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整.英和咖啡廳.
穿着一身寶藍色西裝的紀哲謙靠在窗邊優雅地啜飲着咖啡.他朝服務員招了招手.“請再上一杯藍山咖啡.”
“好的.先生.”服務員微笑着點頭.
窗外.鬱梓下了車.戰凜一直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下車.最後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在那一晚得到了鬱梓所有的承諾.現在剩下的是信任.
所以什麼都不必叮囑.戰凜僅僅提醒道：“我在車裡等你.”就像鬱梓去看南羽的時候一樣.去見他們是鬱梓的自由.戰凜需要的只是鬱梓不管去見誰.最後都會回到自己的身邊就可以了.
鬱梓這一路沒有說過一句話.而現在也僅僅是點了點頭.但那雙眼睛卻讓戰凜十分安心.
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紀哲謙看着鬱梓走近.三米.兩米.一米.鬱梓在他的對面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時隔這麼久再見到鬱梓.紀哲謙有很多話想說.此刻卻彷彿梗在了喉中.說不出話便只好笑着.紀哲謙溫柔地看着鬱梓優雅地攪拌着咖啡.
一滴晶瑩的淚突然落入了咖啡中.令紀哲謙震驚.他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想幫鬱梓擦眼淚.鬱梓突然擡頭.淚已經不流了.但眼眶中依舊溼潤.鬱梓輕聲嘆道：“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害了你.”
紀哲謙搖頭.他從不如此認爲.不管發生任何事受任何罪.他從不認爲這是誰的錯.因爲愛了就是愛了.如此簡單純粹.
“你跳了海.失憶了.”鬱梓繼續道.
紀哲謙點頭.
“其實真的那樣遺忘了.也是一件好事.那個女人和孩子是無辜的.你有能力給他們幸福.”鬱梓無奈地看着紀哲謙.
“我在新聞上看到你坐的飛機出了事.聽到你名字的一瞬間我就想起來了.跟葛馨離婚後我去了你當時住的那間醫院.但護士告訴我你已經出院了.呵呵.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再看你一眼.你不需要愧疚.沒有人怪你.”紀哲謙還是笑.那個笑耀眼得令鬱梓有些心疼.
“醫生大人.對不起.但我曾經真的愛過你.一輩子還很長.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看到你幸福.”鬱梓又叫回了這個親暱的稱呼.紀哲謙臉色微變.好一會兒才繼續換回笑臉.淡淡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幸福呢.”
鬱梓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着紀哲謙的眼睛.那雙溫柔的眼睛裡還飽含着對自己的愛意.明眼人誰看不出紀哲謙根本就沒有放下.放不下.何來的幸福.
“我雖然跟葛馨離了婚.但她沒有帶着孩子離開我.依舊住在我家裡.我有一個很聰明的兒子.不管是如何而來.他依舊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我有愛我的母親.我還多了一個好妹妹.除了愛情.我會竭盡全力對她好.你怎麼知道這樣的我不幸福呢.鬱梓.我忘記你的那段時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能感覺我的心十分空虛.難道那種空虛的感覺.還是幸福不成.”
紀哲謙啜飲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苦澀味道留在了舌尖.鬱梓那雙漆黑的眼眸望着他.幾乎肯定地道：“那你決定一輩子都這樣嗎.你知道.我已經跟戰凜結婚了……”
儘管殘忍.但如果不戳醒紀哲謙.讓他這麼自欺欺人下去只會自己痛苦.
“不.不要說.鬱梓.你愛他.是你的事.我愛你.是我的事.你不愛我了.難道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給我了嗎.”紀哲謙哀傷地道.
鬱梓攥緊了拳頭.“對不起.”
紀哲謙搖頭.“我從不怪你.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一個人揹負了很多東西.你從來不說.我怕你傷心所以從來也不問.現在我很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的過去是怎麼跟那個男人聯繫在一起的.你當初爲什麼一定要接近他.可以告訴我嗎.”
鬱梓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將這麼多年來發生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了紀哲謙.
其實以前鬱梓有很多次都想告訴紀哲謙關於自己家裡的事情.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那時候的紀哲謙總能給他很多驚喜.讓他暫時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樣快樂的紀哲謙.鬱梓不忍心讓他與自己一同揹負那些不愉快的事.更何況即使說了.紀哲謙也幫不上任何忙.
鬱梓說得很慢很慢.從家裡發生大變開始說.慢慢的紀哲謙便明白了一切.清楚地知道鬱梓跟戰凜的仇恨糾葛.難怪當初南羽會說這件事如果自己攙和.可能會害鬱梓丟掉性命.難怪鬱梓當初要跟自己分手.一樁樁都清楚地明白了.
之後鬱梓說了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他是如何在仇恨間徘徊不定.如何狠心報復戰凜.以及戰凜是如何對他……大部分的事情鬱梓都說得很清楚.當紀哲謙知道鬱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在爲了自己而糾結的時候.紀哲謙輕輕地笑了.
鬱梓是愛過他紀哲謙的.即使只有幾年.也是愛過他的.後來會愛上戰凜.實在是因爲那個男人的愛太過蠻橫、不顧一切、霸道.帶着扭轉一切的力道.而自己給的溫柔.跟戰凜爲了鬱梓做過的事情比較.變得那般的弱小.
他們之間的故事驚心動魄.有愛有恨.有相愛也有相殺.有溫柔相待.有百般寵溺.愛與恨早在那些數不清的經歷中融合在了一起.而這些驚心動魄裡面.戰凜是鬱梓的主角.不但一步步佔有了他的身.更是網住了他的心.
沒有紀哲謙的位置.所以他輸得多麼慘烈.
不過早從幾年前開始.紀哲謙已經知道自己等來的不會是過去的鬱梓了.他卻依舊憑着本能堅持去等待.不愛鬱梓.他做不到.
“他對你真的好得沒話說.鬱梓.我只要你一句話.你現在真的幸福嗎.”紀哲謙依舊掛着笑.
鬱梓點頭.這樣就是幸福吧.如今只有戰凜一個人能給他那樣的感覺.強烈的愛的感覺.
“那就一直幸福下去吧.不要擔心我.我也有我自己的幸福.天都黑了.不知不覺聊了三個多小時.他應該等焦急了.你走吧.再見.”紀哲謙瞥了一眼窗外一直停着不動的豪華轎車.示意鬱梓該走了.
鬱梓站起身.最後還是說了句：“我尊重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得更好一點兒.再見.醫生大人.”
道別的話語迴盪在耳邊.那道不曾變過的背影終於離開.漸漸淡出紀哲謙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