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嫺娘安頓在家裡,邱晨算是暗暗鬆了口氣。家裡的事情劃分了責任,有陳氏和順子家的打理,最後有林嫺娘把關處理,邱晨基本算是甩開了手。
擅長畫工筆花鳥的安畫師,邱晨也沒浪費了,詢問過人家的意見後,直接打包送回劉家嶴,給孩子們做美術老師去了。
這一切忙過去,已是邱晨來到安陽城的第五天,也是三皇子楊璟鬱入住的第六天。秦錚雖然也隨同楊璟鬱來了安陽,卻特別安靜,安靜的幾乎不存在一般。倒是三皇子楊璟鬱高調的很,每日由無數侍衛護持着,在第二天聚集了鄉紳富賈認捐之後,據說募集了三十多萬兩銀子。然後,衙役駐軍兵丁就開始四下裡去各個村莊召集民夫,開始修河工。當然了,安陽縣這邊沒有決堤的易水河,卻也有洛河、小清河、馬夾河……大大小小六七條河流。
三皇子楊璟鬱不愧是皇家出身,上來就是大手筆,竟要求所有河流疏理工程一起開工,而且,在二月底春汛之前,就要全部審驗完工,定下這個計劃,不過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楊璟鬱上下嘴皮子一動的事兒,但要實現,可就非常難了。要知道,這裡可是純正的北方,進了十月,土壤就完全封凍了,特別是河邊的土壤,因爲近水,土壤水分含量高,凍結的硬度也要比大田裡的土壤高的多,簡直跟石頭差不多。壯勞力一鐵鍬下去,也只能啃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泥土來。就這個速度,想要在短短的三個月裡,把河流工程做完,簡直是太難了。
於是,就搞起了人海戰術。三皇子下令,男丁凡滿十四歲,未足六十歲的,統統征夫修河工。因故因病不能參加的,每人需出二兩銀抵。
這道命令一下,怨聲四起。
二兩銀子,別說時值災年,就是豐收年份,大部分農戶也攢不下二兩銀子。何況,是每人二兩銀,人口多的人家,又何止二兩?
而且,征夫還是義工,河工工地上只管每人每日兩頓糙米飯,再無半分報酬。那些本來就幾乎溫飽不繼的家庭,勞力被徵去修河工,剩下的老弱婦孺又去哪裡踅抹銀錢糧米?這個冬天怎麼挨下去?
征夫令一下,邱晨正在喝茶,手一抖,細瓷甜白釉的茶碗子就滾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進來傳訊的秦禮怔了一下,玉鳳兩忙上前將碎瓷片打掃了出去。
“夫人……”秦禮看着邱晨的臉色實在難看,忍不住叫了一聲。
邱晨擺擺手,“我沒事,你,你們都下去吧。”
秦禮有些無助地瞥了玉鳳一眼,兩個人默無聲息地垂着手退了下去。
縱觀歷史,爲上位者,幾乎沒有哪個真正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過,明和昏的區別不過是做法是否含蓄罷了。就如這位三皇子做出這樣的安排,大多數人也不過是覺得嚴酷了些……或者,有人還會竊喜,恨不能三皇子做出更沒腦子的事情來,從而給予他們攻訐的理由……又有誰會想到,某一戶人家,許多戶人家,正因爲三皇子如此的決定命令,從而老人孩子無人供養,衣食無計,在寒冬中飢寒交迫,甚至活活凍餓而死呢?
邱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很有些喪氣地依靠在炕上,放鬆了身體,閉上眼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一邊開始琢磨起來。
她畢竟只有一個人,能力有限,財力有限,她管不了萬姓黎民,可她還有剛剛購買下來的四千畝土地,那上邊的莊戶,不出意外都將是她的佃戶。這些人,邱晨並沒有簡單地盤算怎麼獲得更多的供養,她只是把那些人當成她僱傭的農業工人,她出具生產工具和生產條件,工人做工,彼此都能夠得到所需所求,就像她之前經營的莊子一樣,她努力改善那些莊戶的生產條件,莊戶們的日子好過了,她收起佃租來,自然也就順理充足,雙贏,這是她能想到能做到的最好的局面。
想到就做到,邱晨不給自己偷懶的理由。
她揚聲叫了玉鳳進來,傳話叫大興過來,有事吩咐。
玉鳳答應着,去沒有立刻走,而是端詳着邱晨的臉色,詢問道:“禮師傅,還在外邊候着呢!”
邱晨拍了拍腦門兒,這纔想起,自己之前有些過激的反應,恐怕讓秦禮心裡一直忐忑着呢。轉念一想,自己對於衙門裡的事兒畢竟不熟悉,有些關竅搞不明白的話,說不定會出什麼事兒,還是讓秦禮傳個話,問問秦錚再動作纔好。
於是,把秦禮叫進來,把自己的打算跟秦禮說了一遍,然後讓他傳話給秦錚,詢問一下,會不會有什麼妨礙,畢竟,這個時候,三皇子楊璟鬱在,就那樣近乎神經質的人,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秦禮一頭霧水地聽着邱晨說完了自己的計劃,連連點着頭,擡眼看着完全看不出之前震驚憤怒表情的邱晨,心裡暗暗納罕的同時,也不由感嘆,還真是跟自家侯爺相像啊,都能夠這麼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是,要不然,侯爺也不會看上夫人!
自以爲地給自己做好了心裡建設,秦禮複述了一遍邱晨交待的內容,看邱晨再沒什麼吩咐了,這才躬身退下去,徑直去給秦錚回話並傳話了。
大興也跟着玉鳳進來,跟秦禮前後腳地進了屋,邱晨笑着道:“坐,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商量,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完的……玉鳳個傻丫頭,也不知給你爹送碗茶上來。”
玉鳳笑着連聲應了,倒了杯茶遞到大興的手裡,就又退回邱晨身邊侍立着。
大興道了謝,邱晨擡擡手,這纔開口把自己的打算說了,“……這幾日,事態可能緊張,你別聲張,只取那些莊子裡看看情形,看有多少人缺糧缺衣,回來,咱們合計合計,怎麼幫着他們把這個冬天過去。還有,再看看有沒有有病、有傷不能服徭役的,咱們也伸伸手幫着他們過了這一關……別處的咱們沒那個心力,咱們自家莊子上的莊戶,怎麼的也得護他們個周全!”
邱晨這一番說出來,別說玉鳳,就是老於世故的大興也覺得心裡熱烘烘起來。
他們這些僕人,雖說一般不愁吃穿,可真說起來還不如那些莊戶吶,莊戶最起碼人身還是自由的,能夠自主的,不像他們,別說其他,就是命也握在主家手裡呢,這就讓他們更加希望遇到一個開明厚道的主家,他們才能夠依附着主家安穩度日。是以,邱晨這一番話,這一句‘自家莊子上的莊戶,怎麼的也得護他們個周全’,就讓大興和玉鳳特別感動。
那些莊子剛剛買下來,主子連去看一眼都沒有呢,就能想着安排人‘護他們周全’,他們這些僕人自然親近得多,只要不生出其他要不得的心思來,自然也會被一直庇佑着……這一點,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無疑比什麼都重要。
大興起身,鄭重地躬身道:“太太放心,小的這就啓程,去各個莊子上仔細查看查看,摸清情況就儘快趕回來!”
邱晨瞥了炕櫃上的座鐘一眼,笑着道:“也不用這麼急,這都巳時末了,你先去看看帶上誰一起,我讓廚房給你們把飯送過去,你們熱乎乎地吃飽了上路也差點兒冷。”
大興心中熱烘烘地躬身謝了,這才退了出去。
邱晨打發玉鳳:“你娘不在這裡,你跟着去幫你爹收拾收拾,看着他穿厚實些,別凍壞了。”
玉鳳滿臉歡喜地答應了,追着大興去了。
半個時辰不到,邱晨這邊剛剛擺了午飯,玉鳳轉回來說大興吃過飯,帶着二魁一起去莊子上了。邱晨答應着沒多說什麼。放下心來,跟林嫺娘一起吃了午飯,林嫺娘轉回自己房間去學習刺繡,秦禮也回來,交了一封信給邱晨,是秦錚寫過來的。
邱晨打開來看了,信件開篇就說‘一切皆好勿念’,然後就直接轉到邱晨莊子上的事情。對於邱晨的計劃,秦錚並不反對,只是叮囑邱晨有什麼安排儘量低調,莊戶們照應到了就行了,別弄出什麼動靜來。
這一點,恰好也與邱晨的打算吻合,邱晨也就放了心。
繼而,秦錚又寫道,說兩日後,三皇子楊璟鬱就要離開安陽,迴轉正定府,只留下工部的一名員外郎負責督修河工。秦錚還提到,楊璟鬱迴轉正定,他之前的差事也就交接完畢了,他會隨着三皇子楊璟鬱一起上路,只不過,他不是去正定,而是經正定迴轉京城了。
差事辦完了,要先回京復旨,至於,以後會接什麼差事,會去什麼地方,那就要看上命所在了。
之後,秦錚又叮囑她,三皇子楊璟鬱未離開正定前,一定要多加小心,琉璃什麼的先擱着,製藥制皁那些事情,就先注意些,不要再擴大了……
這些話,邱晨也頗有同感。
從楊璟鬱逼着鄉紳富賈們認捐,還有強徵民工修築河工諸事上,足可以看出這位楊璟鬱剛愎自用,強梁粗暴,真正沒理講的……遇上這種人,人家的地位偏偏還高的離譜,萬姓黎民除了忍耐,又有什麼法子?
不過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罷了!
只是,這個爆發沒人輕易會做。有家人有父母妻兒的,有好日子過,或者沒好日子,卻也能夠苟延殘喘,又有幾個會去犯那種誅九族的大罪呢……
信看了一遍,那樣清冷的人,卻句句叮嚀,字字關切……讓人心裡不自由地生出一股濃濃的暖意來。
只是,信中提及的離別,也讓人頗有些輕輕離愁。
這一別,照眼下的情形,她並不能前去相送。
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輕輕地嘆了口氣,邱晨擡眼,才發現秦禮還站在身前侍立,等候她可能有的回覆。
頓了頓,邱晨揮揮手,對秦禮道:“你也下去歇歇吧,有什麼事兒,我再打發人叫你。”
秦禮也不多問,拱拱手退出了三進正房。
在檐廊下站定,秦禮擡頭看着又陰下來的天,暗暗嘆了口氣。侯爺就要回京了,這一去,還不知會遇上什麼事兒……
邱晨拿着信箋又看了一遍,想了想,終究沒拿下去燒了,而是自己打開炕櫃,尋出一隻長方形的匣子來放了進去。
之後,邱晨就拿出賬簿子開始盤起帳來。
雖說,開始制皁這一年時間,每個月都有大筆的分紅進項,但開發南沼湖,在安陽程、正定城購買兩處宅子,給女兒攢嫁妝,前些日子又是施粥,又是認捐,還買了將近四千木良田,還有燒琉璃的投資……大筆的銀子花出去,手裡雖然還有些積蓄,卻也要盤算着花了。
眼瞅着,俊文過年就十七歲了,俊書也十四了,最晚一兩年就都要說親了。林旭明年也要進府城參加秋闈,照目前郭大老爺的嚴格要求和教導,不說考多靠前,通過的機率還是很大的。秋闈之後,緊跟着就是進京的春闈……一切順利,考中進士,一半年的俸祿也沒多少,都需要家裡貼補,之後,還有說親娶親……
好吧,邱晨的思維比較快,想得比較遠,不過片刻,就把幾年,乃是十年後的事情都想到了……
不過,她想的也沒差,孩子們眼看都大了,花錢的事情一樁樁也都來了。作爲實際上的一家……三家之主,她不得不早早打算起來。
邱晨拿了算盤,將這一年的收入、支出算了一下,覈對了一下手頭的現銀,還有不到三萬兩,若是算上應收和即將收入的紅利,大概能有四萬左右。這些銀兩看似不少,但真的要拿出來賑濟誰就不夠看了,單單救濟一下自己莊子裡的莊戶,倒是應該沒問題。
算過賬,查看過自己的財務後,邱晨略略放了心。銀子差不多夠,然後就要看大興帶回來的調查結果了,看需要救助的莊戶有多少,具體又是什麼情況,是不是隻需要拿一點兒銀子出來就可以,還有沒有病弱的銀子都不能解決的……
合上賬簿子,邱晨在腦海中飛快地琢磨出幾個方案來,自覺幾種可能的情況都有了應對之法,她這纔將這件事放下。
“大嫂!”林嫺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邱晨擡眼看了下座鐘,已是下午申時中,林嫺娘每日下午的課程該上完了。這才笑着應聲,叫了林嫺娘進來,並將賬簿子、算盤之類都交給玉鳳收起來。
林嫺娘帶了一塊素白的繭綢帕子來,帕子一角繡了一朵白色的玉簪花。
“大嫂,你看看我學着繡的……”林嫺娘將帕子捧到邱晨面前。
邱晨接了帕子,展開來迎着窗戶的光亮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笑着道:“五妹妹果然用功了,這玉簪花繡的已經很好了。”
林嫺娘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羞澀道:“這是大嫂看着自家妹妹好……師傅說我還算用功,就是這活兒要細細的琢磨鍛鍊,僅僅掌握了針法還不行,有形無神。”
邱晨將帕子放下,笑着端了茶杯,示意林嫺娘也喝茶,一邊笑道:“五妹妹也忒心急了些,你學刺繡纔多少時候,能繡到如此,已經是很不錯了。先有其形,才能再賦其神,這個你師傅說的沒錯,需要慢慢地鍛鍊,孰能生巧,急不來的。”
林嫺娘滿眼笑意地點着頭:“嗯,我知道了,大嫂。”
接下來,邱晨又問了幾句林嫺娘讀書和作畫學習的事情,林嫺娘也一一應答了,說了片刻,林嫺娘話鋒一轉道:“大嫂,在家裡待了這幾日,妹妹那份浮躁的心思才漸漸安寧了。這幾日,妹妹越來越覺得之前是自己想岔了,不該那麼浮躁……嗯,妹妹出來也有三四個月了,家裡就老太太和黃姨娘兩人,妹妹想着回家看看,多陪陪老太太……”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林嫺娘突然想要回劉家嶴,但邱晨還是很樂意讓她回去的。回到劉家嶴,將她交到林老太太手中,她也能少操不少心,不用整天還得爲她擔着心受着怕的。
“哦,妹妹能這麼想,能有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老太太必定高興。兩個鋪子如今已經理順了,名聲和口碑也算是打出來了,剩下的就急不得了,就要時光歲月的慢慢積累了……你只要把鋪子裡安排好,回去住着和在這裡,也沒什麼差別,月底和季底核一次帳也就夠了。”
林嫺娘垂垂頭,略一遲疑道:“只是,妹妹剛剛開始上課學習,幾位師傅也是好的,妹妹若是回去,就不知幾位師傅肯不肯隨行。”
邱晨微微挑挑眉,笑着道:“其他兩位不說,你可問過你的刺繡師傅?”
林嫺娘笑笑道:“刺繡師傅家裡也沒有多少牽掛,倒是答應跟着我回鄉。”
邱晨微微一笑:“另外兩位師傅,我去問,若是肯,就帶了一同歸去,若是不肯,那再找師傅也不是太難。五妹妹也不用掛心這個。”
林嫺娘臉上漾開一層歡喜,連連點着頭:“又讓大嫂費心了。”
邱晨笑笑,喝了口茶道:“五妹妹又見外了,咱們姑嫂哪裡這麼多客套話!”
晚上,林旭回來,一家人吃過晚飯,邱晨就林嫺娘要回鄉的事情跟他說了,又讓林旭去詢問兩位先生,是否願意跟隨去鄉下繼續教導林嫺娘。
邱晨細細地囑咐着林旭:“……客客氣氣地跟人家說,若是他們肯跟着去鄉下,咱們每個月多加五兩銀子的束脩,若是不肯,你也不必多言,回來跟我說,咱們備了禮送人家離開。”
這一年多來,林旭上了縣學、府學,又跟着郭大老爺郭敬詮讀書,再加上交往圈子層次的提升,林旭雖仍不失純樸敦厚,但言談應對上已經進步了許多。
聽到邱晨的吩咐,毫無遲疑地起身答應着退了出去,去前院尋找兩名先生問話去了。
兩位先生來到林家時間很短,不過幾日,卻真切地感受到林家待人的厚道,和對他們兩位先生的尊敬。教的雖然是一名女學生,年齡也偏大了,卻聰慧靈透,教起來也不算吃力。特別是,出來給人作先生的,家境一般都不算優越,聽到主家每月加五兩銀子的束脩,即使有那麼一點點猶豫也沒了,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林旭回來跟邱晨回報了,邱晨就放了心。
第二天,林嫺娘沒有上課,吃過早飯去鋪子裡轉了一圈兒,交待了一番,回來吃過午飯就着手收拾行李。
隔天,兩輛馬車,載着林嫺娘和三位先生,由沈琥和大興跟着,回劉家嶴去了。
送走林嫺娘一行,邱晨總算是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自從三皇子楊璟鬱來到安陽,又知道林嫺娘懷着高嫁的心思,邱晨就時時擔心着,只怕一個不注意,林嫺娘爲了進入高門做出什麼事來。也怕林嫺娘沒做什麼,卻被三皇子楊璟鬱看上……這回,人打包送回劉家嶴去了,交到林老太太手裡,她也終於能夠放下心了。
這次回到安陽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邱晨又儘量避免引人注意,就沒有四處走動。是以,當秦禮傳了消息回來,說三皇子楊璟鬱已經離開安陽,返回正定縣的時候,邱晨就放輕鬆,準備帖子,派人送去郭府和唐府,準備過去拜會。
同時,邱晨也讓人打聽了廖文清母親的病情,說是因爲搶救及時,好藥可着用,高氏的病情再次穩定了下來,只是明顯比上一次發病後的情形又遭了一些,幾乎不太敢動,稍稍活動一下,或者說話多一些,就會感到憋悶……
邱晨得了這個消息,沉默半晌,終於還是讓鈺良跑去廖府,想辦法給廖文清的小廝遞了個信兒,讓廖文清抽個機會過來一趟,她有話對他說。
鈺良年紀雖小,這一年來跟着林旭也算長了不少見識,這小子本身也很機靈,這一次的差事辦的很不錯,不到中午就來向邱晨回話:“太太,小的見到了**,**進去跟廖三少爺回了話,出來說,剛好廖家太太今兒病情有所好轉,廖三少爺能出來一趟,只不過,過來咱們家可能來不及,就請太太去南湖邊的掬月軒見一面……”
掬月軒是南湖邊的一動酒樓,臨水而建,月色大好之時,明月懸空高不可攀,湖面映月卻彷彿伸手就能掬在手中,是以得了‘掬月軒’之名。
邱晨也沒想到這麼順利,揮手笑着賞了一個銀豆子給鈺良,打發他們都下去,自己轉身從炕櫃抽屜裡摸出裝治療心臟病藥物的匣子,手指撫在幾隻細瓷小瓶上摩挲了一會兒,然後合上交給玉鳳:“你收拾收拾,待會兒跟我出去。”
不管高氏對她態度如何,邱晨本質上是理解高氏作爲母親的一片心的。當然了,理解歸理解,她並沒有受虐傾向,讓她完全不顧高氏的態度,甚至引申到廖家其他成員的態度,硬着頭皮嫁給廖文清,指望隱忍和討好去換取些許好臉色過日子……她還是受不了,也做不來。當然,她看的清楚之下,也絕對不會去做。
廖文清是不錯,若是沒有這些阻礙,她或許也會考慮嫁給他,安分平靜地過日子。但是,廖文清再不錯,也不能讓她放棄自己的尊嚴,更不會忽略孩子們可能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盡力善待每一個人,當然是在善待自己和親人、身邊人的基礎之上的。
或許,有人會說她自私,沒有犧牲精神,但她就是她,她有權力,也有能力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
若真的要詢問原因,或許還有一個,那就是,她對廖文清的感覺只是欣賞,還有合作伙伴的默契,但真的不夠愛。也或許,太過理智的她,永遠都不會做出那種爲了愛把自己低到塵埃裡的事情。因爲,她堅信也堅持,愛是互動,前提就是互相尊重和平等。
高氏,廖文清的母親病重,在得知沒有太好的治療辦法後,邱晨經過考慮,還是決定把之前做好的治療心臟病的藥物拿給廖文清。她做不到漠視不管,這與她打不打算嫁給廖文清無關,只是,作爲廖文清的生意合作伙伴,知道夥伴的母親重病,而她恰好有可用之藥,她也應該把藥送過去,以盡心意。
當然,若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登門送上,正因爲高氏的病關聯着她,所以,爲了避免高氏的病情變化,也避免招惹什麼口舌是非,所以,她才讓鈺良去給廖文清傳信,約廖文清出來相見,再把藥給他。
藥交給廖文清,盡了這份心意,她也該做個決斷了。她跟廖文清不合適。
雖然考慮清楚了,也做了決斷,邱晨還是做不到輕鬆着毫不在乎……
她沉默着梳洗了,換了一身煙紫色素緞繡了丁香的窄袖褙子,下邊配了一條素白綾繡了紫色纏枝花紋的寬幅裙,任由玉香取了那件靛青色狐皮斗篷披上,接過春香遞上來的手爐捧在手中,邱晨抿了抿脣角,走到一進院,登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在秦禮的護衛下,緩緩駛出家門,駛出官帽兒衚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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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鞠躬抱歉……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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