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茨銀礦和呂斯滕鐵礦,誕生和興起於不同的時代,兩者除了相隔較近,幾乎沒有什麼關聯——在發現銀礦之時,當地人也發現了鐵礦,但只不過兩種礦石的經濟價值相差甚遠,而且早先交通不便、運力低下,在這偏遠山區開採鐵礦有些得不償失,所以纔會有這般先後之分。這兩個廢棄礦場,雖有蟻穴般的地下礦道,複雜如迷宮,但礦藏的地理結構決定了它們的橫向範圍有限,也就不像城市下水道那樣適合直接用來跟敵人打游擊,按說強勢一方只要封堵礦道口,就能把弱勢一方困死在礦坑裡面,但“洛林游擊戰士”偏偏在這種“死地”耍起了謀略,光有膽識和魄力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有成熟的遊擊思維和魔術般的手法——這兩處廢礦場系地方私人產業,開採方式較爲傳統和粗放,大大小小的礦道口跟老鼠洞似的,有些顯眼、有些隱蔽。在設計這場連環扣式的伏擊戰之前,魏斯在這呆了好幾天,把兩個廢礦場的情況摸了個遍。除了諾曼人找到的那些礦道口,還有若干距離礦場中心區域相對較遠的“後門”,他結合地形,以先挖溝渠後覆頂的方式,構設了兩條“地道”,將兩個廢礦場的“後門”連接起來。當礦場遭遇諾曼軍隊的猛烈炮擊時,作戰人員通過預設的“地道”迅速轉場,再以預先埋伏在華倫斯城的小分隊大搞破壞,擾亂敵人的視聽,趁敵人暈頭轉向之時,瞅準機會狠狠來一下!
在廢棄的呂斯滕鐵礦,魏斯率領“洛林游擊戰士”冒險穿過了隨時有可能發生坍塌的區域,從幾處事先阻塞但很快就能疏通的坑道來到礦場地面,用燃燒黑草、投放土製煙霧彈大量釋放人造煙霧,繼而向留守此地的諾曼人展開猛烈襲擊。
黑草,洛林當地人所稱的毒草,燃燒時產生大量氣味刺鼻的煙霧。大量吸入這種煙霧,會有頭暈目眩、四肢乏力的症狀,甚至有可能窒息而亡。至於土製煙霧彈,則是將磨碎的煙煤和原生石油混雜在一起,用黃磷引燃後,短時間內可以產生大量黑煙。
藉助煙霧掩護,魏斯和他的士兵們不必擔心敵人的飛行戰艦轉身過來壓制。他們用溼布裹臉,戴上防風眼鏡,衝進礦場一陣突突。除了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和未作抵抗的傷員,其餘諾曼人遇到一個幹掉一個,順捎將他們帶來的野戰炮連給一鍋端掉。至於諾曼人的裝甲戰車,在這種狀況下也不是麻煩事。反戰車步槍和威力加強版菠米彈對付輕裝甲目標收效顯著,爲遊擊作戰研製的燃燒版菠米彈亦在這裡派上了用場,第二次投身戰鬥的士兵們經驗暴漲,技能水平呼呼地往上升。
連帶放煙造火、突襲殺人,前前後後也就整了十來分鐘。待煙霧散去,呈現在諾曼戰艦視線中的,是個屍橫遍地的廢礦場。
襲擊者又一次來無影去無蹤,諾曼人肯定要抓狂暴走。魏斯一點也不含糊,帶着士兵們沿着礦道進入礦場深處,循着預先標註的記號飛快穿行,經由位置隱蔽的“後門”返回到了位於山林中的“地道”。
留守呂斯特鐵礦場的後衛部隊遭到襲擊,華倫斯城的諾曼駐軍部隊指揮官,身高七尺半(約合2.4米)的格奧普塔上校,用最快的速度率領戰鬥部隊從洛茨銀礦場回援,但等待他們的不是跟敵人的一番惡鬥,而是觸目驚心的慘象。前前後後也就大半天,格奧普塔上校從華倫斯城帶來的兩營部隊已經損失過半,尤其是剛剛這場預想不到是襲擊戰,直接造成了野戰炮連近乎全滅、車輛大半遭到毀傷的災難性後果。暫且不提個人前途,傷員如何轉移、部隊如何撤離、屍體如何處理,這纔是眼下的頭等大事!
事已至此,格奧普塔上校只得如實向師部報告部隊當前的慘淡境況。如果師部能夠商請飛行部隊緊急派遣運輸艦來,三個焦頭爛額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在這場戰爭中,諾曼軍隊的地空協同水平要比威塞克斯王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隊明顯高出一個檔次,之所以存在這樣的差距,跟軍事體制以及歷史淵源有很大關係。不過,飛行部隊能否及時對地面部隊施以援手,很多時候並不取決於軍種關係,還要看彼時的戰場形勢與作戰部署。不久,格奧普塔上校接到了師部的回電,飛行部隊的運輸艦已奉命前往指定區域集結,對地面部隊的支援,僅限於現有的三艘巡防艦——如果前線戰事吃緊,沒準連它們也會被抽調走,但在此之前,這三艘飛行戰艦將盡力協助地面部隊擺脫困境,包括幫助他們將傷員緊急運回華倫斯城。
拿着單薄的電報紙,格奧普塔上校跟他的副官威格德中尉在寒風中呆站許久。之前留守呂斯特鐵礦場的諾曼部隊,只有醫療分隊幾無損失,醫療設備以及藥品也奇蹟般的保留下來,大多數傷員能夠在這裡得到必要的戰地治療。如果這個時候請飛行部隊幫忙運送傷員返回華倫斯城,確實可以減輕地面部隊的壓力,但裝載、卸運加上來回行程,天黑前這三艘巡防艦就基本上在幹運輸的活了。
如果飛行部隊幫忙運送傷員,未遭毀傷的裝甲戰車和卡車,一趟不足以將餘下的戰鬥人員運回華倫斯城,來回兩趟則要冒險走夜路。如果把華倫斯城駐軍剩餘的車輛緊急調來,在半途不遭襲擊的情況下,趕得及在天黑前將所有人帶回駐地,但誰能保證中途不出意外?
“沒時間猶豫了!”格奧普塔上校突然一臉決絕地對副官說道,“雖然我們在戰術上足夠謹慎,但還是被敵人打敗了,沒有什麼藉口能讓我們免於責罰……所以,認輸撤退吧!”
指揮官選擇認輸,作爲副官的威格德中尉反而心有不甘:“哪怕只有一兩艘運輸艦,我們也還有扳回來的餘地,可惜啊……時運不在我們這邊!”
“連一艘運輸艦都調不出來,說明前線部隊近期肯定有大動作,沒準這場戰爭結束的時間比我們預想的要早。”格奧普塔上校揣測說。
中尉嘆了口氣,轉過頭仰視上校:“我這就去佈置?”
高塔般的格奧普塔上校點了點頭:“去吧!按我們商量的辦。我得上去一趟,跟他們好好談談。他們要是稍有疏忽,被敵人抓到了空子,我們可就真要栽在這裡了!”
兩人相視一眼,帶着各自的心思離開。就在這時,在距離那座廢礦場不遠的山林中,魏斯從一個經過妥善僞裝的透氣口探出頭來,以他一貫的冷靜姿態觀察諾曼人的舉動。
知道附近沒有敵人,在地道里暫作休整的“洛林游擊戰士”們交頭接耳,一個個抑制不住的興奮。要說這一仗,怎是一個“驚險刺激”能夠概括。廢礦場深處的礦道並沒有預想的那麼堅固,諾曼軍隊一番炮火覆蓋,不少礦道都塌陷了,以至於他們在轉移過程中出現了非戰鬥減員——七八個跑得不夠快的倒黴蛋跟部隊失聯,照常理來看,生還的可能性很小。此外,在突襲敵人留守部隊的戰鬥中,有11人陣亡、15人受傷,戰損率也超出了預期,說明二級預備隊士兵的正面近戰能力還是要比正規部隊士兵弱一些。即便有這樣那樣的小狀況,以不到兩百人的戰力,在一天內斃殺三百多名諾曼士兵,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個相當了不起的輝煌勝利了!
魏斯沒有約束士兵們的小聲呱噪,在連遭伏擊和襲擊之後,諾曼人已經老老實實地將部隊收攏到了廢礦場周圍,三艘飛行戰艦也重新懸停在廢礦場上空。這個時候,呆在地道里的洛林游擊戰士是非常安全的,別說交談,就算是放聲高歌,也不見得會被諾曼人發現。
兩條地道的寬度和深度,基本上是按塹壕的標準來挖設的,士兵們不但可以快速穿行,還可以錯身相交。不多時,負責通訊聯絡的二級預備兵莫亞“擠”到了魏斯旁邊。
“上尉,第5偵察分隊發來電報:天氣晴好!”
“喔,知道了!”魏斯回道。
見魏斯就這一句話,莫亞主動問:“上尉,需要給他們回覆電報嗎?”
“不需要。”魏斯平靜地迴應說。
莫亞又道:“上尉,剛纔繳獲的通訊密碼本,我初步研究了一下,不復雜,只要再截獲敵人的無線電通訊,我想我有把握將其解譯出來。”
魏斯放下望遠鏡,看了看滿臉朝氣的小兵莫亞,笑道:“只要敵人不更換密碼本,他們的通訊在面前就沒有秘密可言!這個小小的密碼本,價值比我們今天干掉幾百個諾曼士兵還要大,你可千萬要保存好。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得想方設法把它送出去,能不能扭轉戰局,沒準就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