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死人上妝是一種喪葬習俗,保持人死後模樣還跟生前的一樣,全世界各地都有,但現代死人化妝師手藝起源於國外,叫做入殮師。
蒲偉他算不上什麼入殮師,那時候頂多就是一個給死屍描臉的。因爲這一行從來就沒有女子做過,大男人哪會畫什麼妝,手法也相對簡單,整理髮型,臉上拍粉,總之就是掩蓋住那一臉的死氣,多弄點粉把臉畫的白一些都沒事。
但最關鍵的步驟還並不是掩蓋住那滿臉的死氣,而是要讓死屍擺出一個笑容,就是嘴角上揚眼角下翹,離遠了能看出是個微笑的神情。在親友吊唸的時候,瞻仰遺容感覺死者很安詳,這樣守靈的時候也不容易鬧事。
蒲偉在這方面是個半成手,沒有師傅帶着,全靠自己摸索。給逝者上妝的手藝可遠比扎紙還要高,逝者通常面部僵硬,耳鼻出血。一般在給逝者上妝前,得就先用布頭將逝者耳鼻堵住,然後揉搓面部,把凝固的血液揉開,在用手指勾住兩邊嘴角提上去,保持一會就定型了,逝者到下葬入土也會一直保持這個表情。
可蒲偉不懂,他哪明白這裡的門道,更沒聽說過還得揉死人的臉,他就是硬拽嘴角,可臉都硬了根本就動不了,沒辦法,用針線穿透人臉,然後像縫衣服一樣把臉皮給疊成兩層向上提,固定住之後看起來也差不多,只是還露着牙有些彆扭。那看起來不像正常人的笑,是被他硬拽上去的,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還挺嚇人。
老吳以前聽說過蒲偉這個人,只是知道他是專門乾白事的,也有不少跟着他混口吃的,找他說說估摸能給幾個活幹。趕墳隊的哥幾個晚上喝了羊湯,一直睡到大中午才醒過來。
胡大膀還在睡覺,感覺身邊人來人往的,跟菜市場似得,吵的煩人,也不睜眼嚷嚷道:“幹什麼呢?還、還他娘讓不讓人睡覺了?”說完話翻個身就要繼續睡。
忽然肚皮發涼,然後覺得有人拍他的大肚皮說:“哎呦,你瞧這塊肉怎麼樣?雖然肥了點不過絕對好吃,還能拿回去煉油!”
胡大膀聽的個迷糊,怎麼回事?還真在菜市場了?怎麼自己還上案板上要被切肉了?突然一驚就醒過來,扭頭看到炕上空無一人,屋裡還靜悄悄的。
“媽的,我想肉想瘋了,差點就要切自己了,什麼破事!”胡大膀坐起身趕緊套上衣服就出門。當他走到院裡的時候纔看到哥幾個一個不少都在那牆邊坐着說話,地上全都是菸頭。
老吳還在自己腿上卷着煙,頭也不擡就說:“咱們一會就去縣裡找那執事人,好好跟人說說,如果能幹好歹也是能賺出一頓飯錢,弄不好那菸葉燒酒錢也出來了,然後就按你們說的去泡個澡堂子什麼的都行。”
哥幾個晚上都喝了不少羊湯,到現在竟不怎麼餓,不過還真是有點饞酒,嘴裡缺了那麼點味,要是現在能有,喝上一口順一順絕對比什麼抽大煙爽的多。
提起喝酒老五立刻就想起來一件事,笑着對老四說:“這個,四哥啊!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打賭的事啊?哎,對!就是比誰挖墳快的那次,我記得是你輸了吧?”
“你這孫子怎麼還記得這事!你不說倒好,想起那墳洞就覺得晦氣,要不是那些洞,咱們前些日子能遭這麼多罪麼?想喝酒找老吳去!”老四抽着煙沒好氣的嘟囔。
老六也不怕事大,跟着還來勁的說:“哎哎!四爺怎麼事?是想玩賴啊?咱們當初怎麼定的,願賭服輸,哥幾個都饞了,趕緊去買酒吧!”
老吳忙活自己手裡的東西,他把上次買的菸葉全都揉碎捲成煙,用布袋子兜住日後抽起來方便。哥幾個在那胡侃他也沒上心,但當他們說道墳洞的時候,老吳後背發僵,手裡剛卷好的煙掉地了都不知道,兩眼發直似乎想到什麼事。
胡大膀睡的腦袋有些沉,撓着身上的癢肉,奔着老吳的位置就走過去。眯着眼睛一瞧竟見老吳在發呆,就湊到他身邊蹲下來,正好發現地上有支菸卷,就順手撿起來吹了吹灰,然後叼在嘴上想跟老吳湊個火。
結果老吳跟木頭似得,胡大膀那麼大的塊頭蹲在他前面,都擋住一片光,他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只是偶爾顫着腦袋,似乎陷入沉思。
胡大膀看的樂,就呲着牙對身邊的哥幾個說:“哎都別吵吵,你們看老吳幹嘛呢!是不是想媳婦了?”說完話還一個人呲牙咧嘴的笑。
小七也是才注意到老吳的不對勁,見老吳的狀態竟跟昨晚說胡話前的反應差不多,他就有些害怕,輕聲的招呼老吳說:“大哥?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了?”但老吳依舊那副模樣,小七說話也沒聽到。
胡大膀趕緊擼起袖子,笑着說:“可算逮到機會了!都、都別跟我搶,看我這一嘴巴子給他抽回來!”話音未落手就擡起來,帶着風對着老吳的臉扇過去了。
就在這時候老吳猛的驚醒過來,隨着驚呼道:“我懂了,劉帽子他...”話剛說一半,就被胡大膀“啪”的一巴掌給抽翻過去,倒的時候腦袋正好撞在旁邊老四的肋巴骨上,這把老四給疼的差點就把嘴邊的菸頭給嚥下去了,滿地打滾。
一巴掌打倒兩個人,這在街面上絕對得有叫好的,可這是在趕墳隊宿舍裡,胡大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其他人一擁而上給放倒了,接着就是一通踹,打的他捂着腦袋叫喚:“哎幹什麼!我幫忙這是!別打了我這刺撓,得撓撓。”
他皮厚一般人根本就打不動他,還叫號身上癢說他們沒勁,老四捂着自己肋巴骨坐起身,喊着:“好了,別跟他鬧了,快看看老吳怎麼樣!他怎麼沒聲了?”
老吳頭還拱在地上人也沒動靜,小七從身後把他給撈起來,扶正坐直細瞅,竟見老吳臉上腫起一大片,還哭喪着臉。
小七就皺着眉頭說:“二哥,你這是幹啥哩,你看你把大哥打的,都哭了!”
可老吳卻皺着臉說:“我哪是被他打哭的,我剛想起來劉帽子的事,就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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