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求死

于謙追逐着那跳動的海洋生物,向深海中游去,四肢能夠活動之後,大腦也恢復了些清明,自己周圍通紅的一片,應該是眼睛變紅的原因,身體如同一個越吹越大的氣球,臟腑裡的灼熱遲早要燒穿身體,讓自己爆炸。剛想到爆炸,忽然海面一震,一個剛掠過自己的海浪,像遇到驚嚇的鳥羣一樣,猛然倒轉回來,將於謙卷出十幾米遠,身體也被翻到水面上,苦澀的海水嗆進肺裡,于謙不停的乾咳。遠處的錐形山體也搖晃起來,山上的岩石嘩嘩的滾落,給人一種天塌地陷的絕望。這個紅通通的世界裡,有一處特別耀眼,那是自己水下拖拉機的停放的地方,于謙又想到柳蓓在裡面給自己備了四個GLD260反坦克地雷,引信處做了特別改裝,不知是自爆還是被人引爆。拖拉機沒了,信號發射器被那個妖女搶走了,該怎麼回去?這是要被困死在這裡了。

海水的震動引起了密集的汽泡,夾雜着大量的海底沉積物泛起,海面像沸騰的鍋一樣,冒出密密麻麻的汽泡。而於謙五臟六腑被海水的震盪帶動,一種強烈的失重感襲來,胃也劇烈抽搐起來,又是一陣乾嘔,直咳得眼珠子似乎要迸出來,卻又嘔不出胃裡的東西。就在於謙正踩着水在海里撲騰的時候,一股清涼感從腳底涌泉穴注入,于謙情不自禁在海水中打了個冷顫,渾身舒泰。體內的灼熱也稍稍減輕,腰間傷口處變得麻麻癢癢,仔細感覺了下,好像有股水流正在腳底向上翻涌,于謙想也不想連忙調頭鑽入海中,腦袋順着這股水流向下衝過去,因爲這裡離海島很近,水下遍佈珊瑚礁,海水也只有五六米深,迎着水流頂過去,腦袋上如同千萬只螞蟻在爬,麻麻癢癢,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就好像在沙漠中斷水七天七夜,迷留之際忽然吃上一個冰棍那種痛快。皮膚似乎毫無阻隔,這股清流順着百會進入腦海,分散成一個燈籠形狀後又順着脊椎向四肢和軀幹蔓延,所到之處,那種灼熱感如同冰雪般消融,很快眼睛也恢復了清澈,能夠分辨四周之後,那種失重感也消失了,周圍除了五顏六色的珊瑚礁,海底有條裂縫,正在向外冒着一連串珍珠般的汽泡,再放眼望去,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珍珠般的汽泡溢出。湊近了喝上一口,卻是淡水,雖然夾雜着一股硫磺味,卻是淡水無疑,于謙張開嘴巴,湊了上去貪婪的痛飲,隨着淡水進入體內,那個灼熱感也在消減。

天不滅我,我又活過來了。于謙心中大樂,卻又被滿嘴的沙石嗆了一下,定睛一看,汽泡已消失不見,大量的泥漿從裂縫中翻涌而出,周圍的海水也發出滋滋的聲音,與泥漿接觸的海水變成無數細小的顆粒,又很快與周圍的海水混同。裂縫深處,隱隱可見暗紅色泥漿上升。

不好,海底火山,柳蓓曾經警告過自己這裡海底地質條件十分不穩定,經常有火山爆發。于謙反應過來,不敢在此處久留。海水中原地倒轉,變爲頭上腳下,在海底一蹬,竄出水面,這時耳邊傳來類似防空警報的嗡嗡聲,眼前硫磺鳥島的火山錐劇烈晃動,放眼望去像是一塊幕布下蓋住一頭正在掙扎的洪荒巨獸,這硫磺鳥島的活火山,也要爆發了。周圍的海水沸騰起來,整片海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自己就像是馬上要被水煮熟的青蛙。于謙焦急萬分,思索着是留在海面安全,還是鑽回海里好些。

岸上的尚姬像一座灰色的雕塑一樣立在那裡,手裡還死死的按着那個黑色遙控器的按鈕,遙控器上紅色指示燈還不停的閃爍着。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在那臺拖拉機下面裝了1公斤的塑膠炸藥,原想着如果偷襲失敗,畢竟尚柳兩家是直接的血緣關係,對方肯定不會殺了自己。只等着對方放了自己,駕駛着航海器離開時,再用遙控炸彈將其炸得粉身碎骨,只是剛纔來來回回找不到對方,就提前引爆了,但沒想到1公斤的***,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更想不到會引起火山爆發,現在周圍的海面以下,處處呈現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尚姬明白,那是海底的岩漿正在翻涌,一時間怔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眨眼間功夫,震落的火山灰撲了自己滿身,一襲白衣變灰色,嚇得發白的臉孔上也蒙上了層灰,只能看到那黑幽幽的眼眸。

一聲接一聲的嗚嗚巨響震得耳膜發疼,這尊雕塑終於醒了過來,回頭望了望背後已經升騰起的滾滾濃煙,尚姬扔掉遙控引爆器,發足全力在礁石上一點,雙腳連續點過水麪,向自己的水滴潛船器奔去。跑動中吹落了衣服上的火山灰,在於謙看來,如同一道白色閃電在面前劃過。于謙腦袋裡靈光一閃,是那妖女,她居然還在這裡,給我下毒算了,捅我刀子算了,還要炸我的拖拉機,讓我無路可逃,好,你跑我也跑,只能借你的潛水器湊合下了。 打定主意,于謙雙手猛拍海面,想借力躍起,只是胸腹巨痛,人只躍出海面一半,不及調整姿態,半潛在水中向那道白影追去。

二三十米的距離說到就到,尚姬不及清理落在潛航器上的雜塵,落座同時,發動機器,同時揮動手中的***,一刀砍斷錨鏈開始倒車。連艙蓋也未及合上,先離島越遠越好。但周圍海礁衆多無法調頭,倒着車繞來繞去稍一耽擱,這時于謙堪堪趕到,抓住潛航器的上殼借力。

尚姬一手操作潛航器,另一手還下意識的持着那把***,正在向後看水道情況,猛然看到一雙大白牙正對自己咧着嘴,人嚇得尖叫一聲,正是那消失已久的柳家假女婿于謙,慌亂中隨手一刀削向那對大白牙,卻不想于謙反應更快,翻手一轉就抓住尚姬手腕,再一扭,***被人奪去。這時離礁石已有一段距離,濺落的火山岩漿在潛航器周圍嗤嗤作響,尚姬顧不上再和于謙撕打,靈機一動,直接右滿舵,推力加到最大,潛航器猛然在水面打了個轉,于謙也被從水中拖出,貼着水面打了個轉。

尚姬看這一招仍然甩不掉對方,擺正車頭正要離開,突然海面升高,一股巨大的蘑菇雲從火山錐頂端噴出,發出雷鳴般的轟響,緊接着赤紅的岩漿噴薄而出,衝出數百米高,這頭巨獸終於突破上古陣法的禁制,脫離樊籠了。周圍海底火山羣起響應,衝起幾丈高的濃煙和赤紅巖漿,如同無數個小獸歡呼着迎接巨獸的出世。

海浪從島邊掠回,在潛航器邊上與大洋衝過來的巨浪匯聚衝頂,潛航器如同飄在海面上的一片樹葉,從浪峰高被高高拋下,艙蓋處鉸鏈承受不了重壓,終於斷成兩截。被海浪狠狠的拍到碓石上,那一襲白衣從航裡飛出,跌落水中很快消失不見。

海水在沸騰,海面上炙熱的水汽如同剛掀開了鍋蓋,火山灰,還有不斷砸落的通紅的岩石,死魚等交織在一起。尚姬在這渾噩中有一絲心酸,就這樣完了嗎?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死亡,如果自己死了,長樂怎麼辦,尚家的事業怎麼辦?過去自己幻想過,也許有一天,紫王歸來,自己會向娘娘獻出肉身,以此換來紫王拯救尚氏王族,或者有一天,會有新一代的祝女接任,自己會找一個衷情的人託付一生…… 從懂事的那一天起,自己從未敢懈怠,努力的學習,練功,爲了恢復家族的榮光奔波,哪怕是不擇手段的算計別人,尤其像今晚,去暗算這個無辜的年輕人。一口苦澀的海水嗆進喉嚨,打斷了尚姬的思維,唉,就這樣算了吧,也該休息了,葬身於此,還有那個無辜的年輕人陪葬。就此安歇吧,那個理想,越來越渺茫了。尚姬看着周圍這個混沌的世界,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心卻從沒有過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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