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以什麼罪名來控告他呢?
宋掌櫃仔細地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身體都恢復了,才忽然笑了一聲。
雖然被他們拿走了U盤,但他也不需要那麼着急。
不管是什麼理由,他都有信心把自己乾乾淨淨地摘出去。
有人來詢問,他全是沉默以對。
他拒不配合的模樣,讓梅舟一衆感覺有些棘手。
但是留給他們苦惱的時間並不長,因爲童家出事了。
收到童老爺子的信的時候,沈風眠還在思量怎麼才能把宋掌櫃背後的人拖出來。
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打開了突破口,想挖出幕後黑手,雖然有點難度,但也指日可待。
頂多,就是過程複雜了點兒。
因此,他收到信的時候,都有些不解:“這信,誰給你的?”
小八一指外邊剛走的快遞員:“剛送來的呀,老闆你買了啥呀!”
這年頭,寫信的可真不多,也難怪他誤會。
沈風眠也挺奇怪,因爲他輕輕一捻,就發現這裡頭應該是紙。
細細裁開一看,確實是一頁信紙。
甚是單薄,展開也不過短短數十行。
【沈先生,見字如面……】
旁邊一臉疑惑的小八看着沈風眠面色驟然大變,很是奇怪:“怎麼了?老闆,有什麼不對嗎?”
“我出去一趟。”沈風眠隨手撈起車鑰匙,急匆匆出了門。
【當年父親一念之差,妥協於人,只爲求個後人安穩。】
他踩下油門,腦海裡卻浮現出童老爺子平和的音容笑貌。
每次相見,總感覺老爺子話裡有話,他甚至一度懷疑過童老爺子……
【父親思慮不周,萬萬沒想到會導致這般後果,臨終前悵恨不已。】
紅燈悄然而至,剎車發出尖銳的叫聲。
【童家聲望依舊,然江雲後路已斷……我做過諸多努力,一無所獲,直到我遇到梅先生。】
百餘字,講述了他與梅舟的相識,然而未等他做出反應,梅舟便墜入深淵。
【本是童家種的因,卻讓他人承受了果,我悔恨莫及……】
沈風眠手有些顫抖,無法想象童老先生背後承受了多少。
但,這一切,真的不是某一人的錯。
【江雲已是泥沼,墮者甚衆,獨二位先生敢冒不韙,吾深感敬佩。】
紅燈跳,綠燈亮了。
車子繼續前行,沈風眠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惜體弱聲微,看着先生掙扎浮沉無能爲力。】
沈風眠依稀記起童老爺子身體是不好,上回探望好像還坐了輪椅,只是後面又有好轉,能走路了……
【如今病廢之餘,黃泉在望,只有這一念在懷,以身相抵,望能助二位先生一臂之力。】
遠遠已經看到童家的大門,沈風眠慢慢地停下了車。
門前飄蕩的兩個白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
豈止是一臂之力啊……
沈風眠費力地擡起頭,看着天邊那朵白雲。
風一吹,便散了。
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奔跑。
所有聲音都已遠去,唯獨那一句話彷彿在耳邊炸響,無比清晰。
……
“童老爺子,被人逼迫,墜江而亡!”
……
這個消息,刺激到的遠不止一個沈風眠。
童家數年積累,在江雲的地位無人可動搖。
尤其童老爺子帶領大家走出江雲,所有資產全數投入,只爲拉來外地生意。
這些單子他自己並未承接,卻是全部分給一些散戶。
人們雖然看不懂,但這份情還是領的。
一時之間,各種聲音都有,最大的呼聲,還是還童老爺子一個公道。
顧老闆他們背後的人並沒有想到,和以前一樣的逼迫,爲什麼會有兩種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他就不怕嗎?
一個童皓吊兒郎當,一個童瑤愚蠢無知。
他鬧出這麼大動靜,就不怕保不住童家護不下這坤寶閣?
“既然這樣,讓人給杜掌櫃通個氣,童家交給他了,至於其他的事,我們再想想辦法。”
沒等想出解決的辦法,已經有人敲響了他們的房門。
童老爺子的死亡,帶出的一羣人和這一樁樁驚天舊事,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江雲古玩圈就像經歷了一場海嘯,把所有人都捲了進去。
這件事情牽涉之廣,線路之長,聽着都覺得不可思議。
以至於當涉及的人全部被帶走問話以後,知情的不知情的衆人全都茫茫然不知所措。
相處數十年,竟好像從未看清過人心。
有人寫文章斥責,有人在家裡勸告親友,有人前去自首。
短短几天時間,童老爺子的死亡,像是一根引線,一路燃燒,最終爆炸。
江雲到海外的線,一條一條全被挖了出來。
雖然事情很快被壓了下來,外界都大事化小,但是沈風眠還是陸陸續續收到了各渠道遞來的消息。
整條交易鏈清晰而明瞭,大概是從前太順利太輕鬆,加上各環節都被打通,所以他們並不太警惕。
其中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事兒海了去了,相比之下,江雲這點小動靜反而不算什麼了。
沈風眠在童家坐了整整三天,直到親自送了老爺子最後一程,才終於答應回臻品齋。
見他終於點了頭,秦清悅鬆了口氣:“我來開車吧。”
他這個樣子,她實在不放心他自己開車了。
結果還在路上,就聽說童家老掌櫃帶人找上了門。
“停車,掉頭。”
秦清悅立即掉頭回去,沒等停穩,沈風眠便跳下了車。
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童皓憤怒的聲音:“憑什麼?坤寶閣是我爺爺留給我們的,憑什麼要把它交給你?”
“就憑你不姓童!”老掌櫃目光狠厲,他的兒子涉案極深,許多人都被放了出來,唯獨他兒子一直沒動靜,憤怒和驚恐,讓他無法冷靜:“你根本就不是老東家的孫子!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且與老東家毫無關係,你不配!”
沈風眠疾步前行,卻聽得一道清亮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響起:“那就交給我!”
肅素的大堂裡,還瀰漫着悲傷的氣息,有的人卻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跳出來鬧事。
童瑤身形纖瘦,眼裡卻彷彿燃着一把火。
一身素白的她擋在高出她一個頭的童皓面前,倔強地凝視着面前的衆人:“杜伯伯,別忘了,我可是你親口承認過的掌櫃。”
是的,不僅如此,他們所有人都親自承認過。
杜掌櫃一窒,當時,不是爲了哄童老爺子高興麼,他們不過是配合着逗這小女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