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看着越來越多向這邊投來的視線,面露幾分不耐,伸手拉了皇北天一把,低聲道,“算了。”
先不說皇北天原本的打算是什麼,就說但凡鳳凰開口要求的,除了放她離開,其他皇北天無有不滿口答應的。因而聞言他垂眼看向鳳凰,面上露出點點笑意,頷首道,“夫人既說算了,那我們便算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算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賈御史離他倆本就挺近的,自然將他倆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裡。
賈御史眸光閃了閃,朝鳳凰作了一個揖,恭順道,“這位是王夫人吧?多謝王夫人寬宏大量。”
雖說這賈御史長得人模狗樣,但鳳凰第一眼就不喜歡他。以着她如今的身份,不喜歡誰自然沒必要去客氣,因而直接冷淡的別看臉,假裝沒聽見。
賈御史不想她如此不給面子,臉上立時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尷尬來。
皇北天瞧着她這模樣卻是有些想笑,勉強忍住,低聲問道,“還要買磨喝樂麼?剛剛那個象牙的如何?店家應該還有。”
一直關注着勢態發展的中年男子立刻點頭附和道,“有,有,那象牙的當初做了一雙,如今還剩下一個。”
鳳凰卻是神色懨懨的直接拒絕道,“不用了,我討厭象牙的。”
皇北天挑了下眉頭。
中年男子聞言立刻又道,“夫人若是不喜歡象牙的,那再看看其他的如何?小店什麼材質的都有。”
鳳凰沒理,只淡淡對皇北天道,“走吧。”
皇北天見她是真的沒興趣了,便也就沒再勸,頷首笑道,“好。”
說話間業已重新環着鳳凰順着人流朝前走去,徒留下一臉訕訕的賈御史幾人和那賣磨喝樂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雖然惋惜沒有再做一筆大單,但剛剛皇北天給他的那張銀票已經讓他賺了非常多了,因而臉上的表情還是很滿意的。
倒是那衣着奢靡的婦人瞪了皇北天的背影一眼,低聲嘀咕道,“什麼玩意兒!”
“你還說!”賈御史聞言卻是暴怒的呵斥了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惹來滔天大禍!”
他一向自持身份,從來不會將喜怒如此顯露於人前,如今這少見的暴跳如雷立時便唬得那婦人呆傻在原地。一旁的中年男子本就厭惡那婦人,見狀涼涼的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複述了一遍。
這不說還好,一說登時使得那賈御史面上奼紫嫣紅的好不好看。那賈御史胸口劇烈起伏半晌,卻是一拂衣袖,丟下一句“回去領休書吧”便帶着那年輕婦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婦人傻眼半晌終於再次嚎啕起來,這次卻不再是雷聲大雨點小,而是真的的淚如雨下了,“夫君,你不能休我,夫君……”
淒厲的慘嚎聲越過人羣清楚的傳進了鳳凰的耳朵了,鳳凰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益發的難看了。
皇北天臉色卻是動也不動的笑問鳳凰,“你怎麼會討厭象牙?”鳳凰對外在的衣食住行都不是太講究,更別說那般直接的說討厭了。
鳳凰也不隱瞞,直接厭惡道,“一隻小山一般的象不過就兩隻象牙,爲取得這兩隻象牙,卻要將那樣龐大的一隻動物獵殺,這難道還不該讓人厭惡麼?”
皇北天聞言愣了一下,隨後若有所悟道,“你厭惡的其實不是象牙,而是獵殺大象的這種行爲。”
“沒有買賣就沒有獵殺。”鳳凰淡淡道。她沒說的卻是在前一世因爲象牙的珍貴,獵殺大象的行爲十分氾濫,導致大象已經成爲瀕危野生動物。她曾經閒暇時候做過志願者,對此深入瞭解過,因而對買賣象牙的行爲十分厭惡。不過這些都是前塵往事了,她沒法提,也不想提。
“我發現你身上總是有些與衆不同的地方,”皇北天聞言卻是深深看了鳳凰一眼,不知是嘆息還是感慨的笑道,說罷又低頭湊至鳳凰耳邊,“這可怎麼辦?我越是瞭解到這些與衆不同就越發的愛你了。”
“那說明你還不夠了解我!”鳳凰一把拍開他黏黏糊糊的腦袋,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其實……”
“其實什麼?”皇北天覆又湊過來,含笑問道。
鳳凰卻沒有說話,而是微偏了頭朝人羣的某個方向看去,眼神又是疑惑又是訝異。
皇北天見狀順着她的視線朝某個方向看去,卻除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什麼也沒有,不解道,“你在看什麼?”
鳳凰有些遲疑道,“我……好像看見李慕了。”
皇北天面上的表情頓了一下,重複道,“李慕?”
鳳凰眨了眨眼,隨後慢慢的搖了搖頭,不確定道,“可能是那人和李慕長得有幾分相像,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此時鳳凰沒有擡頭,若是她擡頭了定然可以看見因着她的話,皇北天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不過也只一瞬。
鳳凰很快便將此事拋諸腦後,若剛剛那人是李泰,或許她還去想着去探究一下,可換了李慕,她就沒興致了,畢竟她和李慕也不過就是點頭之交罷了。
“我們回去吧,”皇北天突然道,在對上鳳凰不解的眼神,他又解釋了一句,“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準備一番,你再歇一下,之後就要去宮中了。”
鳳凰對此本就無所謂,聞言也沒說什麼,直接便點了點頭。
兩人換到另一邊順着人流往街口方向走,在皇北天的“作弊”下,兩人輕輕鬆鬆的原路折返。
回府的路上鳳凰明顯發現皇北天有心事,但她並不想介入他的一切,因而便假裝沒看見,只懶懶躺在馬車裡小憩。
之前在外面玩的時候沒感覺,回去這一歇下立刻便覺疲倦的不行,因而哪怕小築門口一堆侍女們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鳳凰還是躺上牀沒三秒鐘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隱隱有些暗了。
“醒了?”皇北天一直坐在鳳凰牀頭看書,鳳凰醒來,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鳳凰懶懶恩了一聲。
皇北天伸手摸了摸她微微顫抖的眼睫,低聲笑道,“要是還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吧,還有些時辰。”
鳳凰搖了搖頭,倦倦道,“不用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皇北天笑了一聲,也不勉強她,順勢喊了丫頭進來伺候鳳凰梳洗。
這梳洗比之平日又是好一番麻煩,首先得用天河水沐浴、洗頭髮,這天河水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九天之上的河水,而是今日早晨雞鳴時於河邊打回的水,據說七月七日晨,仙女要下凡洗澡,用這日的河水沐浴會沾染到仙氣,增福添運。
沐浴完畢後換上略顯寬鬆的宮裝,頭上梳髮髻,戴上白蘭花飾,畫眉,抹脂粉,點絳脣,額上印花,最後再用鳳仙花汁染指甲。
待這一切弄完已約莫一個時辰後。
除了沐浴,一直於旁邊圍觀的皇北天看着一臉解脫了的鳳凰,打趣道,“我第一次知道女人出個門原來是這般麻煩的事情,虧得之前你沒有再睡過去,要不然等我們趕到皇宮只怕已經散場了。”
兩人照例坐馬車趕往宮中,到宮門口的時候,那裡已經停了一些馬車,數量不算多,其中有些明顯是女子乘坐的。鳳凰只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宮門口一個小太監一直在翹首以盼,見着皇北天和鳳凰相繼下了馬車,頓時眼睛一亮,小碎步跑過來,笑道,“王爺,王妃,你們可算了來了!”
“都到了?”皇北天淡淡道。
小太監笑應道,“都到了,就等王爺您和王妃呢。”
說着朝後面一招手,立時有兩個粗壯的婆子擡了肩輿過來,小太監笑着解釋道,“王妃有孕在身,陛下特地允了王妃坐肩輿進去。”
沾了肚子裡寶寶的光的鳳凰絲毫沒有謙讓的坐上了肩輿,皇北天則走在一旁陪她說話,以免她太過無聊坐着睡過去。
七夕節又名女兒節,是古代婦女節一年一度的大事,彼時年輕的女子會藉牛郎織女兩星七夕相會的故事,特地盛裝一番,登高樓向織女乞求得巧,祈禱願望得以實現。因而按照皇北天的說法,等下皇后會親自率領宮中所有有身份的女眷登上宮中的穿針樓面銀河而乞巧。
鳳凰聞言只能祈禱那穿針樓不要太高,要不然她挺個肚子爬上去,只怕巧沒乞到,反會累癱掉。
深宮內已然裝飾了一番,庭園內設有步障,分隔爲內、外。障內的宮殿內正擠了一堆的人,外頭的甬道上則有浩浩蕩蕩的宮娥侍女列隊,排成了長長的兩行,領頭的宮女各執法器,也有兩個拿着雉尾扇的。隊伍最前方有用以禮儀祭祀的生羊,最後面卻是跟着一支數量可觀的樂隊。而那障外則停放牛馬車乘幃幔,看樣子應該是在等待在宮殿庭園內參與活動的主人。
這是鳳凰第一次親眼瞧見古代的宮廷乞巧,不得不說,這宮中的乞巧不愧爲國家級別的,聲勢可夠壯觀的。
“你們兩個可算是來了。”兩人剛邁入宮殿,坐在上首,打扮一新的皇北天便笑着開口道。
鳳凰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殿內衆人,只見那濟濟一堂的人中,除了和皇后一般坐在上首的華邵皇以及殿內上次見過的幾個皇子、嬪妃外,還有好些個年輕女子。
鳳凰驚訝的發現那些年輕女子中竟有些熟面孔,仔細瞧去,赫然便是前幾日隨同各府夫人一同去戰王府拜見她的各家千金。此時那些個千金小姐正三五成羣的分散成幾堆各自圍着一個穿着宮裝的少女,瞧那幾個少女的穿着打扮估計就是上次鳳凰無緣一見的公主們了。
鳳凰的視線四下打量,人卻恭恭敬敬的隨着皇北天行至上首朝華邵皇和皇后行禮請安,因着她懷有身孕,自然是不過剛福下身便被賜了免禮。鳳凰也不客氣,道了聲謝後便直接直起了身。
正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少女嗓音忽地於兩人身後響起,“大皇兄和大皇嫂可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我等都快要變成望夫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