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還未交戰,但草原遊騎和中都斥候已經開始交手。三天下來,各有勝負,算是打了個平手,雙方各自留下幾百具屍體後,偃旗息鼓。
徐林大軍一日日逼近小丘嶺,小丘嶺的草原駐軍已經開始陸續撤退。
與此同時,秋葉帶着超過三百名道宗弟子悄然離開王庭。同時秋葉還動用了道宗首徒印信,傳令已經沒了暗衛牽制的西北五州所有道宗弟子,從即日起開始進入草原。
這些年,大鄭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削弱的暗衛,從暗衛中分出牡丹只是無數抑制暗衛的手段之一,蕭烈就任暗衛大都督以來,對於這個情況他一直都很清楚,但是他卻採取了不作爲的態度。一直到今日,西北暗衛就像一隻紙老虎被道宗這隻真正猛虎輕而易舉的撕成粉碎後,東都諸公才後知後覺的驚醒過來。
正明四十年,鄭帝的七十大壽臨近,可註定今年不可能好好過壽,甚至這個年都未曾過好。
正月初三,東都各個衙門就已經開衙。
因爲兩個消息讓朝野震動。
第一個消息是西北暗衛內衛與道宗妖人全面開戰,暗衛精銳竟然一敗再敗,西北五州暗衛全部出動,全部折戟沉沙,幾近全軍覆沒。這一戰過後,東都蕭氏已經成了過街老鼠,若不是蕭烈餘威尚在,又有陵安公主的面子,恐怕蕭瑾的下場就不僅僅是革職這麼簡單了。
其實東都諸公中也不乏明眼人,豈會不知道削弱暗衛就是把手中長刀磨鈍,雖然傷不了自己,但也傷不了敵人。
只是天大地大,自己官位最大,暗衛如何,與自己現在的官位又無甚關係,既然陛下想削弱,那就順着陛下的來好了。
所謂鼠目寸光,莫不如是。
第二個消息則是中都大都督徐林升帳,中都鐵騎開赴草原。
對此朝堂上下倒是上下一心,一致認爲徐林定會勢如破竹,一舉打到王庭城下,蕭煜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遠遁熱海而已。
大鄭幾代帝王的西都夢,似乎已在眼前。
大鄭朝野上下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西北,這片往日裡從不屑於多看一眼的苦寒之地。
似乎是徐林吸引了鄭帝和滿朝文臣的視線,親王黨則無比關注晉王秦權的動向,右路的閩行變得有些無人關注。
誰也未曾想到,那個草原上的年輕掌權者,最關心的就是閩行的右路軍。
……
蕭煜帶着諸葛恭一路直下多倫河,此時的閩行已經距離多倫河不足五百里,而蕭煜的軍營就駐紮在多倫河以北的烏斯原上。
蕭煜對於王庭的整合還不算徹底,大抵可以分成三派,第一派系就是蕭煜以及博努爲首的王庭遺老、諸葛恭、祿時行這一派系,依仗着道宗,又有正統名分,現在來說聲勢最高。第二派系就是黃漢吉和申東贊這兩大臺吉,兩人互爲奧援,同氣連枝,雖說兩人之間也難免有些小齷齪,但總體來無礙大局。第三派則是以阿木尓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三大正統臺吉爲首的遊散臺吉。
此次蕭煜分兵也大抵是按照派系劃分,不過在把申東贊放到中路,也是存了互相制肘之意。
三派涇渭分明,比起大鄭,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在大鄭,皇帝之下,有親王黨和皇子黨的皇位之爭,江南士子與北方士子的意氣之爭,東都廟堂與各地督撫的中央地方之爭,北都牧人起與五大都督府的擁兵之爭,內閣首輔和次輔的宰相之爭,再加上宦官司禮監和外戚、宗室、內庭深宮的諸位娘娘這幾個亂數,那纔是亂象橫生。
好在大鄭皇室人丁稀薄,沒有封地一方的藩王,少了一個削藩之爭。
蕭煜翻身下馬,站在多倫河邊,看着河面上的厚厚冰層,沉默不言。
諸葛恭小心翼翼陪在蕭煜身邊,打量着四周。
蕭煜突然轉頭,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冰河上,斷了一臂,神情陰鷙,他沿着冰河緩緩走下,身上的殺伐之氣,似乎蕭煜這個讓鄭帝動用了幾十萬的大軍的蕭逆都遠遠不如。
蕭煜擡了擡手,示意諸葛恭退後。
陰鷙年輕人瞧了眼自己的斷臂,再看了眼蕭煜,臉上閃過一絲猙獰,“蕭駙馬!”
高坐權位日久而學會戒急用忍的蕭駙馬輕淡點頭,“原來是你。”
年輕人獰笑道:“你還記得我?”
蕭煜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自嘲一笑,“我記性很好,不管是神通,還是人,都是過目不忘,你叫王東勒。”
蕭煜可偷師萬法,記性當然不會差了去,更何況這個瘋狗一樣的王東勒給他留下的記憶很深,而且這條瘋狗還有一些蛇的特質,比如說打蛇不死反遭蛇咬。
上次在西河原沒能留下王東勒,蕭煜頗爲遺憾。
王東勒冷笑一聲,“這一年來,我無時不刻不想把你剜心掏肺,剝皮抽筋,然後砍去四肢,做成一根人棍。”
蕭煜皺了皺眉頭,“你成就天人境界了?”
王東勒愣了一下,隨即大笑,“未曾,不過想來殺你是足夠了。”
蕭煜毫無誠意的稱讚了一句,“好膽氣。”
就算是天人境界,只要未曾渡過劫數,還沒有幾人敢言能殺蕭煜。
秦權稱讚蕭煜爲天人之下第一人也不完全是場面話。
王東勒死死盯着蕭煜的臉孔,心中說不清是怒火還是妒火,憑什麼這小子坐擁公主,獨霸草原,道宗青睞,什麼好事都讓他得了去,這種人就是該做成人棍纔算解氣!
蕭煜冷淡說道:“今天我出來散心,還有一個時辰的功夫陪你玩玩,若是玩得好,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些。”
王東勒放聲大笑,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蕭煜臉色不變,負手而立,擡頭看了眼日頭。
王東勒猛地收斂笑意,臉色陰沉,獨臂手中多出一把黑紅色長刀。
他的修爲是殺出來的修爲,這一年來,他殺暗衛,殺中都衛士,殺摩輪寺僧侶,殺草原巫師,一次次在生死邊緣遊走,一次次險死還生。
在他看來,什麼秋月也好,慕容也罷,都不過是些空有境界修爲而不會拼命的廢物,同境界下,他自信無人是他的對手。
雖說上次在西河原,他輸了蕭煜一籌,但在他看來,蕭煜還是履霜境界,那兩人之間的勝負不過五五開罷了,而且現在的蕭煜已然權勢在握,還敢拼命?
如果不敢拼命,那死的就一定是蕭煜!
王東勒陰冷笑着,從老子身上佔便宜的人,現在還沒出生!
下一刻,王東勒身形暴起,手中長刀掠黑虹。
剎那間起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