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7
東方顥坐下,看了看眼前的殘局,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怎麼,解不開?”見東方顥艱難地點了點頭,師傅笑道,“我一生,只收了四個徒弟,除了丫頭,便是你們三兄弟,你是衆人中棋藝最好的。”
“白子太過於散亂,黑子盤據了整個棋盤,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無法扭轉乾坤了。”東方顥放下手中棋子,長長地嘆了一聲,道:“自師傅離開後,朕便再也沒有碰到過旗鼓相當的對手了。就連老七、老九也很少相聚了。”
“老七的事情老夫也聽說了。”師傅苦笑道,“老七是個癡情種子,當你納完顏初月爲側妃的時候,老夫便想過有這麼一天了。只是老夫沒有想到,當年尹王府一案居然也有老七的份,實在讓老夫太寒心了。”
東方顥沉默不語。師傅擡頭問他,“可還記得老夫收你爲徒的第一天,對你說過什麼話嗎?那時候,老夫讓你銘記一輩子的。”
“記得。”東方顥低頭,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師傅說,若朕想要當個明君,便必須記得這句話。師傅也希望朕成爲一個明君。朕一直銘記在心。”
“記得就好。”師傅笑道,“老夫以爲你早就不記得了。”
師傅的語氣裡充滿了譏諷,東方顥一下子便明白了,師傅來找他來是爲了我的事情。師傅始終,無法原諒他曾經不能保護素兒。
東方顥開口想爲自己辯解:“師傅,素兒的事情——”
“你沒必要對老夫解釋。”師傅擺了擺手,執起白子放在棋盤上的某一個位置上,隨後微笑道,“瞧瞧,只要一招黑子就輸了。”
東方顥一愣,失神地看着棋盤。
“成敗,不過一瞬間。黑子就像一個龐大的帝國一樣,而這些白子,原本對帝國沒有任何威脅,而在帝國的高壓下不得不站起來反抗。這些白子,一部分是平民百姓,一部分,便是原本忠心耿耿的忠臣。臣欲忠於帝,帝卻疑心臣。”
“師傅,朕是相信素兒的。”東方顥低頭道,“朕知道,就算她嫁給了蘇流,也不會幫着蘇流反朕……可是師傅,你也瞧見了素兒對蘇流的愛意了,若有一天蘇流真的反朕,素兒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而暗月閣的那些人,太可怕了。”
“爲何你一定覺得蘇流會反你?”師傅面無表情地說,“既然你如此不信任他,爲何還要將軍權交到他的手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沒有教過你嗎?”
“師傅……”東方顥垂首,“朕……朕也有不安的時候……”
“你父皇生前如此信任蘇流,定是有他的理由。你陪伴在你父皇身邊亦不是一日兩日,與蘇流共事也有些年頭了,他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心裡清楚。”師傅摸着自己的鬍子,道,“退一萬步來說,不說別的,蘇流是個忠君愛國的男子。”
“師傅,外戚專政的例子您定聽說了不少。”東方顥嘆道,“如今的蘇流已經
不一樣了,朕膝下的兩個皇子都是他的親侄兒,他手上又握着大權,皇后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只要他動點歪念頭,東方氏的江山便要移姓了。”
“你未免太高看蘇流了。”師傅又在棋盤上擺了一個子,道,“老夫與他相處了不少時日,看得出來他沒有這樣的野心。”
東方顥沉默不語。
師傅站起來,說道:“在你父皇手上,素兒這一輩子已經吃了太多苦了,如今換了你坐這皇位,便對她好一些吧。畢竟……畢竟她亦是你同胞妹妹。說起來,她纔是你這世上至親的親人,若連她你都不相信了,你還可以相信誰?”
東方顥的心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是呀,他怎麼都忘了,那丫頭纔是他至親的親人。即使是當初揹負着殺父之仇,我也不曾背叛過他,背叛過東臨國。何況是現在呢?他定是被衝昏了腦袋纔會不相信我!
“師傅,朕都懂了。”
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至於暗月閣,你更不用擔心了除了司瑾軒,暗月閣所有人都對丫頭唯命是從。若你利用地好,便成爲你的利器。”
東方顥點頭。
“對了。”師傅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你可還曾記得,你父皇駕崩之時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或者有沒有交代過你什麼?”
東方顥的眉頭微微皺起,看着師傅一眼,又低頭思索了一下,搖頭說道:“未曾。父皇駕崩時朕並不在身邊,倒是母后一直傍在父皇的左右。”
“是嗎?”師傅有些失神,嘴裡嘀咕道,“難道不是蠱術?”
“師傅說什麼?”東方顥一下子沒聽清趕緊問道。
師傅擺了擺手,說沒什麼。東方顥望了他一眼,眼底裡帶着三分疑惑三分探究五分懷疑,總覺得心裡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隱隱地跳動着。而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於強烈。
師傅擡眸,一眼便望進了東方顥的眼底裡,冷聲道:“怎麼?懷疑完素兒丫頭現在又來懷疑老夫不成?放心,老夫對你的江山不敢興趣!”
東方顥自然感覺到了師傅的熊熊怒火,立刻低頭垂眸道:“怎會懷疑師傅!朕是師傅的徒弟,一身本領都是師傅傳來的,朕不會忘本。”
師傅擺了擺手,道:“你先去忙你的吧。老夫有些累了,這些日子陪着丫頭上山入海才突然發覺到老夫實在是老了,有些力不從心了。”
“那師傅先休息吧。”東方顥起身,最後看了失神望着棋盤的師傅,皺着眉頭推門出去了。其實他聽清楚了,師傅說的是蠱術。
一出屋子,箭羽已經等候在門外,見東方顥出來,立刻說道:“皇上,完顏將軍和戰洛王已經在營中等候了,皇上現在可要過去?”
東方顥點了點頭,看了眼箭羽,道:“老九生前總愛瞧着稀奇古怪的東西,你跟隨他多年,他總會與你說些,你可曾聽說過什麼蠱術?”
箭羽訝異地擡頭望向帝王,立刻低
聲道:“蠱術乃是東方氏族的禁術,自東霖大帝開國以來,便嚴令禁止東方氏人使用蠱術。王爺曾在宮中的書閣中讀的一二,王爺還特命令屬下不準向外人提及此事,皇上是從哪裡聽來的?”
“蠱術是什麼東西?”東方顥一邊往營中走去,一邊問道。
箭羽跟在他的身後,嚥了咽口水,道:“蠱術乃是上古時期的禁術,在人的體內下蠱蟲,以鈴鐺控制其人,每搖一次鈴,則蠱蟲會咬斷體內的一根經脈。直到被下蠱的那個人全身經脈盡斷,蠱蟲便會侵入人腦……最後一次搖鈴時便會七竅流血而亡。凡是被下了蠱蟲的人,一般都活不過三十五歲。因爲該術極爲惡毒,被列爲禁術。”
“以鈴鐺控制?”東方顥喃喃地念叨。
“是。”箭羽說道,“屬下聽王爺說,想要解開此蠱只能將蠱蟲引出來。而蠱蟲除非下蠱之人的血,便只有極陰的女子以其血哺之,十五日之後蠱蟲便會被引出來。”
東方顥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緩,道:“戰洛王,今年多大了?”
箭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連忙答道:“戰洛王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皇上的意思是有人給戰洛王下了蠱?!”
東方顥此時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箭羽從帝王的臉上瞧到了答案,臉上的血色也退的一乾二淨。
被埋藏了近千年的禁術,此時居然已經被人翻了出來。
“只有……只有東方氏族的人可以下蠱嗎?”東方顥立刻聯想到了隴瑾帝,隴瑾帝生前那樣信任蘇流,是——是因爲給蘇流下了蠱嗎?!
箭羽搖了搖頭,道:“只要以血哺血蟲,十年成一隻。”
“怎麼試一個人的體內有沒有蠱蟲?”東方顥忐忑不安地問道。
“被下蠱的人,每月的十五便會因爲蠱蟲的嗜血而痛不欲生,往往這一天都是極易喪生或者瘋魔的時候。”箭羽答道,“尤其是三十而立之後的每次十五之日,疼痛會比上一次都加劇幾分!直到三十歲的那年第一次十五……”
東方顥的身體開始顫抖,他甚至有些站不穩了。若……若被素兒知道蘇流可能被下了蠱,並且極有可能是被隴瑾帝下的……那麼……那麼……
東方氏欠素兒的,實在太多了。
“朕記得蘇流在雲之國的身份是顧傾,對吧?”軍營就在不遠處,東方顥站在門外,遲遲不敢上前,“顧家……顧家好像只有顧楷瑞活過了三十五歲……”
箭羽低頭道:“是,除了顧楷瑞以外,顧家所有的男子都沒有活過三十五歲。”
“箭羽,你立刻回盛京一趟!”東方顥定了定心神,道,“就是把皇宮給朕翻過來了,也必須把鈴鐺找到!”
“是!”箭羽低聲應道。
“另外,此事還沒有查清楚,不可外泄!”東方顥的聲音立刻軟了下來,後面的哪句話幾乎聽不清,“尤其……尤其別讓素兒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