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軒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深夜纔回來,踹開大門一頭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熊豆豆早就睡下了,卻被樓下的動靜吵醒,猜測可能是李雨軒回來了,便蹬了拖鞋下樓看看,樓下黑洞洞的,一個黑影胡亂地趴在玄關處,動也不動。
“狐狸?”
搬不動人,熊豆豆“咚咚咚”跑到樓上搬了被子和枕頭,咦,亮晶晶的……液體?
熊豆豆莫名地伸手過去,沾了沾李雨軒側臉上的“水”,仔細一看,李雨軒緊閉的雙眼中,竟汩汩地往外涌着晶瑩的液體,連高挺的鼻尖都微不可察地顫抖着,熊豆豆一震,大驚,忙去搖李雨軒的肩膀:“狐狸,狐狸,醒醒……”
埋在被子裡的李雨軒肩膀微微地顫抖着,似乎竭力壓抑着某種強烈奔騰的情緒,甚至連哭聲都掩飾得幾乎察覺不到,可熊豆豆感覺到,他很傷心,很需要溫暖。
可是……熊豆豆望了眼樓上李明哲的房間。
李雨軒強忍着哽咽凌亂地呼吸,身邊的人低低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音,漸漸遠離,心底的怨氣和恨意一股腦兒衝了上來,眼淚就再也擋不住了。她看到這樣懦弱沒用的自己,恐怕在她的心中,再也無法改變這麼糟糕的形象了。
“啪。”一聲輕響,客廳刺眼的水晶燈被關上了,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中。
突然,李雨軒的腳被踩了一下。
“哎喲……”某豆一聲輕叫,蹲下身揉了揉李雨軒被踩到的腳,“我不是故意的……”
她竟然沒有走?李雨軒繃緊了身體,豎起耳朵聽動靜,似乎小女人懊惱地蹲在一邊,沿着被子的曲線尋找着自己,突然,身體被拱了一下,接着又被拱了幾下,她像貓一樣,在尋找舒服的地方,拱了拱,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睡下了。
等了很久都沒有動靜,李雨軒悄悄扒開被子,趁着月光偷看睡在自己腳邊的人,熊豆豆抱着一團被子,兩條露在睡裙外面的腿夾着枕頭,睡得正酣。
“豆豆?”
熊豆豆咕噥一聲,翻了個身,丟下被子抱住李雨軒的腿,咂巴了下嘴:“團團……你不掉毛吧……(咂巴嘴)掉毛的話去睡沙發……”
團團?李雨軒臉一黑,記得熊豆豆有次提起過,那是她以前養的一條小狗,因爲長得很胖所以叫團團,後來丟了,她哭了很久。
“嗯……團團……”地板很硬,熊豆豆睡得很不舒服,不停地滾來滾去。夢中的團團似乎又胖了,身子那麼重還壓在自己身上,大舌頭熱乎乎的,把自己的臉舔了個遍,溼漉漉的怪難受的:“嗯……團團……嗯……別舔了……黏死了……”
熊豆豆在睡夢中推團團,使勁兒推啊推,可團團根本不聽話,黏糊糊地賴着不走,不但舔遍了她的臉,還舔了她的脖子,最後還搖着尾巴去嗅她的嘴,記得晚餐啃了半個豬蹄,團團一定是聞到她嘴裡的香味了,熊豆豆嚇得連忙捂住嘴:“團團……不要……明天我給你煮骨頭……”
團團總算是聽勸了,乖乖地移開毛茸茸的嘴,卻不肯離去,就蜷在自己身邊睡下,暖暖的,軟軟的,抱着很舒服,嗯,真的很軟……捏一下……嗯……再捏一下……第二天,熊豆豆在一團被子中醒來,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狐狸,你怎麼在我房間?”
李雨軒撫額,這女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熊豆豆曾經苦着臉抱怨過,田靜總是罵她有毛病,因爲熊豆豆總是半夜去廁所會走錯房間,神神道道地跑到田靜的牀上,然後把睡得正熟的人擠下牀自己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還一臉迷茫地問田靜爲什麼跑到她房間來睡地板,每每把田靜氣炸肺。
李雨軒伸手戳了下熊豆豆傻傻的額頭:“傻豆,你睡在客廳呢!”
熊豆豆睜着惺忪的大眼睛環顧了下四周,“恍然大悟”:“哦,我居然能從房間滾到大廳啊……”
李雨軒撫額:豆子啊,你能不這麼可愛嗎?
熊豆豆抓着鳥窩腦袋想了半天,纔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小心地看了下李雨軒的臉色,發現並沒有什麼沮喪頹廢的情緒,暗暗鬆了口氣。
李雨軒站起來,囫圇捲了下被子,一聲不吭地抱着往樓上走,熊豆豆在後面屁顛屁顛地跟着,一直追到房間裡,才踟躕地開了口:“狐狸,你昨晚幹嗎去了,怎麼回來得那麼晚,還喝那麼多酒?”
“出去泡吧,”李雨軒冷淡地說着,心不在焉地整理着牀鋪,“喝酒算什麼,我經常跟別人拼酒,醉得三天醒不過來,你要是不喜歡,以後就別管我了,反正我就這樣了。”
自暴自棄的語氣讓熊豆豆心裡很不舒服,狐狸已經在渾身上下插滿了刺,保護着傷痕累累的自己,拒絕一切能再次傷害他的人或事,包括總是一次次傷他心的自己……熊豆豆乾站在那裡,尷尬得要命,李雨軒不理她,自顧自地去浴室沖澡。
由於總經理受傷打着石膏行動不便,只能將就着在家辦公,熊秘書只能先呼哧呼哧跑到公司拿了總經理的電腦和資料,把要辦的文件都收集上來,又哼哧哼哧地跑回來。總經理辦公的時候,熊豆豆還得去做病號飯。
李明哲的低燒一直不退,讓他去看醫生就是不去,熊豆豆沒法,只好做了一大鍋熱騰騰的雞湯,巴巴地餵了大半碗,指望着能發發汗退燒,可等了半天,看人一點兒要發汗的意思都沒有,又跑去熬了一碗薑糖水,連哄帶騙地灌下去,用被子把人團團包住,熊豆豆請示上司:“明哲,你睡一下下吧。”
老是不休息怎麼會康復啊?李明哲左手拿着文件,用石膏手艱難地在上面批批改改,臉色有些憔悴,冷冰冰地回答:“沒時間。”
熊豆豆哀求:“你燒再不退就成傻子了。”
“低燒不會。”
“可是……”
“你出去,吵得我沒法專心工作。”
總經理大人臉色差得離譜,冷冰冰的直冒寒氣,好像那雞湯和薑糖水都白喝了一樣,別說汗了,就連人家的大冰坨子臉都沒融化一分。
熊豆豆只能跺着腳,嘟着嘴走出去,熊豆豆不知道,昨晚她因爲擔心李雨軒,陪他一起睡地板的一幕被李明哲看到,更不巧的是,李雨軒趁她熟睡之際偷偷親吻她的全景,也被他哥看了個透徹,所以,總經理大人生氣了。
哄不了冰山,熊豆豆做了不少好吃的去哄狐狸,沒幾下就把狐狸哄好了,李雨軒挑着狐狸眼跟熊豆豆說:“以後你不準再跟別的男人出去吃飯了,也不準說別人比我帥。”
熊豆豆咽口水:“好……”(至今還沒見過比你漂亮的人……)狐狸樂了,開始翹尾巴,拽着熊豆豆的手撒嬌:“豆豆,你會覺得我沒用嗎?我一個大男人,怕下雨打雷……”
熊豆豆撓着狐狸凌亂成鳥窩的頭髮:“林子大了,什麼鳥都……”
“什麼!”(狐狸奓毛)“呃,那個,我是說誰都有害怕的東西,不同的人是不一樣的,”熊豆豆連忙改口,給狐狸順毛,“我就害怕……嗯,我好像沒有害怕的東西……”
李雨軒抓頭髮:哇呀!
熊豆豆覺得自己的嘴越來越笨了,都快把狐狸氣瘋了,不禁苦惱地嘟着嘴皺着眉頭,李雨軒一見她這樣,立馬不鬧了,老老實實地說話。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不要跟別人說。”李雨軒神色凝重,熊豆豆忙點頭:“好,我不告訴別人。”
“我記不清是七歲還是八歲了,那時候我一個人睡很大一個房間,房間大得都有回聲,到處都是古董,就是那種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價值連城的瓶子罐子,半夜時,我總覺得能從那些罐子裡爬出些厲鬼……(冷戰)……”
熊豆豆趕緊抱緊了他。
“我很討厭自己那麼膽小,於是買了恐怖片來練膽量,那天是個雷雨夜,我關在房間裡看鬼片,剛開始沒幾分鐘,我就嚇得渾身發抖,可怎麼也找不到遙控器了,也不敢下去關電視,就這麼躲在被子裡等電視播完,可是總也播不完……”
李雨軒臉色蒼白,眼中的驚恐倉皇流露:“就在這時候,閃電劈了下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神神道道地掀開被子向窗外看去,豆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熊豆豆搖頭。
“我看到了一張人臉!”李雨軒淒厲的聲音嚇得熊豆豆一抖。
“是看錯了嗎?”
“不是,”陷入回憶的李雨軒彷彿不堪忍受那些恐怖的回憶,額角上滲出滴滴冷汗,聲音也變了調,“那真的是個人,我住在二樓,他就掛在我房間的窗戶上,一雙兇狠的眼睛正在往裡看,雷電一閃,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瞳孔中瀰漫的殺意……”
“到底怎麼回事?”
“後來才聽說那天晚上有人要綁架我和我哥,結果剛爬到二樓就看到了我,據說我當時一聲沒吭就倒了下去,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可能綁匪覺得我個這樣子也活不了了就沒綁我,去綁我哥。”
“後來呢?”
“後來,我哥發現了那人,大聲叫喊把保安叫來了,那人就跑了。老爺子氣壞了,清查李家上下,找到了那個內奸……”清清嗓子,李雨軒平復了一下情緒,“我當場就嚇暈了,後來,我被搶救過來,卻落下了這個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犯病,十幾年了,一聽到要下雨我就去酒吧喝得爛醉,這樣才能安穩地熬過去……”
對七八歲充滿幻想的孩子來說,陰森森的房間裡確實陰氣瘮人,何況李雨軒本來就膽小,成天在鬼屋一樣的房間裡胡思亂想,膽兒只能越來越小,卻不想他卻用了個偏激的辦法磨鍊膽量,不但適得其反,反而落下心病。
可憐的狐狸……“那你以後別喝酒了,我來陪你,”熊豆豆堅定地說,舉着小拳頭一臉認真,“我不怕鬼,如果鬼敢過來嚇唬你,我就去揍它!”
李雨軒望着熊豆豆呆了幾秒,驀地抱緊她,把她的臉摁在自己的胸口:“好……”
房間裡,李明哲拿着鋼筆的手一直停留在一頁文件上,從李雨軒回來,那頁文件就沒有翻動過,他們似乎已經和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加親密。
李雨軒,我終究小看了你。
李明哲可以不去公司上班,可李雨軒就不行了,在家硬賴了兩天,企劃部部長就把電話打到了李總經理的手機上,說什麼業務太多忙不過來,婉言催促李雨軒回去上班。
其實大家都明白,李雨軒是李明哲的弟弟,而且很快就要成爲公司的一把手了,別說是企劃部的部長,就算是董事會的各大股東,也不會這麼不開眼地跑去告狀,背地裡是誰授意,昭然若揭。
李雨軒當然也明白這回事,只不過在家裡賦閒,名不正言不順也沒法吭聲,只是沒想到李明哲竟然這麼有耐心,到現在還不肯放手,想盡了辦法減少兩人相處的時間。熊豆豆每天奔波在公司和別墅之間,還得出去買菜,可李雨軒朝九晚五,‘剛好’能與她的出門時間錯開,竟連開車送她都沒有機會。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雨軒沒事就把腿蹺在辦公桌上給熊豆豆打電話:“豆豆,幹什麼呢?”
“哦,打文件呢,等下要接個傳真,嗯,好像還有個文件要發下去。”
“什麼時候去買菜?”
“五點吧。”
“那我去接你。”
“哦,好啊。”
五點的時候,李雨軒開着車在外面等着,熊豆豆收拾好東西,帶了購物袋穿了鞋“噌噌噌”跑了出去。李雨軒下車替她打開車門,熊豆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眼別墅,確定沒有被發現,這才手忙腳亂地爬上車。
李雨軒探過身幫她繫上安全帶,狡黠地笑道:“豆豆,咱倆好像偷情哦。”
熊豆豆:……兩人在超市裡兜兜轉轉,今天李雨軒穿得格外出衆,黑色透明襯衫照常風騷地解開三顆釦子,雙手瀟灑地插在褲袋裡,一頭深棕色的髮絲幾乎要披在肩上,柔亮亮地閃着瑩潤的光澤,巨大的墨鏡擋住了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和鼻樑卻依然俊美無雙,氣質動人,髮質動心,就像明星便裝逛超市一樣。
沒逛多久,兩人的身後就跟了一大羣鬼鬼祟祟的不明生物,具體來說,就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並伴隨着不時響起的手機拍照聲和相機爆閃的閃光燈聲。
李雨軒斜睨熊豆豆,輕聲道:“豆子,你撿了個寶。”
熊豆豆疑惑地撓撓頭,抓着包包翻了半天,沒找到李雨軒所謂的寶,仰起小臉迷惘地問:“什麼寶?”
李雨軒笑,指着自己:“我啊。”
自戀狂,熊豆豆自顧自地撿起貨物架上的蠔油看日期,李雨軒巴巴地湊上來,貼在她的耳邊說:“你看那麼多女人都被我迷住了,可我被你迷住了,那麼多女人爭搶的帥哥被你弄到手,這還不算撿了個寶貝?”
熊豆豆瞥了眼躲藏在貨架後面的一大羣追隨者,不屑一顧:“他們視力不好。”
李雨軒齜牙:“哼,這麼多人視力都不好嗎?”
叉着腰的狐狸把大片的胸口全露出來,引起後面欷歔一片,熊豆豆瞅了眼貨架後面若隱若現的激動人羣,悄悄拽了拽李雨軒的袖子:“狐狸,你襯衣的扣子多扣幾顆吧。”
李雨軒心頭一樂:“你吃醋了?”
熊豆豆努嘴示意李雨軒看冰櫃那邊的一箇中年男人:“狐狸,那個大叔目光灼灼地看你有半小時了,眼珠子都快掉你襯衣裡面了……”
李雨軒:……無視身後的人,熊豆豆認真地挑起蔬菜,李雨軒苦悶地在旁邊消防栓鏡子上照來照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憑自己這張臉,這身形,這個氣質,是個女人都得尖叫暈倒,怎麼這個女人就完全不動心呢?
李雨軒百無聊賴,拎起一把油菜扔進購物車裡,仰着頭不看熊豆豆。
熊豆豆看了看李雨軒,俯下身把油菜撿出來,又放回貨架上,繼續挑選其他的蔬菜。
李雨軒皺眉,伸頭看了眼熊豆豆手裡拿的菜單,復又把油菜扔進車子裡。
熊豆豆擡頭:“狐狸,那是菠菜。”
李雨軒:……買完菜,兩人推着車子到停車場,一件件往後備廂裡拾,李雨軒扭臉看了看角落處隱藏的幾個意志堅定的追隨者,終於憋不住了:“豆豆,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帥嗎?”
熊豆豆看了眼李雨軒,繼續低下頭撿東西:“哦,是很帥啊。”
李雨軒抓狂:“我自己照鏡子都覺得帥,爲什麼你一點都不……都不像其他女人,你應該對我的美貌垂涎三尺,抱住我的腿哭泣着請求我的愛撫……”
熊豆豆打斷狐狸的自戀狂想曲:“再帥的人看久了,也沒什麼感覺了。”
李雨軒愣了。
田靜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他爸媽堅守在家裡,把她看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怎麼的,文老師知道了田靜家的情況,居然玩起了消失,田靜只能向熊豆豆求救。昔日的田悍婦可憐巴巴地抱着電話在廁所哭,旁邊的水龍頭開得正歡:“豆啊,老文不理我了……嗚嗚……”
熊豆豆撓頭:“不理就不理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吵了。”
田靜一聽,立馬重現潑婦本質,破口大罵:“熊豆豆!這回玩大了,老文肯定以爲我是在騙他,玩弄他的感情,這回我爸媽肯定是聽着風了,不然怎麼會突然奔回來?老文誰啊,多老實一個人,只有我不理他,從來沒有他不理我,他肯定是受人挑撥!”
熊豆豆在牀上躺着擺大字,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那怎麼辦呀?”
手機裡傳來田靜嘰裡呱啦的叫喊:“豆子啊,你得幫我,老文現在不接我的電話,你替我去看看他,解釋解釋這個事。”
“我去?”熊豆豆遲疑,“不好吧……”小兩口吵架的事,旁人去蹚渾水,萬一給人攪黃了,田靜還不得咬死自己?
田靜怒,氣急敗壞地吼:“我不管,明兒晚上我得接到老文的電話,不然告兒你熊豆豆,我殺到姓李的那別墅去,老孃睡不着,你也甭想睡踏實。”
熊豆豆:……(她說得到做得出,真的)第二天中午,熊豆豆做完飯,把菜都擺好在桌上,拎着包包匆匆忙忙地跑了。
結果,熊豆豆這邊剛走,李雨軒那邊就打來了電話,熊豆豆落在家裡的手機被調成振動,在沙發上“嗡嗡”地響,李明哲走到沙發邊上拿起手機看了眼,眉頭微微一蹙,按下接聽鍵接了起來:“喂?”
“哥?”
“她剛出去,難道不是找你去了?”
“沒有啊,我沒跟她約。”
“……”
熊豆豆趁着中午午休打車跑到××大學,在門衛處給文老師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後文老師小跑着從教師樓過來了,一如往常樸素的白T恤和運動褲,年輕清俊的面龐上有些憔悴的痕跡,熊豆豆忙揮手:“文老師……”
文鳴跑過來,小聲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熊豆豆長話短說:“田靜說你不理她了,她昨晚給我打電話哭得很傷心,文老師,她真的不是存心騙你的,她知道你活得很淡泊不喜歡有錢人,所以就掩飾了一點,她是真的喜歡你,她沒有惡意的……”
熊豆豆一邊說一邊擦汗,大太陽曬着,十月的天氣還是很炎熱的。
文鳴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熊豆豆。
熊豆豆呆了一下,接了過去,卻沒有擦汗,小心地攥在手心裡面:“那個,這個手帕我帶給田靜好不好,不然她今晚又得打電話跟我哭了。”
文鳴嘆了口氣,秀挺的鼻樑在陽光下投射出完美的陰影,眼神哀傷而無助,像極了被主人遺棄的小狗,水汪汪的,楚楚可憐:“小靜……我配不上她,你幫我告訴她,我的家境……會委屈了她。”文鳴縮着肩膀,眼圈有些紅了。
這柔弱的綿羊性子,熊豆豆急得直跳腳:“文老師,她爲了你……”
文鳴擺擺手,臉掩在陰影裡,啞聲說道:“對不起,我要走了。”
熊豆豆急了,撲上去拖住文鳴細瘦的胳膊不讓他離開:“文老師,我替田靜求你了,你別跟她生氣好不好,她說了,能跟你在一起過苦日子,就算是喝水也是甜的。”
文鳴搖頭,皺眉苦笑:“不,你不明白,她一個富家小姐,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我買不起房子,也開不起私家車,沒有辦法讓她過上富足的生活……”文鳴眉宇間滿是不捨,“如果她執意跟了我,出門只能坐擁擠的公交車,柔嫩的雙手會變得粗糙,生活總是殘酷的,我不忍心看到她在我手中枯萎,愛她,不就是應該讓她幸福嗎?”
熊豆豆抓着文鳴的胳膊死都不放:“唉……”
突然,拉着文鳴的手臂被猛地拽開,熊豆豆一個趔趄,狼狽地絆進一個人的懷裡,擡頭一看,竟是滿面怒容的李雨軒,沒等熊豆豆驚呼出聲,李雨軒一記猛拳衝着文鳴就去了!
李雨軒衝上去一拳把文鳴放倒在地,不顧熊豆豆的阻攔憤怒地上去又狠踹了幾腳,要不是熊豆豆拼死抱住他的腰,估計李雨軒能把文鳴活活打死。
熊豆豆急得直掉眼淚:“你……你幹什麼呀!”
李雨軒指着地上吐血的文鳴,氣急敗壞地罵:“我就說你跑到哪兒野去了,原來是跟這隻死狐狸精私會!”(狐狸精……咳咳……)熊豆豆氣得渾身發抖,衝李雨軒哭着喊:“沒有,我沒跟他私會!”
李雨軒一把抓起文鳴,蠻橫地在手裡使勁兒晃,一雙丹鳳眼氣勢洶洶地上吊起來:“我都抓到現場了你還狡辯,說,是不是他勾引你的?這小狐狸精,老子非毀了他的容不可!”
本來李雨軒屬於瘦型美男,可跟纖細得像瘟雞一樣的文鳴一比,明顯“高大威武”很多,加上李雨軒在國外沒事就打個架火個拼,看着一把骨頭,其實骨頭裡都是肌肉,弱不禁風的文老師在他手裡跟小雞崽似的,被拎着狂搖一通,兩眼都翻白了。
熊豆豆一聽嚇壞了,手忙腳亂地過去抱着李雨軒的手臂,真怕他掏出把刀子叉子的把文老師的臉劃花,士可殺不可辱,那還不要了這書呆子的命?
“狐狸,你聽我說,他是田靜的男朋友……”熊豆豆抽泣着哀求李雨軒,李雨軒頭皮一麻,怒火登時燒得更旺了,他孃的,你都沒爲我流過淚,居然爲這麼只死狐狸精哭成這樣!
一把推開熊豆豆,李雨軒驀地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那是一柄又長又鋒利的鋼片,跟刀子一樣閃着寒光,作勢就要照着文鳴那張慘白絕色的面孔紮下去,這狠勁兒,別說毀容了,骨頭都得扎透。
“不要!”熊豆豆驚叫一聲,卻眼前一黑,扶着牆軟軟地蹲下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了出來。
一直在暗處觀察的李明哲突然出現,及時把發狂的李雨軒攔了下來,文鳴摔倒在地上,渾身抖似篩糠,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李雨軒被李明哲硬拽着還不依不饒地狂叫:“你放開我,我非要弄死這個臭不要臉的,別以爲你長得漂亮就能泡我馬子,早晚我會找人廢了你!”
“你給我老實點!”李明哲發威了,一把把李雨軒推翻在地,李雨軒爬起來就要去揍嚇得縮成一團的文鳴,李明哲指着牆角處蹲着的滿臉痛苦表情的小女人:“你看你把她嚇得!”
李雨軒這纔看到熊豆豆緊皺的眉頭和滴下來的汗珠。
“豆豆!”李雨軒忙奔過去,抱住熊豆豆微微顫抖的小身子,“怎麼了?你說話啊,急死我了,是不是我剛纔推着你了,哪兒疼你告訴我啊……”
李雨軒急得抓耳撓腮,熊豆豆嘴脣發白,衝李雨軒搖搖頭:“他是……田靜的男朋友,我沒和他私會……”
李雨軒忙點頭:“好好,你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
李雨軒打橫抱起熊豆豆,着急忙活着奔向自己的蘭博基尼,頭也不回地往醫院一路狂奔。李明哲嘆了口氣,走過去扶起癱在地上的文鳴:“走,你也需要去一下醫院。”
文鳴剛想說不用了,卻被男人一記冰冷的眼刀鎮住,默不做聲地跟着上了車,四人在醫院急診處碰頭,只不過文鳴被轉到骨傷科拍片,而熊豆豆則被送到……婦科!
李雨軒忐忑不安地等在婦科專家門診外面,婦科和產科是連在一起的,走廊上不時有挺着大肚子的婦女來回走動,而每一個攙扶着老婆的男人臉上那種幸福感,連粗線條的李雨軒都能感覺到彆扭。她到底怎麼了,爲什麼要看婦科……“熊小姐的家屬來一下。”護士從門裡露出個頭來,四處尋找某人的家屬,李雨軒忙湊上去,護士將信將疑地瞅了李雨軒半天,懷疑地問,“你是她什麼人?”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個拐騙少女的大色狼。
李雨軒面孔一暗,齜着牙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她男朋友。”
護士找不到別人了,只能領李雨軒進去,熊豆豆坐在牀上,臉色好了一些,但仍然蒼白,見到李雨軒似乎很不好意思,推着他非得讓他出去。
李雨軒把人夾在胳膊下面,問醫生:“她怎麼了?”
醫生沒好氣地說:“吵架你也會挑時候,明知道她痛經還大吵大鬧,知不知道女生這段時間最怕受刺激了,本來子宮就充血,情緒一激動血管收縮,很容易引起出血量過多和劇烈腹痛……”
李雨軒:……(傳說中的痛經……)護士拿過醫生寫好的一份藥單遞給李雨軒:“回去吃點藥,喝點熱水,明天就好了。”
李雨軒懵懂地接過藥單和病歷,抱起熊豆豆就往外走,熊豆豆早已經羞得擡不起頭,蚊子般地哼哼:“我沒事……放下我吧……”
李雨軒“哦”了一聲,連忙放下她,扶着她去找李明哲他們,文鳴的問題也不大,雖然嘴裡的肉被牙齒硌掉了一塊,身上有幾處淤青,但骨頭沒斷臉沒花,也算是撿回條命來。李明哲黑着臉坐在椅子上等着,文鳴老老實實地坐在離他四五個椅子遠的地方等着,跟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李明哲稍微一動,他就嚇得一抖。
李明哲汗:……(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李雨軒扶着熊豆豆出現在李明哲跟前,李明哲站起來,拿過熊豆豆的病歷看了一眼,視線在病歷上的“痛經”二字上停留了一下,眉毛微不可察地挑起,卻面無表情地看完扔給李雨軒,略帶責備的口氣:“雨軒,你太沖動了。”
李雨軒還有點憤憤不平,李明哲示意“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連你也揍”的表情,李雨軒狠狠瞪了文鳴一眼,扶着熊豆豆往外走。
四人去了一傢俬人會所休息,服務小姐領了幾人去一間僻靜的套間,裡面有會客廳和餐廳,還有個小型的臥室,很適合休養,李雨軒拉了熊豆豆去房間,給她蓋了被子,倒了熱水,纔出來跟文鳴瞪眼。
李明哲在醫院的時候已經盤問過文鳴了,跟李雨軒簡單地說了情況,李雨軒才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不過李雨軒凌厲的面色並沒有改變多少。
許是李雨軒的眼神過於鋒利,文鳴嚇得直往門口挪,李明哲正襟危坐:“文老師,我這個弟弟常年在國外,上個月剛從國外回來,對國內的一些事情還不是很瞭解,希望你能夠體諒他,我在這裡替他給你道歉,賠償金我會付給你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文鳴連連擺手:“沒……沒事,我不要錢……我回去了……”說完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李明哲只能派車送他回去,又囑咐司機給他一個五千塊的信封,不過司機回來後,一臉無奈地說他沒要。
休息了一會兒,熊豆豆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李明哲說包了一天,李雨軒撇撇嘴:“哥,你下午不是還有個視頻會議嗎?”
李明哲想想也是,叮囑了李雨軒一下,拿起公文包準備離開,熊豆豆坐立不安,似乎很想跟李明哲一起走,李明哲讓她好好休息,不用擔心工作,可熊豆豆好像不是爲了工作,李明哲耐下心問她怎麼了,熊豆豆又支支吾吾,李明哲看看錶,只能先走了。
李雨軒站在一邊,虎着臉看了半天:“豆豆,到底什麼事,你急着回去做什麼?”
熊豆豆連忙掩飾:“沒……沒什麼。”
“到底是什麼?”
“我……我沒帶備用衛生巾(囧)……”
“……”
本來熊豆豆是想讓李明哲幫忙,可一看到他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再說,讓別人幫忙買衛生巾……好丟人……李雨軒也着實囧了一把,低着頭不吭聲,臉隱隱發燙,熊豆豆爬起來,悄悄看了看牀單,沒有留下什麼可疑的痕跡,這才穿上鞋:“那個,我出去買就好了。”
李雨軒攔住她,細眼睛一瞪:“你這樣還跑出去?”
熊豆豆低頭。
李雨軒清清喉嚨,抖抖眉毛:“我出去幫你買,喜歡什麼牌子的?”
熊豆豆頭低得更深了:“隨便……”
李雨軒昂首挺胸地出去了,開着車在大街上轉了半天,才下定決心悲壯地走進超市,嗯,衛生用品,李雨軒站在離衛生用品的貨架兩步遠處,怎麼也拉不下臉進去挑選,咱這麼個英俊瀟灑的大帥哥,居然去挑衛生巾,太衰了。
不光李雨軒彆扭,站在貨架前面的一溜女生也彆扭得很,你說人家挑個衛生用品,你一大男人蹲一邊“目光閃爍”地瞅個什麼勁兒啊,搞得人心惶惶還以爲遇上了變態,最後,李雨軒沒辦法,衝進去一樣拿了一包,捂着臉頭也不回地跑去結賬。
熊豆豆抱着一大堆各種牌子各種型號的衛生巾很是頭暈,後來竟從裡面扒拉出一包產婦衛生巾!
李雨軒從來沒這麼丟人過,狼狽地躲在一邊自己舔毛。
想來那隻死要面子的狐狸一定是爲難到不行,才慌慌張張地從貨架上搶了一堆就跑,熊豆豆想,雖然今天狐狸不分青紅皁白就上去揍人讓自己很生氣,但是看在他這麼關心自己的分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狐狸……”
李雨軒“啊”了一聲,站起來走到牀邊,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看牀上的人。
熊豆豆舉着一個上面全是英文的巴掌大的小盒問,“這是什麼啊,還是水蜜桃味的。”
李雨軒隨便搭眼一看,差點當場雷翻在地。
竟然是一盒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