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是重陽節,秦錚上午巡察了河工之後,就帶着兩名門人彭清彥和衛又琳,輕衣簡從,離開河工,往幾個災民迴流比較多的村莊而去。
水災過去了一個多月,洪水已經退去。
有一些災民有特長有勞力,就留在了救助的莊子上。邱晨的陪嫁莊子和靖北侯府的莊子都留了不少戶這樣的災民,藉機充實了各個莊子的勞動力和人口。
大多數災民則返回了原籍,重建家園。
河水退去,即使沒被沖垮的房屋也不牢固了,返回家的災民們就用木頭撐住房屋的牆體暫時居住。有些屋子完全垮了的,只能暫時砍了木頭樹枝,搭成簡陋的窩棚居住。
好在,這一年的河工也有些報酬。還有給老弱婦孺們準備的各種代賑工作,再加上靖北侯府引導下,雍王府福王府長公主府都捐助糧米,又有靖北侯府預購了未來兩年的收成,讓這些人都有了些度日的米糧,不至於因爲水災失了家園淪爲餓殍。
因爲勞力被政道了河工上,半大的小子也到河工、莊子上尋些活計掙些糧米補貼口糧,就是一些身體壯實的婆子,也多找一些活計去做,是以,雖然是過節,災民們家裡也多隻有老弱留守。
秦錚帶着人來到一個退了洪水的莊子。
這個莊子地勢稍高一些,淹的還不算太嚴重,村裡的房舍十有五六尚存,災民們轉回來之後,用一些木頭支撐住牆體,房子就能勉強能住人。
來到村口,秦錚勒停馬兒,翻身下馬,將馬繮馬鞭扔給親衛,又勒令彭淑鳳和其他隨行人員留在村外,他只帶了兩個門客和一名小廝玉門,安步當車,一路步行,往村子裡慢慢行去。
走進村子,可以在牆壁上看到清晰的水痕。有些屋舍的牆體歪斜,有的牆體上的裂縫寬的能塞進兩根手指……
進了九月,地裡的耕作已經完成,哪怕人已經返回了村莊,地裡的水也退了去,卻仍舊一片泥濘,想要補種也不能夠。田野裡,一片片原本早該成熟收穫的莊稼枯死成一片荒涼,或撲倒在地腐爛成泥,或仍舊頑強地挺立着,不肯倒地。
很多樹木被水淹死,沒有被淹死的,也已經成了一樹黃葉紅葉,與那些枯乾的枝葉夾雜着陳列在眼前,別有一種慘烈。
秦錚一行人慢慢走着,入眼都是一片枯黃和死寂。村落裡幾乎沒有生氣,沒有雞犬相聞,偶爾從街角竄出一條癩皮狗,也瘦的皮包骨,不等人看清楚,就遽然逃竄的不知蹤影了。若不是院落中晾曬的破衣裳,或者屋角一閃而沒的小孩子,幾乎讓人懷疑,是不是走進來一座荒村。
旁邊,通州縣令彭淑鳳落後秦錚一步,低聲解釋道:“男人和小子、壯年婦人都出去做工掙口糧了,莊子裡就剩下一些老弱……村裡人回來的也不多,沒有原住人口的一半……”
秦錚腰板挺直,表情端凝,看不出喜怒。彭淑鳳一個縣衙的文官,哪裡經得住這種氣勢,說到一半,已經是冷汗滿臉,汗溼了脊背。
哆哆嗦嗦掏出手帕呼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彭淑鳳正要接着解釋,就聽冷硬的靖北侯突然開口:“回來的人少……房子倒是不怕不夠用了!”
彭淑鳳愕然片刻,連忙受寵若驚地連連點頭道:“是,是,回來的人,經過卑下和衙役們協調,已經都安置到了較完整的房子裡……嗯,房屋也讓工匠檢查過了,用檁子抵住之後,撐一冬天不成問題。來年開春,再翻修加固即可。”
彭淑鳳還想多說些對未來的展望,可眼看着靖北侯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又回覆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對他的話也沒有任何表示,彭淑鳳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訕訕地住了口。
終於,在一座破房子角落又看到一個孩子時,衛又琳及時上前,從肩上的褡褳裡摸出一隻饅頭,舉在手裡,對那小孩子笑着示意:“小子,白麪大餑餑,吃不吃?”
不知是不是受了衛又琳手中的饅頭吸引,這個孩子沒有落荒而逃,而是扒着屋角,露出大半個髒兮兮的黃瘦小臉和蓬亂的腦袋,瞪着一雙似乎特別大的眼睛,盯着衛又琳手中的饅頭,好半天又有些不敢相信地擡眼看看已經停了腳步的秦錚等人。
衛又琳察覺到秦錚等人停了腳步,他自己臉上的笑意又親切了幾分,舉着那饅頭往前慢慢地接近着小孩子,笑着道:“別怕,我們就是路過的,想問個路,你給我指個路,這個饅頭就給你吃。”
似乎給了一個合理的理由,那小孩子的戒心放下了不少,磨蹭了一會兒,終於從牆角磨蹭了出來。不過讓秦錚幾人比較驚訝的,那孩子走出來後,屋角後邊隱約還藏着幾個孩童。
衛又琳靠的最近,自然看得更清楚,微微驚訝着,臉上的笑容不變着,又往前舉了舉手中的饅頭,笑着問道:“這裡可是李家集?”
小孩子搖了搖蓬亂不堪的腦袋,然後擡起髒兮兮乾瘦粗糙的小手,往西北方向一指:“李家集在那邊。”
衛又琳一點兒不覺得過分地又問道:“離得還遠麼?”
這個問題對小孩子來說有些難度,畢竟,看身量這個孩子也就是五六歲的樣子,農村裡這麼大的孩子,很多連村子都沒離開過,沒有路程的距離概念也正常。
但是,小孩子想了想卻回答了:“嗯,走路一晌午!”
衛又琳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天色,將手中的饅頭遞給孩子,一邊回頭道:“爺,看來走偏了,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不若尋個人家,拿了米出來,讓人替咱們做點兒熱飯吃了,再趕路!”
那孩子接了饅頭,似乎戒心徹底地放下了,竟然沒有跑開。聽到衛又琳這番話,轉轉眼珠兒,開口道:“我奶奶在家,不若去我家吧!我奶奶做飯香着咧!”
衛又琳回頭看向秦錚,兩人對視會意一笑,衛又琳朝那孩子點點頭,伸手又從肩膀上的褡褳裡摸出一個饅頭來,遞給孩子:“那幾個是你的夥伴麼?給他們也吃!”
孩子很是歡喜,接了饅頭,還朝衛又琳躬躬身,飛跑過屋角,不多時,三個更小的孩子跟着從屋角後走了出來。
熟悉了,衛又琳很快知道了孩子的名字叫槓子,大概是取槓子結實之意,希望孩子身體健康茁壯成長的意思。另外三個小孩兒都是村裡的孩子。這個村子叫胡家廟。村子裡原本有四五十戶人家,發水之後,再返回來的不過十幾家。槓子的大伯爹爹身強力壯,去了河工上,槓子上頭還有兩個堂哥一個親哥,都出去掙口糧了,伯孃和孃親也去了最近的楊家莊子做活計了,要到做完了一撥活計纔回來。如今,家裡就只剩了她跟年邁的奶奶……因爲家裡勞力整裝,槓子家的情形不錯,口糧足夠不說,據說還有些結餘。
這從剛剛拿到饅頭,槓子沒有獨吞,反而分給小夥伴們的行爲上也能看得出來。
邊走邊打聽,繞過兩個徹底破敗的院子,來到槓子家門口時,衛又琳已經從槓子和三個小孩兒嘴裡,將村子的情況打聽的差不多了。
槓子的奶奶是個五十多歲老婦人,也算憨厚朴實,不失莊戶人家的本分。見了小孫子領會好幾個人來,有些拘束,還是槓子解說了一番,才急急忙忙吩咐槓子拿板凳招呼客人,自己匆匆忙忙進廚房燒水去了。
不多時,槓子奶奶用一個瓷盆端出一盆熱水來,又拿了三四個粗瓷碗過來,很是侷促道:“傢什不湊手,怠慢了!”
衛又琳笑容滿面地上前接了碗,彭清彥上前一步,接過老人手中的熱水盆子,放在秦錚面前摞着的幾塊青磚上,這是槓子和孩子們搬過來,暫時充當着桌子的角色。
衛又琳將身上的褡褳卸下來,先拿了一隻饅頭遞給秦錚,又跟彭清彥一人拿了一隻,又拿出幾片黑褐色的鹹菜來,一人分了一塊。
轉眼,看到幾個小傢伙兒的眼睛都盯在自己手中,不由失笑道:“你們還想吃?”
說着,拿了一個饅頭遞過去。
槓子這會兒跟衛又琳混熟了,已經放開了,接了饅頭,另一隻手指着衛又琳手中的老鹹菜道:“大叔,能給塊鹹菜不?我們家好些天沒有鹽了。”
衛又琳微微一怔,回頭看了看秦錚,看秦錚也注意到了,立刻轉回頭來,從褡褳裡摸出兩個拳頭大小的鹹菜來,遞給槓子:“我們出門也沒帶多少,就這兩個,拿去給你奶奶……這個不能多吃,齁着做癆病的。”
“噯,噯,多謝大叔。我知道,我不多吃。”槓子雙手接了鹹菜,朝衛又琳躬躬身謝了,回頭飛快地啃了一口……就在衛又琳好笑這個孩子鬼心眼兒不少,回頭就偷吃的時候,就見槓子卻把咬下來的鹹菜從嘴裡吐在手裡,遞給另外三個小孩兒,“給,就着饅頭吃哦。”
見三個小孩子接了喜笑顏開的接了鹹菜,躲到一邊分着吃去了。槓子才捧着兩個大咸菜疙瘩,飛奔進廚房,老遠就朝着奶奶喊:“奶奶,有鹹菜了,那個大叔給了兩個鹹菜。”
衛又琳滿臉感慨地轉回頭,看向秦錚和彭清彥。
彭清彥微微嘆息着道:“是我們考慮有失,看樣子,百姓們過日子,沒有鹽可不行。”
衛又琳也跟着道:“柴米油鹽,真真是缺一不可。”
這會兒提到了鹽,人缺了鹽,會食之無味,時間久了,身體會因爲缺失鹽分導致許多疾病,力氣減退,白化病等等;同樣的,僅僅是有米有鹽,常年沒有油水,人的身子也受不住……
這片刻,秦錚一口熱水一口饅頭,已經吃完了。隨即起身,示意衛又琳跟老人告辭,在槓子和三個小子的不捨相送下,離開胡家廟,往下一個村子去了。
如是,秦孝飛馬疾馳從靖北侯府趕來給秦錚報信的時候,秦錚下村還沒回來,秦孝招呼了一個地形熟悉的衙役帶着,一路尋過去,在酉時末刻才總算找到靖北侯秦錚。是時,秦錚剛剛帶着人馬走訪了最後一個受災的村子。
酉時末,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朦朦朧朧中,秦孝依着對秦錚的熟悉,老遠確定了秦錚的身份,飛奔上前,雙方相距十幾丈的時候,突然勒住馬,飛身跳下馬背,立刻在馬前單膝跪地,高聲稟道:“侯爺,夫人臨產了,您快快回府吧!”
秦錚的表情未變,但手下意識一緊,勒的大黑馬歪了歪頭,不滿地打了個響鼻,刨了兩下前蹄……隨即,馬兒接收到主人的示意,撒開長腿,猛地一個飛跳縱躍,直接從秦孝頭頂越了過去,然後,就聽得一陣馬蹄聲疾馳而去,一人一馬,瞬間跑遠了。
秦義等人不過慢了半拍,連通秦孝一起,緊跟着追了上去。
不過盞茶功夫,秦錚連通他的幾名親衛小廝都跑地沒了蹤影。原地只剩下帶秦孝過來的衙役、衛又琳、彭清彥,還有通州縣令彭淑鳳和一名師爺兩名隨從……
衆人漸漸從愕然中醒過神來,衛又琳和彭清彥相視一笑,衛又琳對通州縣令彭淑鳳拱手道:“咳咳,既然侯爺府中有急事回城,彭大人您也公幹在身,某等也不多耽擱了,就此別過吧!”
彭淑鳳晃晃神,沒了靖北侯那座大佛鎮着,他也覺得鬆了口氣。知道衛又琳和彭清彥頗受靖北侯信重,襯着靖北侯不在正好拉攏,忙也一抱拳,很是客氣道:“二位先生着實客氣了。侯爺有急務回城,王爺也不在,只剩下二位先生,未免人手不足,不知道,需不需要在下再招呼人手過來維持?”
衛又琳和彭清彥交換了個眼色,都在心裡暗暗感嘆了一聲。別看彭淑鳳在侯爺面前那般畏縮窩囊,卻不愧是在縣衙裡打磨了數年的人物,對實務的熟悉把握上,比他們這些還未入仕之人,想的細緻周到許多。
兩人也知道,雍王爺和靖北侯兩人都回了城,河工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們兩個在侯爺面前出出主意參贊參贊也就罷了,卻並無實權,真有什麼事兒還真是棘手。彭淑鳳既然上趕着出力,他們也就認了這份人情,大大方方答應了。
隨即,彭清彥和衛又琳齊齊拱手謝了。彭淑鳳客氣了兩句,立刻打發壓抑回通州衙門招呼衙役人手,過來河工上維持。他自己也不離開,乾脆陪着彭清彥和衛又琳,一路緩緩驅馬,往河工上回去了。
邱晨這個身體本就偏清瘦,底子又傷過,又經歷了八個多月將近九個月的漫長沉重的孕程……她的身體是真的很虛弱了,能夠支撐着她一路走下來,並仍舊咬牙堅持的,最主要的是對孩子們的不捨,對這個世界種種的留戀,還有她不服輸的個性吧!
雖然已經發動了,但明顯的陣痛不是特別集中,間隔的時間還比較長。
吃過一碗雞豆花後,邱晨剛剛昏迷引起的氣短心虛略略好轉了些,有了些精神。覺得好一會兒沒有陣痛了,就想着起身讓人扶着她走動走動,以促進生產,縮短產程……
她這還沒起身呢,就覺得肚子又是一陣收縮,一撥陣痛再次襲來……
緊跟着,似乎因爲她體力的恢復,陣痛的頻率和程度都明顯增加了。進產房的時候不過申時末,一個時辰,酉時末的時候,羊水破了……戌時初刻,陣痛幾乎連成了線,邱晨咬着嘴裡的帕子,頭髮和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溼。一縷縷頭髮黏膩膩地貼在額頭鬢角……陣痛稍稍停歇的一瞬,邱晨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旁邊伺候的青杏連忙拿了一塊溫熱的溼帕子上前來,替她擦了臉上的汗水,承影則飛快地替她把頭髮挑開,分到一旁……
不等弄妥當,又是一撥強烈的陣痛襲來,邱晨悶悶哼了一聲,只覺得身下溼乎乎的液體涌出來……
然後,有個穩婆驚呼一聲:“哎呀,好像血崩……”
驚呼聲喊了一半就失了聲。邱晨眼前一陣發黑,心頭也砰砰跳了兩下,努力撐着力氣睜開眼睛,強忍着劇烈的疼痛,在模糊的視線中搜尋着陳氏,伸手一把抓住陳氏的手——
“上蔘湯!”就在邱晨握住陳氏的手的一瞬,陳氏厲聲吩咐也響了起來。
邱晨聽得清楚,嘴角微微一扯,鬆了口氣,轉瞬又被劇烈地陣痛拉扯着,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攥着的手腕……
陳氏吩咐下去的同時,也察覺到了夫人的動作,急忙俯身看過來,正想問什麼,卻眼看着夫人的臉因爲劇疼扭曲起來,臉頰上的肉都顫抖哆嗦起來,卻生生咬着下脣不肯發出一聲痛呼。
顧不上自己的手疼,陳氏眼角瞬間溼了,連聲道:“夫人,疼就喊兩聲……”
陣痛又略略一緩,邱晨喘了口氣,轉回眼珠,搖搖頭,同時鬆開手:“抓疼你了……”
“夫人!無妨……”陳氏眼裡的淚水滾滾而落,一邊拿了乾淨地溼帕子給夫人擦嘴脣……剛剛邱晨想要說話,把帕子吐出來了,把下脣咬破了,滿嘴被鐵鏽氣的血腥味兒充斥,嘴角一縷血色溢出來,蜿蜒滑過下巴一直滑到脖頸裡去……
陳氏一邊將一塊乾淨帕子塞進邱晨嘴裡,一邊給她擦乾淨嘴角下巴上的血跡,一邊哽着聲音勸道:“夫人,要撐住,兩個少爺和小姐還在外頭等着你呢!”
邱晨忍着再次涌上來的劇痛,用力點點頭。
梔子和連翹最初也害怕了,眼看到了這種危急時刻,四個不止一次在動物身上動過刀子的丫頭終於打起了精神,上前查看過後,梔子對穩婆道:“不像血崩……馬上就生了,兩位嬤嬤準備好了!”
兩個穩婆早就知道這四個丫頭懂醫術,雖然多少有些不以爲意,但怎麼說這四個人也是夫人身邊的人,她們自然不敢輕慢,聽到梔子這麼說,連忙上前查看。
片刻,一個穩婆帶着喜色朝邱晨喊:“夫人,已經能看到孩子頭頂了,您緩口氣,稍稍歇一下,等一會,聽老婆子的使勁兒……”
邱晨幾乎要撐不住再次昏過去了,聽到這句話,無異於佛語綸音,立刻覺得有了些力氣,用力點了點頭。
陳氏也適時送了濃濃的獨蔘湯上來,扶着邱晨略略擡頭,喝了小半盞下去。
承影、青杏又匆匆給邱晨擦了臉上的汗水……周氏則就在另一側,強忍着淚,連聲唸叨:“海棠,撐住,咱爹咱娘和孩子們都等着你了……”
秦錚完全顧不得心疼馬兒了,一路驅趕着大黑馬疾馳如飛,大白天快馬要一個時辰的路,他硬是半個時辰不到就趕到了城門口,恰恰好趕上關城門的時間。
大老遠聽到馬蹄疾馳而至,站在城門上的秦修儀連忙吩咐人喊話暫時延遲片刻關城門,一邊往城樓下走,還不能他下了城樓,一人一馬飛一般略過城門洞,狂風一般捲進去,眨眼消失在幽深的長街盡頭了。
站在城牆馬道上的秦修儀怔了片刻,苦笑着搖搖頭,轉身對陪着他過來的一名黃姓公公拱手笑道:“犬子驚嚇失態,有失體統,讓公公見笑了!”
說率兵驅逐北戎,擴展了大片疆土的靖北侯有失體統這話,樑國公是靖北侯的老子能說的……別的人,呃,龍椅上那位也能說的,其他人,哪怕是貴爲親王的誠王雍王幾個只怕也不好出口。更何況他一個品級低下的內侍,再大膽包天也不敢應這句話啊!
黃公公也是歷練出來的,滑不留手的人物,這會兒直接轉了話題,嘿嘿一笑,拱手對樑國公秦修儀道:“既然靖北侯回來了,那雜家也能回去交差事了。改日,再給國公爺恭賀添丁之喜!”
兒媳婦生孩子,這會兒不管生沒生出來,照着好聽的話說準沒錯!
樑國公秦修儀也彷彿得了失憶症,立刻將剛剛的怒氣丟開去,同樣笑眯眯拱手客氣寒暄了一番,跟黃姓公公互相謙讓着下來城樓,各自騎了馬,帶了從人,再次辭過,各自急急離去了。
樑國公的長隨落在後頭,掏出兩張銀票子來,塞進掌管城門的武官手裡,笑着道:“勞兄弟們受累了,給兄弟們打兩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