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大軍兵發草原,氣勢是浩浩蕩蕩,也就談不上奇襲,更無從談起隱匿行跡。草原上的大小部落早就得了風聲,遠遠遁走。草原牧民不比中原百姓,逐水草而居,一年四季居所不定,這種舉族遷移不過是家常便飯,根本談不上什麼傷筋動骨。
一時間草原上仍舊是風平浪靜,僅有一些流言蜚語在一些大部落中談論,一些小部落除了開始向熱海方向遷移,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蕭煜留下林寒陪着蕭玥,來到秋葉居處。
蕭煜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剛好要出門的葉夏一把推開,蕭煜愣了愣,剛要說話,葉夏已經黑着臉摔門出去,眼角依稀還有淚痕。
對於這個景象,蕭煜也不奇怪,秋葉雖說入了道宗,但畢竟還是葉夏的親哥哥,只是多年未曾回家,葉夏肯定積了一肚子怨氣,而秋葉又身居高位多年,說話自然不會如他那般緩和,葉夏鬧點小脾氣也是理所當然,於是蕭煜做了個和事佬,對秋葉安慰道:“葉夏畢竟還是個孩子,真人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重,等到她年紀大了,自然就會懂得真人苦心。”
坐在榻上的秋葉嘆息一聲,對一旁的慕容使了個眼色。
慕容心領神會,對蕭煜輕輕點頭示意後,出門尋葉夏去了。
秋葉伸手對蕭煜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坐吧。”
蕭煜坐到秋葉對面,問道:“真人找我來有什麼事?”
秋葉拿出一柄飛劍傳書,遞給蕭煜道:“剛從中都傳來的消息。”
蕭煜接過飛劍傳書,握在手心。
道宗的飛劍傳書極爲神妙,傳信之人將一縷神魂附着飛劍之上,接到飛劍之人直接以特殊口訣催動,就可得知其中所蘊含的信息。神魂所蘊含信息直接映入識海比起文字更不易出錯,也可防止飛劍落入其他人手中,其中信息泄漏。
這柄飛劍傳書已經被秋葉催動,蕭煜只需握在手心,便可得知其中內容。
蕭煜閉上雙眼,片刻後再度睜眼,皺眉道:“徐林升帳?如此說來是要兵發草原了。”
秋葉在兩人之間的小桌上展開一副小型西北地圖。
蕭煜手指沿着多倫河劃了一條線道:“多倫河以南,除了一個小丘嶺,幾乎無險可守,最利於騎兵衝鋒,若是想要守住秀龍草原,就只能與徐林展開正面決戰。但是敵強我弱,此法不甚可取。”
秋葉分別指了指西涼州和河內州,說道:“秦權的左路軍,閩行的右路軍由這兩處出兵,然後與徐林在小丘嶺處回合。若是要守小丘嶺,就意味着要直面超過三十萬的兵力。”
蕭煜沉默很久後,說道:“收縮兵力,放棄小丘嶺,拉長徐林的補給線,然後伺機斷其糧道。”
秋葉點頭同意道:“此爲良策。”
蕭煜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徐林之所以如此倉促出兵,無非就是西北修行者大敗,天機閣與鄭帝貌合神離已久,而暗衛大都督孫立功上任不久,立足未穩,徐林已是無修行者可用,不得已的選擇。所以這也是我們的勝機所在,還要有勞真人了。”
秋葉點頭道:“分內之事。”
蕭煜站起身,“大都督已經升帳出兵,我們也該升帳議事。”
蕭煜從秋葉居處回來後,與林銀屏一同前往金帳。這次中都兵發草原比起預想的時間要早出許多,蕭煜和徐林都處於同樣的境地,勉強算得上是倉促出兵,誰也不佔誰的便宜。若要斤斤計較,無非就是蕭煜佔了一個以逸待勞的便宜。
此時的金帳中坐了極多的人,幾乎整個草原的實權人物都已經集中到這裡。
道宗首徒秋葉,星冠羽衣,蕭煜曾經戲言,秋葉即便沒了這一身修爲,單憑相貌也是神仙之姿,可見秋葉姿容委實不差,此時羽衣加身,更是盡顯首徒氣度。
一襲紫袍的紫水陽、一身玄色長袍的黃水泉、一襲白袍的白離音、傳統草原服飾的王庭大巫師白水段、道宗大客卿孫雲、道宗百歲長老孫延分列秋葉身後。
雖然比不得秋葉耀眼,但也是一方宗師的人物,自然各有氣度,或陰鷙,或出塵,或淡漠,或冷漠,不一而是。
這些人站在這兒,修行界中又有幾人敢於小視?
蕭煜換了一身黑色錦袍,腰佩破陣子,步入金帳。
在他身後的是草原正統公主,蕭煜的未婚妻林銀屏。主持四部事務多年,如今已然成爲草原第一大臺吉的黃漢吉。緊隨黃漢吉其後的第二臺吉申東贊。然後是三大王室正統臺吉,阿木尓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最後是新任左相博努和汗王近衛大統領諸葛恭、副統領祿時行。
蕭煜和秋葉一左一右。
就像俗世和修行界。
當所有人全部進入金帳,金帳的巨大門簾緩緩落下,門外悲愴蒼涼的號角嗚咽響起。
金帳中的最高處是汗王金座,金座之下是左右兩列座椅。
蕭煜走向左邊第一把座椅,秋葉則走向右邊第一把座椅。
兩人同時落座。
在蕭煜和秋葉入座後,他們身後的人依此而坐。
金座之後還是那幅佔據了正面牆壁的巨大西北地圖。
蕭煜坐在椅上遙指着這幅地圖道:“徐林三路大軍已經兵發草原。”
金帳中衆人皆驚,雖說早已預料到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來得會如此之快。
阿木尓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三人有一個極快的眼神交流。申東贊皺了皺眉頭想要對身旁的黃漢吉說些什麼,黃漢吉輕輕搖頭。
金帳中響起一陣輕輕私語之聲。
蕭煜也不以爲意,靠在椅背上,等到帳中徹底平靜下來後,才繼續說道:“我決意放棄多倫河以南。”
“包括小丘嶺。”
金帳中針落可聞。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阿木尓門都睜眼看了一眼盡在林銀屏之後的黃漢吉。
黃漢吉臉色平靜,無喜無怒。
坐在最末位的祿時行下意識轉頭看了眼最上位的蕭煜。
蕭煜之勢起於小丘嶺,而他祿時行則是敗於小丘嶺。
蕭煜拍了拍手,四名高大草原武士擡出一個巨大沙盤,放在兩列座椅之間的空地上。
這個一個西北形勢沙盤。
西北的大好山河此刻盡在衆人腳下。
蕭煜從侍從手中接過一杆長有一丈半的長杆,指着沙盤上的多倫河道:“兵發有雲,半渡而擊。祿時行副統領,吉日木圖、申東贊、圖布信三位臺吉,我不求你們守住多倫河,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在這裡讓徐林付出足夠的代價。”
祿時行點頭,申東贊默不作聲,圖布信輕哼了一聲。
吉日木圖看了身旁的阿木尓門都一眼。
白髮蒼蒼的阿穆爾門都看着沙盤若有所思。
蕭煜頓了一下,語氣平淡道:“接下來還有兩路大軍,左路軍秦權,交由黃漢吉臺吉臺吉,如何?”
面容枯槁的黃漢吉望着沙盤上的多倫河,沒有反駁。
蕭煜最後指了指右路軍,“閩行八萬人,徐林糧道之關鍵,我親自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