我講,這個高僧知道他們來意之後也十分熱情,當着他們的面,在蓓兒帶着一隻飯盒裡燒了些紙符,然後硬生生將飯盒按在小林指定的牆壁上,飯盒邊沿上只有一個角與牆壁接觸,就這樣懸在半空,倒上滿碗的酒也不會掉落。這本已非常理所能解釋,這高僧又燒了些紙符,念過咒語後,他所居住的山洞裡突然變暗,騰起一團團的煙霧,煙霧中閃現出一隊隊灰白半透明的原始兵俑,獸衣皮甲,持戈與狼牙棒,對了,據小林告訴我,現在高原上博嘎爾人的穿着打扮,倒與這些原始兵俑有幾分神似。而據這位法師介紹,他的祖先還會很多法術,還有一本記載有法術的經書流失在東方極地,到他這一代,也只會這兩種了。”
“會不會是什麼障眼法?”毛定邊問道
“小林是你看着長大的,論功夫可能不如你,但常常外出執行任務,這人情世道,江湖手法的見識卻不低於你,如果有機關,能瞞過蓓兒,小林也會看不出來嗎?”
毛定邊緩緩點頭,表示認同。
“你回去和你老闆講講我的判斷,這本經書是國寶,其出處淵源與洛渝有很大關係,萬一那千年現世的傳說是真的,早日開啓這本經書,無論福禍我們也可早做個預防,而研究這本經書之事,也許就着眼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了,我觀其心性,尚不至於走上邪魔外道。如果稍加栽培,說不定除了解除我們對這個傳說的擔憂之外,還會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世叔指的是……”
“西南之事,外族竊據半個世紀,這于謙當下在洛渝聲望鵲起,被當地人奉若神明轉世,如果稍加利用,咱們大有翻盤的希望,現在可以開始佈局了。”
“是,柳叔高見”,一提到西南之事,中年人立馬直起了身子。
“另外,和我師弟講講,也讓他多保重身子,把櫃子裡的蟲草捎過去兩斤,他心臟不太穩定。”柳老又交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