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剛進入社會的大學生,犯一點錯也是難免的。
一邊想着,沈先波心裡稍稍軟了下來,不過臉上卻還是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錯,這個叫顧友林的傢伙說的話可能並沒有騙自己,但是先波很快就想起來,顧友林最拿手的好戲,並不是他會說謊,而是他能用真話引起別人的同情,然後再將別人拉入陷阱之中的。
比如說上次在泉州的那次事件中。
即便沈先波知道上次的那一切都是一個圈套,不過他還是覺得上次顧友林所說的話並沒有騙自己。當然,他雖然說出來的話並沒有騙自己,但是他所有的行動,卻是在欺騙自己。
或者說,這個傢伙的欺騙手段非常的高明,他只是將能夠騙到自己的真話給說出來,而將不能騙到自己的真話給隱藏起來。
高明,實在是高明!
一想到這,沈先波心裡又重新地警惕起眼前這個人來了。
“你爸爸是什麼病?”沈先波面無表情地問着。
“他的膝蓋上長了一個良性腫瘤。”顧友林低着頭,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着。
原來顧友林本來是在銷售公司內部實習的。
因爲經濟環境並不是很好,所以他們這一批大學生比較慘。按照以往的慣例,大學生在接受六個月的實習期結束之後,便直接下派到公司部門上班的。但是他們這一批卻是不一樣,他們這批大學生在結束了六個月的車間實習後,還需要在部門裡繼續實習三個月。
一晃眼到公司已經超過半年了,而一直到現在,顧友林都沒有成爲公司的正式工。
當聽到顧友林說到這的時候,沈先波心中忍不住一陣感慨:這段時間來,他總覺得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前幾天之前才發生的,卻沒想到這麼鬥爭着鬥爭着,自己居然在鬥爭裡過了半年的光景了——時間真是快的嚇人。
顧友林告訴沈先波,他和其他的大學生不一樣。很多理工科的大學生在結束車間實習之後,都會在科室裡找到適合自己的崗位進行實習。不過他不同,他是市場營銷專業畢業的,除了進銷售公司之外,他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也正是因爲如此,即便他語言溝通能力不是很好,但是他還是背水一戰,進入了銷售公司。
總算他運氣還算不錯,進入銷售公司的那道門檻竟然被他給通過了。
“哦,你語言溝通能力不是很好?我看你還不錯啊。”沈先波微微笑着。的確,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在大區看到他的話,若是隻憑着自己在車間裡的印象的話,沈先波還是以爲他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大學生呢。看來,自己的眼力還真是差勁的很呢。
聽見沈先波說着,顧友林笑着搖搖頭:“現在能說,是因爲我到了一個新的環境。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又變成了不喜歡說話的人了。我這人就這樣,腦子裡能想出很多東西,但實際上說出來的卻非常少。”
說着,他微微搖搖頭,臉上擺出一副非常無奈的樣子。
卻說在顧友林爲他總算通過銷售公司的第一道關卡而感到高興的時候,他的家裡卻傳來了噩耗:他爸爸在家裡疼的直打滾,被村子裡的人送到醫院檢查後,發現他膝蓋上竟然長了一些良性腫瘤。顧友林知道這麼多年來,他爸爸的腿一直不是很好,本來他們全家人都以爲是腰椎間盤突出引起的腿部發麻,卻沒想到竟因爲是腫瘤。
因爲腫瘤在膝蓋裡的時間呆的比較長,所以他爸爸的膝蓋被磨損了,需要換一個新的人工膝蓋。住院費加上前前後後的費用,總共需要十六萬塊錢。
當聽到這麼一筆天文數字下來之後,顧友林那個時候真的快徹底崩潰了。要知道父親在他家裡是全家的頂樑柱,他弟弟現在又在上大學,所以弟弟這是拿不出錢了,父母手中的存款也不多。這麼一來,正在工作中的他,就需要爲家裡分擔這個負擔了。
十六萬扣除父母手中現有的兩萬塊錢的存款,加上媽媽在外借來的三萬塊錢,還有十一萬塊錢的缺口。也就是說,顧友林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裡,籌集到十一萬塊錢。
這麼一大筆錢對他這種一個月只有一千來塊錢工資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莫大的天文數字。就算他不吃不喝每個月,他也攢不出那麼多錢啊。想到那麼龐大的一筆數字,顧友林頓時崩潰到了極點。
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那個人便是董光漢。
董光漢是公司的大領導,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是絕對不會找他這麼個蝦米級別的小人物的,不過因爲顧友林是轎車三廠沈先波手下呆過的人,所以董光漢便想從他的口中探聽出關於沈先波的消息的,想要拉攏他作爲自己的打手。
顧友林雖然平時不喜歡說話,但是他人卻非常聰明。雖然董光漢並沒有明說,但是從董光漢的眼神中,他就已經出來對方之所以找自己,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對沈先波有所不利。
本來對於這種事情,他是堅決予以拒絕的,不過拒絕了幾次後,對方開出了一個讓他非常心動的價錢:如果他可以幫助對方對付沈先波的話,董光漢會借給他十萬塊錢,再給他五萬塊錢。如果按照董光漢的目標,將沈先波給鬥倒的話,那麼那十萬塊錢的債務,董光漢也就免除了。
“所以你就爲了錢,甘願幫別人來對付我?”沈先波睜大眼睛。
顧友林點頭:“是的,我需要錢。”
“你就算需要錢,你也不需要通過這種手段呀。”沈先波皺着眉頭,感到有些痛心。然而即便如此說,他還是對對方的行爲表示理解:有的時候人會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如同沈先波心中所想的那樣,顧友林也隨即不以爲然地點頭:“我知道我那樣對你是不對的,但是人家說人窮志不短,我覺得不對,人窮智就短,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而是事實。那時候爲了錢,我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既然他給了我足夠的好處,我自然就會幫他辦事。”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着沈先波:“所以師傅,如果你恨我的話,我很理解。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和你爲敵了。算我厚顏無恥,即便到現在我還想求你原諒。”
見到他都已經這麼說了,沈先波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隨即輕輕嘆了一口氣:“算了,和你計較這麼多又有什麼意思呢。不過你倒是很聰明,知道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站隊,撇清你和董光漢之間的關係啊。”
先波冷笑着。
事實上對方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先波知道對於這個孩子所說的每句話,自己都需要小心防範。他已經在這孩子的手中栽過一次跟頭,他不能再栽第二次跟頭了!
不過沈先波卻沒有想到的是,當聽到沈先波冷嘲熱諷地說出這話來的時候,對方的臉上隨即一紅,原本沉靜的目光,也頓時帶着一股怒意。那樣的神情,彷彿他是和某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此時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他恨不得將他給吃掉才行。
果然,過了好一會兒的功夫,顧友林終於咬牙切齒地說着:“董光漢他利用了我,他答應我的事情沒有兌現,我如果再和他虛以委蛇的話,那不太委屈了我麼?”
“他沒有兌現給你的錢?”先波好奇。
對方輕輕搖頭:“他答應我在那種場合只賣藝不賣身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