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空許諾
她住的地方和李嚴氏是一個院裡的,這下她不敢回去,便只得在李府裡四處打轉,突然她看見最後面院子有個小門吱啞一聲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着淺白長裳的青年男子。
只見男子面白無鬚,相貌俊朗,雖然說春天拿把扇子有些不合適宜,但卻是難得的風流。
她將那男子上下打量,怎麼也想不起李府有這號人物。
柳三一眼便瞧見了這位姑娘,略一思量,再想想最近徒弟們背後的議論,隱約猜到這位便是那想要攀高枝的表姑娘了。
當下心思一轉,便想戲弄一下她。
“你是何人,居然在我李家內宅之內亂走?”柳三正想着要找什麼話頭搭訕,沒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小生這廂有禮了。小生並非是壞人,乃是恆之兄的同窗,因今日約好出席詩會,豈料恆之兄一直未來,其它同窗便委託小生過來看看。”柳三朝着嚴如煙作了個揖,作揖的同時亦擡眼朝着嚴如煙送了個秋波。
若這女人是個省事正經的,必然會拂袖離開,並且避他如蛇蠍;
若這女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必然會順杆子爬,想要攀上他這個高枝。
嚴如煙仔細將柳三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是從洪都京城來的人,見過大世面的,不是那種小縣城裡頭沒世面的女人。
這青年身上的長衫,看似用料普通,實則不然,隱約倒像是京城裡頭貴族之間十分流行的鯉魚錦緞。
這鯉魚錦緞也是有來歷的,只因這錦緞自織成之日起,上面便自成紋路,而且那紋路頗似半龍半魚,古代歷朝皆有鯉魚躍過龍門騰飛變龍的典故。
若是直接稱龍,又犯了皇家忌諱,想着古代的這個典故,那制錦之人便將此錦命名爲鯉魚錦,取意鯉魚躍龍門,騰飛之意。
因其製作起來比較難,產量不高,便成了京城中達官貴人圈裡才享用得起的東西。
特別是那富豪之家的公子哥們,凡是想要參加科舉的,無不想盡辦法,傾盡千金,只爲得到這一點鯉魚錦,好製作成衣裳,期待來日高中,一舉成名。
嚴如煙的兩個哥哥皆成了洪都京城中兩家富戶的女婿,一個是開酒坊,一個是開茶莊,她曾在二嫂的表弟身上見過。
嚴如煙眼珠子急速轉了起來,這位青年,相貌上雖然稍遜李恆之,但是穿着如此大氣富貴,家中產業定然不少,而且看他剛纔對自己那眼神,竟像是有情一般。
你李恆之不是討厭我嗎?嫌棄我嗎?等我成了大富人家的少奶奶,到時候看我怎麼羞侮你們夫妻倆,好報今日之仇。
只是她還忘記自己額頭上帶着傷,包着紗布,臉昨天被張悅娘打的跟豬頭一樣,今天雖然消腫了些,不過卻仍是難看。
她倒是好信心,故做嬌羞的拿帕子掩起半邊臉,朝着柳三直眨眼睛,“原來如此,那倒是小女的不是了。如煙這裡給公子賠罪了。”
柳三差點沒吐了,不過他是誰呀,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所以心裡要吐翻天,表面上仍是一副風流款款的瀟灑公子模樣。
“原來姑娘芳名叫如煙,果然是如煙如霧佳人,在下柳山,柳樹的柳,山嶽的山。”
“原來是柳公子,小女見過柳公子。”嚴如煙本來就是勾引人的箇中高手,加上柳三刻意遷就,很快二人便眉來眼去,好像情深意濃起來了。
柳三故意牽了嚴如煙的手帕一角,往身邊一拉,嚴如煙便也藉故往他懷裡一倒,兩個人正眉目傳神之際,突然聽到乾咳聲。
嚴如煙臉如火燒般火辣辣的站直身體,轉身一看,卻是安管家,頓時臉色難看起來,因爲安正陽的手裡提着她的包袱皮兒。
“安管家,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原本想要戾聲責問的語氣,突然被強行轉換成了柔弱無依,楚楚動人,欲語還休。
安正陽低着頭,視若無睹,“小人只是奉老爺之命,送表小姐和舅老爺返回故里,表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請即刻起程吧,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我知道表嫂看我年輕貌美,便怕表哥迷上我,所以才假託了表哥的名義要趕我走,我不怪表嫂,畢竟我也是女人,我可以理解她的心,只是她真的想錯了我,我嚴如煙雖然家道敗落,只能寄人籬下,但是我還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表哥已經有了表嫂,我是萬萬不會再去打擾他的,安管家,你代我和表嫂好好說說行嗎?不是如煙不想走,只是我爹剛和姑母重逢,我實在不忍讓他們兄妹這麼快就分開。”
安正陽在心裡詫異了聲,再次體會了什麼叫人至賤則天下無敵!
柳三乾咳一聲,上前一步,“這位管家,在下柳嶽,柳樹的柳,山嶽的嶽,乃是你們老爺的同窗,請恕小生冒眛的打擾一下。”
安正陽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詫異,心想柳先生想幹嘛,明明大家都是認識的,他爲何特意還要介紹自己,還裝做不認識他,並且自稱是老爺的同窗。
難道,他突然想到一個不可能的可能,難道就在剛纔那一會兒,這位臉皮比城牆還厚的表小姐已經勾搭上柳三先生了?
不不不,柳三先生是何等能人,怎麼會看上嚴如煙這等輕浮的女子?
安正陽再退一步仔細想想,突然有點明白柳三的意思,立即配合的說道,“原來是柳公子,我家老爺今天早上還念過你呢,隱約說是什麼會來着?”
柳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管家是個聰明人,立即接嘴道,“以詩會友,詩會,你是下人,不懂很正常。恆之呢,難道是嫂子聽說我們請了紅院頭牌,所以不放人?”
“柳公子真會開玩笑,今天早上我家老夫人身體不適,所以老爺才留下來照顧老夫人的。那,現在小人就陪柳公子過去找我家老爺,只是能否麻煩柳公子稍等片刻,待我將如煙小姐送上馬車,再來爲您指路?”
嚴如煙很感激的看向柳三,感謝他出頭替自己解圍,原以爲安正陽會就此忘記,沒想到轉一圈回來,安正陽還要讓她走,頓時就急了,正想裝昏倒,就聽柳三道,“管家,這位姑娘頭上傷成這樣,如果從你府中出去,被他人看見,豈不是壞了恆之兄的名譽,不如緩兩天,等她傷好了再走不遲啊。”
安正陽假裝遲疑的沉吟了會,這才道,“小人也不能作主,這樣吧,柳公子跟小人一起去見老爺夫人,如果老爺夫人覺得可以,那小人就不催表姑娘了。”
“那請前面帶路。”柳三一擺扇子,安正陽立即恭身在前面引路,柳三經過嚴如煙身邊時,手快速伸過去在她的手上捏了捏,輕聲道,“等我的信兒。”
嚴如煙的手還停留在剛纔的觸感上面,臉通紅通紅的,不知道是興奮的,還是激動的,反正加上昨天的傷,實在是如鬼一般的難看。
她擡起雙手,按住自己卟嗵亂跳的胸口,輕咬着下脣,看向天空,眼睛十分明亮,“我嚴如煙就要出頭了,沒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真是太好了。”
安正陽把柳三引到一個沒有的角落裡,這才悄聲問道,“柳先生,你這是何意啊?”
柳三壞壞一笑,“你覺得你能趕得走他們父女?你們那位老人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不要到時候趕不走狐狸,反落一身騷,那倒不如換個方式,給她一個虛無的希望,這樣她也會暫時的老實下來。等我將一切安排好了,到時候再讓她自己主動出府,將她送的遠遠的,不是更省事兒,而且還不留尾巴。”
安正陽這才明白過來,連忙舉起大拇指道,“果然不愧是柳掌櫃的軍師,當真是高明呀。你幫了老爺和夫人這麼大一個忙,我得趕緊告訴他們去,讓夫人好好謝謝你。”
“這倒不用,我最近聽人說,你們一品香新鋪子裡,在搞什麼會員制度,還製作什麼會員卡,聽說可以優先享受一品香裡新出來的美食,你看能不能讓夫人也給我們兄弟幾個搞一張啊?”
“柳先生,我們夫人早就把您和柳七爺,還有柳掌櫃一起加入了至尊會員卡名單之中啦,所以你完不用操心。”
柳三這才滿意的離去。
安正陽將今天的事從頭到尾都朝着李恆之和張悅娘彙報了一遍。
張悅娘不由拍掌大笑起來,“還是柳三先生有辦法,看來對付這種人,就得用特殊手法,我們啊還是太嫩了些。”
“對了,田大夫給老夫人問診,可看出什麼問題來了?”張悅娘一邊喝茶,一邊慢悠悠的問道。
安正陽立即回稟,“田大夫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麼毛病,但是老夫人能吃能喝能睡能拉,就是不能說話。田大夫瞧瞧的說老夫人會不會是中邪了。”
田大夫一走,李嚴氏便驚恐萬分的縮在炕角落裡,拼命打手勢讓喜兒把門窗全部關嚴實了。
但是她發不出聲音,又不會寫字,喜兒根本看不懂她要表達什麼?
她少不得要自己爬下炕,連鞋子都沒穿,把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卻還如篩康一般的哆索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