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內,你提錯劫了。”右京攏着袖子,輕輕地說道。
“啊?哦,哦。”高強訕訕,將手中的幾顆棋子丟在棋盤上,按照商議好的規則,提錯劫就算判負。這時代的圍棋與後代在形式上已經沒了多大區別,但勝負規則卻有所不同,高強不管那麼多,直接就把現代的圍棋規則拿來用了,反正和他下棋的也就身邊的這個糊里糊塗成爲心腹的女人,自己人麼,愛怎麼玩不行?
論起圍棋的水平,高強也就是一級往上,初段往下的檔次前面得加上業餘倆字。這種水平被人追上當然是小事一樁,右京腦子很好用,情緒平穩,正是下棋的好材料,所以倆人下了這些時候,高強已然輸多勝少按照死了沒幾年的蘇東坡的說法“勝固欣然敗亦喜”,那是“亦喜”的次數要遠遠多於“欣然”。
好在,和右京下棋,高強還真不是圖個勝負或者消遣,如果那樣的話,常常藉口公事繁忙而高掛免戰牌的許貫忠倒是更好的選擇,這廝雖然絕頂聰明,偏偏下圍棋就是少根筋,已經給高強帶來了不少淺薄的勝利快感。
由於與右京之間那淡得若有若無的心靈聯繫,圍棋又是號稱手談的遊戲,倆人下棋的時候,彼此的心緒入神而坐照,在高強覺得,好似面前放着一面光亮的鏡子,可以將自己心底的每一點波動都映照出來一樣,相應的,也就平靜了許多。
右京擡眼看了看高強,微微笑了笑道:“衙內,還是不肯回內宅住麼?”
“咳。”高強端起茶杯來,先喝了一口,而後仔仔細細研究起那天青色薄瓷上的花紋來。
自從出了潘金蓮那檔子事,高強除了迎娶金芝進門之外。再也沒回內宅住過一天。沒費多大勁,高強就查明瞭那晚的事情,乃是出自幾名妻妾的合謀,連帶着對小環也有點膩味——倒不是說他分不清是非曲直,胡亂遷怒於人,不過在前世的時候,他看電視劇,最煩的就是宮爭閨怨。一幫老孃們或者半大不小娘們聚在一起吃飽了沒事做,就在那針尖大小的心眼裡計算來計算去,末了呢?不過就是爲了跟個男人多睡幾覺而已,把些天生地性靈統統拋卻了,叫人看着就倆字:沒勁!
這麼沒勁的戲碼,如今卻在自己的身邊上演了。給高強的感覺就像是自己樂滋滋地走着陽關道,轉過彎卻發現還是要過那條獨木橋一樣。因此←現在看自己這青州府的內宅,那是怎麼看怎麼像金枝欲孽,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看怎麼不樂意接近,索性就把外宅書房改造了一下,兩牀被褥一鋪,賴着不走了。
“衙內……”
見右京又要開口,高強雖然不曉得她具體要說什麼,但也能猜個大概,把茶碗往几上一頓。撇嘴道:“右京啊,你就別說了,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心思,我又哪裡不曉得你要說的話?到你這下棋喝茶。就是圖個清靜,懶得想那些破事。要是你這也不清靜,那得了,我直接上城外軍營去住,叫你們誰都見不着我。”原本右京與高強的內宅並沒有多少聯繫,高強在這樂得逍遙,不過這幾天忽然就熱鬧起來了,用不着時遷多彙報。高強也曉得自己的一妻倆妾使了什麼手段。
好在右京在這方面與衆不同,她基本上沒有自己的利益立場。和高強偏偏又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因此近似於無欲則剛,屬於高強身邊最用不着猜忌的人之一,這也是高強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聽了高強發牢騷,右京也不在意,將茶壺拎過續了杯水,道:“衙內心裡都明白,原不必奴家多言,自來內宅就是女人家的事,衙內對這些事看不上眼,那也使得。只有一樁,婦人家的心思,男人家雖然未必盡皆知曉,可也不能就全當作那等無聊無味的物事了,須知但有點去路,哪個婦人願意將大好春光虛擲在這些東西上頭?”
“這個……”使完了性子,高強還是聽地進話的,想想自己的幾個妻妾,蔡穎呢,滿腹詩書的才女,金芝則是一身的武功,若是男兒身,他們的世界該有多寬闊呢?起碼比起現在,頭頂只有家宅四牆那麼大的一片天空,要好上許多了。
想了想,嘆了嘆:“得了,你這句話我聽到心裡去了,原本也沒想着就要把她們幾個怎麼着,現在就更不必了。”見右京正露出一絲笑容,高強趕緊加了一句:“不怪是不怪,我也沒眼睛去看,這事你就不用插手,等我自己慢慢緩過勁再說。”
右京笑着答應,從茶几下拿出一封書信來:“杭州小乙哥又有信來,許總管外務忙,叫我遞給衙內看。”
“切~”高強嗤之以鼻,許貫忠輸棋輸怕了,偏偏高強這人棋品不大好,只要贏了棋,少不得要得意洋洋譏笑幾句,結果鬧的許貫忠繞着走,只要他在右京這裡待着,乾脆就來個不照面,公務都是由右京轉交。
展信一讀,前面是例行彙報,錢莊流水多少、贏利多少,船隊進出多少、收益多少,明堂的籌建一切順利,所費幾何,等等等等。後面就有兩條重要的消息單獨列出:“新式紡紗機已經初步研製成功,正在向各地推廣,同時嘗試研製更大型的機器。”
高強大喜,這可是一條天大的好消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隨着生活的深入,就發現了一件令他極爲不解的事:在這個時代,穿綾羅綢緞的人從比例上來說,要遠遠多於穿棉布衣服的,甚至穿麻布的都要多些。等到了杭州,有時間深入瞭解宋代的民生,這才知道,在這個時代,棉花雖然已經種植,但範圍不廣,重要的原因是相關的生產技術跟不上,就連高強記憶中陳舊落伍的彈棉花的大竹弓,在這時代都還沒有出現。
導致了什麼結果呢?從官員們的俸祿就可以看出,發放的衣料都是絹帛綢緞爲主,棉布基本沒有,絲綿也就是棉絮,用來作棉襖地也不是很足。於是就出現了傳說中大宋極度富裕的一個標誌:汴梁城門小吏的一雙鞋,就頂上歐洲一個小領主一年的收入……廢話,這鞋可是緞面麻底,經過絲綢之路的搗騰,到了歐洲得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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