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見鳳凰不僅沒將東西放下,反嘲笑她,當場就是大怒,指着鳳凰便厲聲呵斥道,“笑什麼笑!你可知道我夫君是誰!回頭我讓我夫君打你板子,你信不信!”說着她挑眼上下打量了鳳凰一番,嗤笑道,“瞧你這模樣打扮,一看就是男人養在外頭的狐媚子,就憑你也敢嘲笑本夫人?”
鳳凰聞言面色動也不動,那買塑像的中年男子聽了卻是有些好笑這婦人有眼無珠。
鳳凰的模樣很是豔醴,這種長相的女子一般來說的確是男人養在外頭的多,可若再仔細一瞧便可看出,鳳凰長相豔醴歸豔醴,氣質卻是高華。氣質這東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那必然得一直身處於這種環境中耳濡目染慢慢薰陶而成,就像那婦人,穿的華貴是華貴,但一看就是小家小戶出來的,卻哪裡及的上鳳凰半分。
再說了,鳳凰身上的衣着打扮乍眼瞧着很是普通,可但凡有點見識的都可看出,她身上隨便一樣拿下來都是價值千金的極品。更別說鳳凰身邊站着的皇北天一看就是個出身不凡的男人。
中年男子心中暗笑,面上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打算作壁上觀,他是做生意的,這種事情自然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那婦人呵斥完鳳凰,又將炮火指向了皇北天,“你們這些男人最不是東西了,貧困潦倒的時候就去攀附有錢人家的小姐,等到回頭有了一點功名,就開始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妻,在外頭養外室的養外室,養戲子的養戲子,我呸,也不想想,你們能有這天都是靠的誰?”
皇北天因爲怕路人擠到鳳凰,一直側着身子護着鳳凰,剛和鳳凰說話的時候又微垂了頭,因而那婦人只看見皇北天一個背影。
“噗嗤——”鳳凰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一次不是嘲諷,而是真的感覺到好笑。
而皇北天的臉早就黑的能與鍋底相媲美了。之前在那婦人呵斥鳳凰的時候他就已然黑了臉,只是因着一個大男人不好和個女人計較,且他相信鳳凰能處理好這件事,便也就沒開口,卻沒想到這婦人竟如此膽大包天的罵到了他頭上。最爲可氣的是這種時候鳳凰居然還笑!
皇北天慢慢轉過身,邊環着鳳凰的肩背,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婦人,一字一字道,“這是拙荊,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短短十二個字,說的是擲地有聲,殺氣四溢。
那婦人被唬住,嘴巴張了又張,卻是半晌沒吐出一言半語來。皇北天領兵多年,直接走他手上過的人命就算沒有上萬也得有個好幾千,因而比到普通貴族男子因家世身份養成的貴氣,他身上更有一種血腥的煞氣。平日裡他冷着臉都能讓一個成年男子兩股戰戰,更別說此時氣場全開了。
皇北天看着那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的婦人卻是一挑嘴角,伸手拿過鳳凰手中的那個磨喝樂,在手上顛了顛,“你想要這個?”
婦人攝於他的威嚴呆呆的點了點頭。
皇北天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大,握着磨喝樂的手慢悠悠的一個翻轉,只聽哐啷一聲,剛剛還價值千金的寶貝立時摔成了一文不值。
“我家夫人心底仁善,賞你了,拿去吧。”薄脣一陣翕合,他不緊不慢的吐出如是一句話。
那婦人的臉黑了。
買磨喝樂的中年男子的臉也黑了。
鳳凰嘴角抽了抽,卻是想笑又強自忍着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知道皇北天居然也能做出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事情來。
“你,你……”夫人抖着手指指着皇北天,一張臉因爲氣憤而猙獰至扭曲。
一旁跟在她旁邊的侍女見狀不對,輕拉了那婦人一把,低聲說了幾句。
因爲周遭實在太過吵鬧,那侍女的聲音又小,因而並不能聽分明她在說什麼,以着鳳凰和皇北天兩人的超凡耳力也不過隱隱聽見“京中貴人多”,“買磨喝樂要緊”等破破碎碎的幾句。
不過這幾句便也夠皇北天再次使壞了。
“要買磨喝樂?”皇北天挑眉,隨手從那攤子上拿了一個小人等高的,“這個如何?”
說罷也不待那婦人說話,手便一鬆。
只聽哐啷一聲,那個磨喝樂是泥塑的,當下就摔了個稀巴爛。
皇北天又拿起一個,“還是這個?”
鬆手。
又是一聲脆響。這次看裡面露出的質地,是羊脂白玉製成的。
他動作極快,不過眨眼間便摔了五六個。
那被皇北天的動作給弄傻眼的中年男子終於回過神來,一臉慘白的看着皇北天,驚叫道,“這位爺,這位爺,您可不能這樣,這,這……”
卻還未說完便被一張摔到臉上的銀票給堵住了嘴。
鳳凰不知道皇北天到底扔的是多大面值的銀票,可看那中年男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也當知道肯定是綽綽有餘了。
果然,那中年男子將那銀票小心的往懷裡一揣,便賠着笑臉討好道,“這位爺慢些摔,可別傷着了手,我這下面還有一些,一起給您拿上來可好?”
一旁的鳳凰,“……”
此時那婦人一張臉早已被氣的漲成了豬肝色,可剛剛那侍女提醒她的話又讓她不敢再破口大罵,卻是氣的渾身哆嗦的直瞪了皇北天好半晌,隨後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沒天理啦!堂堂一個大老爺們居然仗着小婦人的夫君不知,欺負小婦人這麼個弱智女流!”
鳳凰傻眼了,她雖見過蠻橫的,倒還真沒遇到過又蠻橫又潑婦的。
皇北天周身縈繞着的黑氣則能直衝雲霄了。
恰在這時,一道低沉的男音破開人羣傳了過來,“怎麼回事?”
那婦人一聽見那聲音臉上立時便是一喜,“夫君,你可要爲……”一句話卻還未說完,便驀地變了臉色,“我讓你陪我出來,你說沒空,結果居然陪着這個小賤人出來了!你個殺千刀的還有沒有良心!”
迎面越衆而出的是一對男俊女美的璧人,男子三十來歲,長相斯文儒雅,一看就是個讀書人,他身邊的年輕婦人則是二十五六歲左右的樣子,柳眉杏目,膚白若雪,是個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大庭廣衆的嚷什麼!不嫌丟人麼!”那男子沉着臉呵斥了一句,說罷又一臉不虞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婦人本來還要撒潑,聞言一想那小賤人的事情回去再解決不遲,便在侍女的攙扶下從地上起身,指着皇北天和鳳凰控訴道,“夫君,你可要爲我做主啊,這兩個人欺負我!”
說着她便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當然,在她的述說中,她完全是可憐的,無辜的,值得人同情的,而皇北天和鳳凰兩人則是那仗勢欺人的惡霸,其惡形惡狀的所作所爲簡直人神共憤,令人髮指。
“這位公子,看你也是儀表堂堂之人,卻如此的欺負一個柔弱婦人,難道就不覺得羞恥麼?”看那男子的表情並不像是完全相信那婦人話的模樣,但那婦人好歹是他的正妻,她被人欺負了,也就是在打他的臉,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只是他到底是個讀書人,因自持身份,一句詰問也問的很是文質彬彬。
“你這婦人可是一點都不柔弱,”皇北天聞言卻是意義未明的笑了一聲,慢慢轉過身,喚了一句,“賈御史。”
因爲之前他是從後方過來的,因而只瞧見了皇北天的後背,並未看見臉,如今在看清皇北天的容貌後,立時便是一臉被雷劈的表情,“王,王,……”
“賈御史無須客氣,稱呼我爲王公子即可。”皇北天神色冷淡道。
賈御史咕咚一聲嚥下好一口唾沫,半晌方纔困難地喚了一聲,“王,王公子。”隨後又勉強笑道,“下,咳,我這剛過來,這事也沒瞧清楚,以着王公子的爲人,定然是不可能做那欺辱婦人的惡事的,不知這裡面可是有什麼誤會?”
“夫君!你……”那婦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不明白他的態度怎麼突然就軟了下去。她旁邊的那個侍女可要比她聰明多了,關鍵時刻拉了她一把,打斷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惡言惡語。
那賈御史偏首瞪了那婦人一眼,“你給我閉嘴!斗大的字不識,成日裡就知道在外頭替我惹禍,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這話說的已是極不給那婦人面子了,那婦人立時便青了臉。
就在這時,那賈御史旁邊的年輕婦人突地輕聲笑了一聲,“夫君且勿生氣,夫人性子直爽,您也是知道的,此時當務之急當該先解開她和這位貴人的誤會纔是。”
她說到“這位貴人”的時候柔柔朝皇北天笑了一下,她本就長得極美,如今又刻意做出一副溫馴模樣,瞧着當真是我見猶憐,這若是換做其他男人,只怕當下就將此事給揭過了。
只可惜她遇見的是閱美無數,口味甚重,最不耐煩女人在自己面前扮小可憐的皇北天,便聽他不辨意味的輕哂了一聲,不緊不慢的對那賈御史道,“尊夫人其實說沒錯,的確是我將她要買的磨喝樂全部摜在了地上。”
那年輕婦人不想他會如此說,頓時不知所措的看着那賈御史。
而那撒潑的婦人一聽還以爲皇北天是怕了他夫君,要服軟,立時便得意道,“夫君,你聽到了,他承認他剛剛在欺負我!”
賈御史聞言只恨不能脫下鞋子狠狠塞住這無知蠢婦的嘴,他扭頭聲色俱厲的喝道,“我在這裡和王公子說話,哪有你一個婦人插嘴的餘地,如此多嘴多舌的,是要我以七出之條休棄你麼!”
那婦人被他這少見的怒色給唬得臉一白,這纔不敢再言語。
賈御史斂了臉上怒氣,朝皇北天一揖,誠懇道,“王公子並非這樣的人,此舉必有緣故,還望王公子看着賤內不過是個無知婦人的份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他姿態擺的如此之低,若還死咬着不放,那也爲免太有失身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