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一急之下,就有些聲色俱厲的味道,把跟着丫頭剛剛跨進門來的寶良嚇了一跳,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滿心驚異忐忑道:“回夫人,大少爺二少爺進城之後,在西大街上遇上了霍爺和胡爺,二位爺說有詩會,邀請大少爺和二少爺前去,還說顧先生也在,大少爺和二少爺不好推辭,打發小的回來跟夫人回稟!”
一聽果然是霍飛柏和胡暘生出來的事,邱晨怒氣上涌的同時,也暗暗後悔沒有提前跟俊文俊書說明白。沒有提醒兩個孩子看清霍胡二人可能存在的叵測之心。
因爲氣憤,邱晨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情況,忽地一下站了起來。
承影動作敏捷,上前一步扶住邱晨,才免於她太過起身可能發生的跌碰。跟着,月桂也跟上來扶住邱晨勸慰道:“夫人緩緩,夫人緩緩,有什麼事先緩口氣,咱們慢慢來。”
邱晨的妊娠高血壓本來就很嚴重了,剛剛起的太猛,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意識也一時時迷糊起來。
她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放鬆了身體依賴地靠着承影,卻沒有立刻坐下去。猛地起身對她的高血壓已經是一個嚴重的挑戰了,再不敢稍動了。
劉老太太也嚇壞了,愣了一瞬,最後一個醒過神來,卻難得的鎮定,沒有叫嚷,更沒有哭叫,只一把抱住了昀哥兒,不讓孩子亂動亂說,一邊高聲吩咐:“別動,扶着她,別動!”
邱晨妊娠高血壓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偶爾也有眩暈難耐的時候,劉老太太來了一個月了,自然也經過見過,很清楚地記得閨女當時的處理方式,就是保持身體不動,慢慢緩過來才行。也不得不說,劉老太太難得冷靜,不哭不鬧,還能冷靜地指點丫頭們妥善處理,沒有胡亂來,加重了邱晨的病情。
調整了盞茶功夫,邱晨才覺得頭暈的感覺稍稍緩和了些,也敢睜眼了,不再眩暈到天旋地轉那麼嚴重了,這才輕輕籲出一口氣來,緩緩睜開眼睛,揮揮手跟一臉焦急的衆人示意着,看着一臉惶急的丫頭婆子,可想而知劉老太太和兒子該是更加驚嚇恐慌,她不由想着回頭寬慰一下老人孩子。只不過,她這一回是真的有些心急了。
不論是不是高血壓引起的眩暈症,回頭的動作都會讓眩暈瞬間加重。
邱晨回頭的同時,臉上展開一抹溫和的笑,想着寬慰老孃和幼子,只不過,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展開,她就覺得頭轟地一下,瞬間失去了意識!
意識迅速消失的一瞬,她聽到幾聲驚呼,好像有丫頭有劉老太太還有……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只是聲音太遙遠,遙遠的她根本分不清是誰在呼喊。
丫頭婆子們看到夫人緩過勁兒來,一口氣還沒鬆下來,遽然不防之下,夫人一回頭的功夫……真真只是一回頭,卻驟然身體一軟,癱軟下去。
承影反應快一下子扶住了夫人的一條胳膊,然後騰出一支胳膊托住了夫人的腰背……月桂卻是沒練過功夫的普通小丫頭,又是措手不及之下,哪裡撐得住夫人突然頹倒下來的沉重身體,雙腿一軟,她自己噗通一聲先跪了下去……好在,她自己跪倒,卻仍舊沒有撒手,雖然因爲她的跪倒讓夫人的身體不免地往月桂這邊傾倒過來,卻因爲月桂在下邊撐着,夫人的身體只是壓在了月桂身上,沒至於摔倒在地上。
陳氏剛剛被邱晨打發了去後園子看孩子們了,林氏站的有些遠,在屋角看着兩個小丫頭做小衣裳呢。寶良回話,邱晨出事,說起來似乎很長,但不過盞茶功夫,林氏也就只來得及起身走過來。這會兒剛剛好趕上來,扶住了邱晨的身體,也顧不得看月桂怎樣,一看邱晨暈厥了,立刻抱住邱晨的身體,借勢在榻上坐了,同時吩咐承影:“趕緊去請穆老先生。”
回頭,看着月桂連滾帶爬地挪到一旁,還跪在地上抹着淚眼巴巴地看着暈厥的夫人呢。
“你怎樣?可還能動?”林嬤嬤詢問了一聲,看到月桂連連點頭,立刻吩咐道,“你去叫穩婆過來……”
夫人的孕期已近九個月,即使不是雙胎,也到了隨時可能生產的時候。
這種時候,出了這種事情,很大可能就會刺激身體發動起來。再說,就是生產不發動,出了這種事,也要請穩婆過來檢查一下,以確定胎兒如何……
月桂抹把淚,連連點着頭,飛快地爬起來就往外跑。因爲跑得太急,也或許是剛剛那一跪終究是傷了腿,月桂奔出去一步後,猛地踉蹌了一下,往前猛衝了兩步,被站在外圍的霧嵐扶住這纔沒有摔倒。
站穩身體,月桂也顧不得什麼,連聲謝謝都沒顧得說,推開霧嵐,飛快地跑出去,臨出門,看到寶良還跪在那裡,月桂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呵斥道:“還跪在這裡作甚,還不滾到外頭去!”
寶良着實給嚇壞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哭咧咧答應一聲,手腳並用爬出門去,乖乖地到屋門口外一旁跪着去了。
而月桂大發了他,完全顧不得再理會,徑直出門往西廂裡叫待命的穩婆去了。
“去把不當值的人也叫來……你去燒水,你去……”林嬤嬤一連串的吩咐下去,丫頭婆子們在最初的驚慌失措後,迅速地冷靜下來,動作迅捷有效地按照林嬤嬤的吩咐做事情去了。
林嬤嬤這才吸了口氣,微微閉了閉眼睛,平靜心神,按在夫人手腕上的手指開始查探脈象。
片刻,林嬤嬤皺緊的眉頭略路舒展了些。
“還好,夫人雖然暈過去,但並無大礙……嗯,暫時沒有大礙。”林嬤嬤第一時間回頭跟劉老太太交待了一聲。
發生這種事情,最緊張擔心的就是當孃的了,劉老太太一個莊戶出身的老太太,大字都不識一個的人,遇上女兒突發症狀暈厥,居然還能保持冷靜,沒有哭喊,已經很讓人佩服了。
儘管,劉老太太的臉色很難看,臉上完全沒了血色,嘴脣不受控制地抖動着,抱着昀哥兒的雙手也顫抖着……這些都彰顯出了作爲孃親,女兒突然狀況,她內心的擔憂恐懼之重,比其他人更甚!
林嬤嬤見到劉老太太這般形容,也禁不住心裡暗讚一聲,甚至隱隱地明白,自家夫人一個莊戶出身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夠出脫成這般非凡見識的了。
這個念頭不過是一閃,立刻就被林嬤嬤暫時擱下,又匆匆寬慰了劉老太太兩句,轉而吩咐劉老太太的丫頭香草倒了茶,給劉老太太壓驚,一邊就轉回臉來,迎着急趕進來的兩個穩婆,道:“夫人心急之下暈過去了,兩位姐姐快來看看,可有妨礙!”
月桂去喚兩個穩婆的時候已經將緣由說過了,心裡多少也有了數。趕過來的時候連手都洗了。
之前,邱晨要求多,兩個穩婆都習慣了,這會兒自然有小丫頭上前來給她們穿了乾淨的罩衣,戴了包頭、口罩,收拾利落了,趕着上前來。
林嬤嬤查看過邱晨的脈搏之後,已經將邱晨放在榻上躺好了,兩個穩婆上前來察看情況,不過一瞬,其中一個婆子就扎着手驚惶地開口道:“準備產房,發動了!”
林嬤嬤心頭一跳,目光也同時看到了婆子手上沾的斑斑血跡,腦子裡有些發暈,卻也強迫着自己鎮定鎮定。
擡起眼,第一時間看向劉老太太道:“老太太在這裡看好了哥兒,夫人沒事的。”
劉老太太剛剛略緩的臉色又瞬間脫乾淨了血色,嘴脣顫抖着根本說不出話來,卻還算鎮定地點頭答應着,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昀哥兒,手還一下一下地拍着,安慰着昀哥兒,也安慰着自己。
穆老先生也終於趕了過來,上前查探過邱晨的脈搏之後,確認了,邱晨確實是發動了。又因爲是情志驟變引發了肝陽上亢,邱晨的情況不是太好。不說其他,至少暈厥狀況下會增加了生產的難度和危險。所以,穆老先生診看過之後,立刻取了銀針給邱晨施針,喚醒邱晨的同時,也能緩解上亢的肝陽。
陳嬤嬤聞訊從後園子裡趕過來的時候,穆老先生已經施針完畢,隨着最後一根銀針紮下去,邱晨微微皺着眉頭,輕哼了一聲醒轉過來。
彷彿在很遙遠的地方遊歷了一遭轉回來,雖然睜開了眼睛,邱晨的神智一時卻仍舊有些迷糊。她眨着眼睛,下意識地轉頭打量着這個世界,看着一張張似乎很熟識,又模糊不清的臉龐,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擡手扶住額頭閉上了眼睛。
她模模糊糊地記着開着自己的新車回家,在路上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然後被驟然捲過來的洪水淹沒……她是被人救起來了麼?那不是應該在醫院麼?周圍這些人,哪怕不是醫生護士,也不要穿着古裝梳着奇怪的髮式好不好……
“孃親!”脆脆軟軟的呼喚在耳畔響起。
“海棠……你覺得咋樣?”蒼老的女聲,包含着濃濃的關切和擔憂,好像記憶中的母親,也像外婆的聲音。
邱晨腦中一層屏障隨着頭頂的一下刺痛,嘭地一聲破裂開來,差點兒被屏蔽的記憶閘門瞬間打開,九年的生活經歷記憶瞬間恢復,並鮮活起來。
她,早在九年前就不是邱晨了。
她,已經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如今是楊氏海棠,是靖北侯秦錚的妻子!
她,有兩兒一女,肚子裡還揣着包子……
呼,記憶恢復的瞬間,她睜開眼睛看向一老一小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手則下意識地撫上了肚子,那裡高高的凸起讓她略略鬆了口氣。下一刻,感覺到腹部因爲子宮收縮緊繃的堅硬感,讓她心中倏然一驚,驟然轉回頭來,很準確地找到花白鬚眉的老頭兒,直接問道:“我的孩子怎樣了?是不是……”
“丫頭別怕,不妨事,不妨事!”穆老頭兒難得的神色鄭重地寬慰着,看着邱晨舒出一口氣來,又立刻道,“不過,你因爲情志驟變,觸動了胎氣……導致突然發動。因爲是意外發動,難免多了幾分危險,你一定要堅持住……若是你再暈過去,別說我,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的孩子了。”
邱晨看着穆老頭兒的上下嘴脣開開合合地,剛剛清醒過來,大腦運轉的速度還沒完全恢復,老頭兒說了一大篇,她只抓住了最關鍵的一句——再暈過去,神仙救不了孩子!
穆老頭兒的話音落下,邱晨眨了眨眼睛,場中寂靜了一瞬,然後,邱晨鄭重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劉老太太和丫頭婆子,連帶着穆老頭兒看着邱晨醒過來,神智清醒,關鍵是,神情鎮定,齊齊鬆了一口氣。
劉老太太只覺得身子一鬆,緊緊抱着昀哥兒的手臂不由一鬆。本來祖孫倆就靠在木榻裡側的角落裡看着,邱晨躺在木榻外側,劉老太太手一鬆,昀哥兒得了自由的第一時間,立刻手腳並用地爬過來,摟着邱晨的脖子,親親蹭蹭,軟軟道:“娘,您別睡覺,你看着兒子!”
剛剛孃親暈倒,昀哥兒不是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不妨礙他看懂周圍人臉上的驚慌和恐懼,小小的心裡間接地明白,不能讓孃親睡着,孃親睡着了不好……隱約地,他甚至能夠知道,孃親睡着了就不要他了……所以,他怕,怕得很。纔會在孃親醒來之時那般歡喜,第一時間呼喚出聲。這會兒一得了自由,就立刻跑過來靠着孃親,想法子不讓孃親睡着。
“娘,昀兒給你講故事好不好?要不給你唱歌?你不睡覺好嗎?”
軟軟的小聲音帶着明顯的討好,甚至,說着說着帶出了小小子內心裡下意識的害怕和緊張,帶出了些些哭音兒……
邱晨心裡一疼,一股酸重衝上來,衝進鼻腔衝入眼窩,讓她的眼窩一熱,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好……不睡……孃親不睡……昀兒……不怕!”
陳氏得了消息,周氏和後園子裡玩耍會宴的阿福阿滿等人也得了消息,只不過周氏行動慢一些,阿福阿滿得到消息晚一些,是以,大大小小一羣人都稍慢了片刻。這一會兒,也終於奔了進來。
未曾進屋,阿滿就揪着院子裡的小丫頭問開了:“我孃親怎樣了?”
“夫人暈過去……”小丫頭說話沒抓住重點,剛說了一句,阿滿丫頭就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瞬間空白了,一把推開小丫頭,一陣風般捲進屋裡來。
踏進屋門的瞬間,阿滿就看到了次間裡,衆人皆圍着木榻站着。她看不到裡頭的情形,只能聽到昀哥兒哭咧咧叫孃的聲音。還有,站在外圍的幾個丫頭婆子都在拭淚!
對,拭淚!這些丫頭婆子們看到邱晨和昀哥兒母子倆相擁的場景忍不住心酸落淚,這纔有了拭淚的動作。
阿滿丫頭看到丫頭婆子們這副情形,卻立刻誤會了。
想到那種可能,阿滿丫頭幾乎心神俱裂,叫了一聲“孃親!”,人已經推開丫頭婆子衝了進去。
還好,陳氏和承影守在邱晨的木榻跟前,察覺到阿滿衝上來的同時,兩人同時動作伸手攔住了阿滿丫頭。
“小姐別急,夫人無礙!”
邱晨也聽到了動靜,抹抹眼淚,轉過頭看到小丫頭臉色慘白,淚水糊了滿臉,完全沒了每日笑嘻嘻的歡快模樣,不由又是一陣心疼。伸手示意阿滿過來,邱晨用一隻胳膊攬了攬阿滿丫頭,寬慰了兩句之後,那邊一個穩婆快步走過來,回報:“產房佈置好了,快把夫人擡進去吧!”
跟着穩婆後頭,阿福也到了,隨即是俊言俊章扶着周氏也趕了過來,再後頭還有俊禮致賢致德和箴,湯家的兩個孩子家卓家斐年紀稍長一些,多少懂了些禮數,沒有衝進來,卻也來到了院子裡。
邱晨來不及一一寬慰,只招呼阿福,寬慰了長子兩句,叮囑道:“別擔心,孃親不會有事,你照顧好姥姥和弟弟妹妹們!”
阿福握着孃親的手,鄭重地點頭答應着,然後在丫頭婆子們上前擡起木榻的時候,阿福湊上去,親了親孃親的臉頰,大聲道:“娘,我和滿兒、昀兒在外頭等着你!”
邱晨看着已長成爲小小少年的兒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目光定格在長子臉上——
小小的少年有了些成長的青澀,仍舊稚氣的臉努力端正着,緊抿着嘴巴,想要顯示他的成長和堅強,卻仍舊掩蓋不住眼底的擔憂和緊張;
邱晨的目光從長子臉上轉過去,是女兒花貓一般的臉龐——
因爲跑得太快,髮髻散了,披散着,加上臉上道道淚痕,往日裡總是歡聲笑語看,跟鳥兒一般快活的女兒,今兒徹底成了小瘋丫頭,一個跟哥哥一樣努力裝着端正、顯示自己堅強,卻仍舊難掩自己害怕恐懼的小丫頭!
再接下來是被王氏抱在懷裡的昀哥兒,孩子的小臉兒出奇的嚴肅,單開臉龐甚至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有一雙定定地跟着母親移動的烏黑黑的眼珠裡,透出深深地緊張和些許的茫然。
同樣緊張的還劉老太太,還有再後邊的俊言俊章俊禮等小子們,無不緊繃着一張臉,透出慢慢地緊張和擔憂……
木榻由幾個粗壯婆子擡起來,一路擡進備好的產房裡去了。
邱晨來不及看其他人的表情,腹部一陣收縮引起了陣痛,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同時下意識地咬住了嘴脣。
陳氏和周氏兩人扶着木榻緊緊跟隨着,看到邱晨的表情,周氏立刻詢問:“是不是疼開了?”
陣痛初起,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陣痛緩解,邱晨放鬆下來,看着周氏微微一笑,點點頭應是。
說話間,衆人來到產房門口。已經收拾好換好衣裳的梔子連翹幾個丫頭迎出來,擋在門口曲膝道:“請諸位嬤嬤姐姐們洗漱乾淨了,換了衣裳再進來伺候!”
生昀哥兒的時候,這些規矩就演練過也經歷過實戰了,陳氏、周氏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誰也沒有多說,四個粗使婆子穩穩地將木榻放在產房門口,躬身退了出去。
玄冰和蒸雪等人也洗漱乾淨了換了衣裳,此時上前來,一起擡了邱晨身下的褥子,平穩地起身,將邱晨擡進產房去,片刻,邱晨身上原來穿着的衣裳,連帶擡人進去的被褥都裹着送了出來。
這會兒功夫,周氏、陳氏也洗漱乾淨,穿了罩衣戴了帽子口罩進了產房。
留在外頭的林氏帶着丫頭婆子們飛快地替換下來的物事清理出去。並帶人在產房們外支起了紅泥爐子,拿老山參燉上了獨蔘湯,備用。
各人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劉老太太沒有趕着進產房,卻是留在了外頭。努力鎮定着情緒,照應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們。
楊樹勇受朋友相邀外出還沒歸來。
周氏得了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人去尋楊樹勇。
是以,邱晨進了產房不久,楊樹勇就趕了回來,眼看着緊閉產房門,也只好在廳堂裡停住了腳步,寬慰了老母親兩句,一轉眼看到湯家兄弟還在,連忙笑着打發人將兩兄弟妥當送回去。
之後,又打發人將和箴送回邵家去。又丫頭婆子帶致賢致德回房去,好好安置。
這一番安置之後,楊樹勇的目光掃過屋裡,才意識到一個最應該在的人不在,連忙詢問劉氏:“妹夫……沒打發人去給妹夫送個信兒?”
劉老太太遇上這樣的事情,自己沒有嚇壞了就不錯了,出於母性下意識地護着孩子們,其他事着實無力理會了。一聽楊樹勇這麼問,也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忘了給姑爺送信兒!
下意識地搖搖頭,劉老太太轉眼看向旁邊的林嬤嬤,林嬤嬤剛剛讓人燉上獨蔘湯,正接了廚房送過來的雞豆花,準備讓人送進產房去,聽到舅老爺的詢問,也意識到疏忽了!滿臉慚愧,卻也只能搖頭表示自己也忘了。
楊樹勇擺擺手,示意林嬤嬤道:“嬤嬤先照應妹妹要緊!”
林嬤嬤微微一屈膝,也理會的輕重緩急。反正,舅老爺意識到了,自然會妥善處理,她也不用着急了。轉回身去,端了雞豆花送進產房裡去了。
依照慣例,產婦從發動到生產,一般需要經過一段時間,這期間的體力和精神的消耗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趁着剛剛發動,陣痛不劇烈的時候吃些東西補充能量,是很正確的,也是邱晨生昀哥兒的時候實踐過的。
另外,吃東西還能夠分散產婦的緊張情緒,有利於鎮定心情,更好地配合醫護人員——呃,配合穩婆,順利地把孩子生出來。
看着林氏這般淡然地轉身繼續忙碌去了,楊樹勇微微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低着頭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轉回身來,就看到劉老太太一臉着急:“怎麼忘了給女婿送信兒了……”
楊樹勇連忙上前寬慰道:“娘,你別急,要緊的是妹妹和孩子順順妥妥的,妹夫那裡稍晚些也無妨,妹夫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忘都忘了,到了這會兒,劉老太太也只能點頭應着了,一邊催促楊樹勇打發人去給女婿送信兒,一邊又提醒道:“也給你妹妹婆婆送個信兒。不管怎樣,這事兒都得讓那邊知道!”
楊樹勇既然想到了秦錚,自然也想到了樑國公府,聽到劉老太太這話,自然地點點頭應着,扶着老太太坐好,“娘,你安心在這裡守着,看好幾個孩子,我這就打發人去送信兒!”
劉老太太點點頭,楊樹勇已經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出屋門,迎面就遇上了穆老頭兒揹着手慢慢地從外頭走過來。
楊樹勇深知這位醫術了得,又是跟穆老頭兒熟識的,而且還經常在一起吃飯喝酒的,連忙拱手道:“穆伯,今兒小妹就拜託您了!”
穆老頭兒擺擺手,哼了一聲算是答應着,隨後問道:“你去做什麼?”
楊樹勇苦笑道:“一家人各忙各的,倒是忘了打發人給妹夫送信兒,我去找人給妹夫送個信兒去……”
不等楊樹勇說完,穆老頭兒嘿嘿一笑,擺擺手道:“不用啦,我已經打發秦禮去辦了。不僅僅是侯爺,還有國公府那邊兒……”
“啊,真是多虧了穆伯周全!”楊樹勇驚訝一聲,隨即涌起滿臉的笑,向穆老頭兒拱手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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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頭兒搖搖頭,拉住楊樹勇道:“說着些作甚……其他都是虛的,要緊了還是看着那丫頭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楊樹勇神色一緊,垂首應是。自然陪着穆老頭兒一起,重新返回正房的廳堂裡來。
跟劉老太太說明了之後,老太太跟穆老頭兒略略寒暄兩句,幾個人也就安靜下來,在廳堂裡各自落座,努力控制着鎮定着情緒等待着。這種情況,產房外頭的人,除了耐心等待,也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當然了,劉老太太沒了雜事的牽掛,一心等待着閨女生產出來,就開始無比虔誠地雙手合十禱告起來。
楊樹勇在旁邊聽着,老太太禱告祈求着滿天神佛,無非是許願什麼保佑女兒順利過了這一關就捐贈什麼什麼……他是不怎麼信這些的,此時卻並不去打擾老太太禱告。靈驗與否不說,能讓老太太心安些,足矣。
腳步聲響,玉鳳扶着一個小丫頭疾步走了進來。
“玉鳳見過老太太。夫人怎麼樣了?”玉鳳焦急地詢問,一臉擔憂沒有半點兒作僞。
自從玉鳳有了身孕,反應很嚴重,因爲怕邱晨跟着擔心着急,就沒有再進來過。這一晃都四個月了,玉鳳的胎坐穩了,正尋思着過了重陽進來給夫人請安的,誰成想,夫人突然提前發動了……
劉老太太一睜眼,恰好看到玉鳳微微隆起的小腹,連忙示意香草扶住玉鳳道:“你這樣,可別傷着,來,來,且坐下。你們家夫人無妨,無妨……她和孩子必定都順順妥妥,平平安安的。”
再說,秦禮得了穆老頭兒的吩咐,自然不敢耽擱片刻,立刻打發了秦孝和曾大牛兵分兩路,一路疾馳出城,給侯爺報信。一路自然去國公府那邊報信。雖然說侯爺和夫人開府另居,可仍舊是樑國公府名正言順的嫡子長房,夫人生產這樣的大事,自然要通知國公爺和李夫人知道。
打發走了秦孝和曾大牛,秦禮看看時辰,琢磨着,自家侯爺驅馬疾馳,說不定能夠踏着關城門的時辰進城,略略有點兒耽擱,說不定就被關在城門外了。城門一旦關了,哪怕自己爺尊爲靖北侯,守城官兵也不敢擅自爲侯爺開門。
於是,略一思忖,秦禮立刻交待了沈琥在府裡候着,他自己帶了兩個護衛,騎了馬,一路飛奔直趨雍王府。
在外頭不好叫開城門,但是拿了手令,在城門上守着,萬一侯爺誤了時辰關在城外,在城內策應開門,卻是理順的。這事兒也不用求別人,求雍王即可。
雍王私自不敢開城門,卻可以進宮特請敕命。有了皇上的命令,侯爺進城自然無虞不說,也不擔心事後被御史詬病!
秦禮離開不多時,樑國公秦修儀率先騎馬趕到了,一進大門,沈琥迎上去接着。
秦修儀扔下馬繮就往裡走,同時隨意地問了一句:“情況如何了?”
沈琥心道他在大門上,哪裡知道內院的事兒,更別說是夫人生產的情況。可這話兒在心裡腹誹,卻不敢明着頂撞,暗暗一咧嘴,心思急轉,回道:“回國公爺,說是夫人進了產房……嗯,裡頭沒有消息傳出來!”
沒有消息傳出來,雖說不知道具體情況,至少還沒有出現危險!
樑國公秦修儀略略一愣,也就明白自己問的有些難爲人了,應了一聲,往裡走着,又問了一句:“可打發人給老大送信兒了?”
沈琥這回回答的利落,立刻道:“送了。跟給國公爺送信的人一起出的門,這會兒該出城了……”
秦修儀雖說有些風流不羈,但能夠坐穩禮部尚書的位子,也絕對不是傻子白癡,一聽沈琥這話,下意識地看了看天色,立刻想到了關城門的事兒,微微一皺眉頭道:“怕是趕不及了。”
沈琥立刻補充道:“已經去求雍王了。”
秦修儀往裡走的腳步一頓,驟然轉身,含住往下牽馬的小廝,重新接過馬繮來,認鐙上馬,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吩咐道:“好生伺候着,我進宮一趟。有什麼信兒,打發人去東華門送信兒!”
------題外話------
總算緩過勁兒來了,差點兒被折騰死。
拉肚子不算病,差點兒要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