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姬捂着小腹,兩次用力後才從地上站起,又拄着虯龍錐調整了下呼引,嘴巴里鹹鹹的,已有鮮血從嘴角溢出。出道五六年來,倒在自己虯龍錐下已有不下二十人,這還是第一次受傷,想不到這個于謙身體如此強橫,自己配製的佛字號和道字號兩種毒液,分別藉助呼引和注射進入對方身體,居然還讓他反制自己,逃到山下。不過這也證明了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此人不除,將來那個“重耳”回到琉球之後,藉助於這個于謙,尚氏王族的家業只得拱手相讓了。自己設計了四種殺招,現在還有一種,倒也不用擔心他會逃走。
運行兩個周天,呼引平暢些後,尚姬走到崖邊向下張望,黑黝黝的崖底,只有隨風縹緲的水霧和海浪拍打岸礁的轟響,連一絲絲光芒也沒有。想想還有些手尾沒有處理,尚姬毅然轉身,走向那幾個被于謙留下的活口。這裡的氣味太過刺鼻,需要早點把這些蒼蠅處理乾淨離開。那個被于謙饒命的槍手還抱着頭蹲在潛伏的坑裡未敢離開,不知是冷還是害怕一直在哪裡哆哆發抖,尚姬掃了一眼並未駐足,繼續向前走,自己用不慣長槍,後座力太大,還與自己現在的形象不符,而自己的釓龍錐雖順手,但留下的圓形傷口將來有可能會暴露自己,因此還需要先找一個合適的清理工具。尚姬理了理剛纔被踹飛時有些凌亂的髮髻,又想到那個踹飛自己的人,雖然是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而且過去這種不光明的手段已經用習慣了,自己作爲一個弱女子當然有權利先發制人,只不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有些發堵,也許是他太單純不懂得陰謀詭計,或者是因爲他的年輕,尚姬並沒有之前殺人或者掃除障礙之後的成就,希望他早點死去,不要那麼痛苦吧,尚姬輕嘆一聲。
再向前是幾個被爆頭的,尚姬看了看繞得遠遠的,怕髒了自己的鞋子,再旁邊是于謙第一次出手扎傷的那個狙擊手,腿被一把***釘住,***沒入下面岩石一大半,尚姬拔了下有點吃力,刀把一動,下面那個傷員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尚姬忍住腹痛,輕咬銀牙,將刀提了起來。避開動脈的方向站好,避免待會兒血噴到自己身上,正要一刀結果了這個腿自由之後滿地打滾的蒼蠅,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美智子,美智子,我在這裡,救我。”
循聲望去,對面不遠處半顆血淋淋的腦袋在濃霧中時隱時現,正是北條,他在彌留之際被同伴的慘叫聲驚醒,掙扎起來看到一個白衣女子正在拔那把可怕的刀,以爲救護人員來了,等對方一轉身,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尚家小美人兒,就連忙叫她的日文名字,希望能夠先救自己。
“你是北條?”尚姬走到跟前,擡腳踢了踢北條身邊那把快被打折的手槍。
“是,是…..嘶……”北條連忙點頭,卻牽動了胸前痛處,那個大陸偵察兵射出的子彈雖然剛好被放在胸前的手槍擋住,但巨大的衝擊力好像擊斷了肋骨,稍微一動,就痛得自己渾身哆嗦。北條不敢再動,連喘氣都得悠着勁兒,卻也是出氣多,進氣少。
“我二世叔尚華和我堂弟長興是不是你們綁票後殺的?是不是?”尚姬蹲下,用***的刀把頂住北條胸口受傷處,力量和語氣均是越來越重。
“是不是你鬧得我爺爺臨下葬也不得安寧的,是不是你監視我尚家十幾年?是不是?”尚姬語速加快,聲音也有些拔高,一直注重修心的她,面對多年欲除而不敢動的仇人,也不些失態。
北條眼珠圓睜,已變成四白眼,嘴裡發出“喔喔”聲,想要說些什麼,滿嘴的鮮血已經不能讓他正常發音。
“你不用解釋,請先走一步,尚家的大仇我會找你們大陸會總部算的。另外,告訴你一個秘密,只要高原上紫王現世,我們尚家失去的,都會再拿回來,你們給我們帶來的傷害,會要你們百倍的償還”尚姬說罷手腕稍一用力,幾根斷骨刺入北條心臟,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經過那個傷員和活口時,尚姬不再停留,只見刀影一閃,一道血線出現在對方喉嚨處,加上自己在山崖下解決掉的三個逃兵和被于謙踢下山崖的兩個,一共十三個人,這與自己得到的情報一致。自己在設計這場比試時,就安排人不經意將大陸間諜登島偵查的消息放給北條,引他上島受死。現在這一環已經完成,心情頓時大好,真要謝謝那個于謙,替自己家族打破近百年的枷鎖,那個被自己扔下山崖的信號發射機,還會將兇手指向大陸,對了,現在就要找到他,對着他,或者他的屍體,說聲謝謝。
從山頂上滾落,甚至重重的摔在支離破碎的岩石上,並沒有給於謙帶來更多的傷害,或者是,現在體內的痛苦已經遠遠超過了這些皮外傷,又或者是,現在的筋骨已經麻木,于謙清楚的知道自己像個皮球一樣從懸崖上滾落,跌到這亂石灘上後又翻了兩個滾,只是身體已經沒有感覺,五臟六腑如同在火上炙烤一般灼熱,而四肢和麪部又冰冷麻木,內外冰火兩重天,意識也漸漸的離自己遠去,眼睛裡只有緩緩走來的白影,再睜開眼時,天空中有無數個白衣飄飄的尚姬向自己緩緩走來,眸子還是平靜中帶着冰冷,臉上卻帶着甜甜的微笑。這都是幻覺,必須進到水裡,水自己的保命符,要喝大量的水,澆滅內臟中的火焰,而隱身在水中,也可以躲開對方追殺,于謙死死的盯着已經站在眼前的白影,拼命掙扎。手腳已經不能用,只有拼盡全力的滾動身子,每一次側身,都有大量腥臭的黑血塊從傷口甚至嘴巴里冒出,塗抹在被海水浸蝕的黑色岩石上。我不能死在這裡,必須活下去,身上的痛苦讓自己想起了在石洞的那些日子,那個獸衣男子,就是後來所知的紫王,還有白瑪娘娘,那個扎着碎辮,身着唐卡的小姑娘,後來又編起髮髻,對,就像尚姬今天所編的一樣。這裡不是山洞,也沒有紫王,現在不能放棄,放棄就等於死亡,我不是怕死,只是還有心願未了啊。
海風吹散了濃霧,如弓背的月牙在雲後隱現,兩道耀眼的光芒從月牙的兩個尖角射向海面,海水變得波光粼粼,光芒在海面上凝聚,挽着髮髻的白瑪娘娘從光芒中現身,依然是左手託着寶石,右手持着淨瓶做傾倒狀,不同的是,這次真的有水從淨瓶中流出。“娘娘,我會活着回到高原,我要幫紫王完成心願,要幫你找回魂魄,我要去找晶晶,一生一世守護着她。”于謙舌頭僵硬,已發不出聲音,奮力扭動身體,終於滾入海水中。
讓于謙失望的是,海水似乎沒有高原上雪山水的那種靈氣,胸腹處的灼熱依然在加劇,彷彿吃了世上最辣的辣椒之後,那種讓人無從下手的灼熱,渾身的傷口也被海水蟄得熱辣辣的痛,但這些痛與灼熱帶來的痛苦相比,已經輕微得感覺不到。冒出的黑色血液污染了這片海水,四周腥臭一片。眼睛什麼也看不見,而滿天的白衣尚姬也消失了,代之是紅茫茫的蒼穹,天是紅的,海是紅的,月牙兒也是紅的的,似乎將自己圍在一個紅色的幕布中,就連自己的身體也噴射着紅光,像是火焰從體內噴薄而出。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這個念頭將自己嚇了一跳,不能認輸,還會有辦法的,剛纔娘娘已經給了自己指引,往海里去,那裡肯定的活命的希望。藉助回浪,于謙拼命的扭動身體向深水中漂游,就在不遠處,朝向娘娘剛纔現身的地方。
于謙拼命的張着嘴巴吞嚥海水,希望用水可以澆滅體內的灼熱,但這種灼熱感又似乎不在五臟六腑,彷彿是在身體的內外之間,是在血液裡。在海水中浮浮沉沉,身不由己,好在水中已經不用呼吸,不用再大口大口的喘氣。正在吞嚥之間,一個硬硬的東西卡住嘴巴,甚至還在嘴巴里面跳動幾下,就隨着海水被吞嚥下去,似乎是個海洋生物,很快又是一隻,于謙能感到身體不斷的被一些小型海洋生物碰撞,吞嚥了好幾只下去之後,雖然臟腑間灼熱感依舊,甚至還在增加,但麻木的本肢可以動了,先是舌頭,手指,然後是四肢,脖子也開始可以轉動。睜開眼睛,一片暗紅的海水裡,佈滿了黑色的小點,約食指長短,身體由骨節組成,直立在海水中一拱一拱的前行。于謙張嘴加速吞嚥,等四肢能動以後,雙手抓來塞進嘴裡,嚼也不嚼直接吞下。
尚姬發足力氣,腳尖點地在水面上奔出十幾米遠,身體在霧中時隱時現,自從三年前練就祖先留傳下的霧隱術後,自己已可以在水汽較重的地方隱身,輕功也大進,可以隱身攻擊二十米外的目標。據上一代祝女講,這個霧隱術本就來自紫衣經,是由自己的祖先白衣侍跟隨聖女娘娘時學成,後來祖先定下規矩,每隔十年選出一代祝女,修煉此術,所謂的祝女,據代代口口相傳,因白瑪娘娘當年紫王洞大戰,肉身已經焚燬,選出的祝女就是爲白瑪娘娘準備的肉身,只要紫王現世,就能讓白瑪娘娘用這肉身復活。只是這兩百年來,因爲王室血緣混一,再無人能練出此功,目前知道自己秘密的只有尚世叔和蔡叔兩人,就連弟弟都不知道。
圍着海島轉了兩圈,並未發現于謙或者他的屍體,尚姬不太相信這個人就此消失,回到潛水器打開射燈後,在於謙落崖的地方找到了一片黑色的血跡,連附近的海水都被黑血染得腥臭。尚姬跳到在海面上突起的礁石,海浪有規律的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卻沒有任何于謙的蹤跡。
你真的能游回大陸嗎,看來自己的第四個方案該提前實施了。尚姬嘴角微微上翹,看了看停在幾十米外的那臺水下拖拉機,掏出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拉出天線,輕輕的按下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