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6
蘇流率先下了馬兒，纔將我扶了下來，隨後自己一撩袍子，單膝跪在東方顥的面前，朗聲道：“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起來。”東方顥扶着他站起來，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聲音有些沙啞，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不然素兒心裡真的會怨朕一輩子的。”
東方顥將“怨”字咬重了一些，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眸深沉，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不過我心裡知道，他定是知道了盛京城裡的流言。
“皇上說笑了。”蘇流溫柔地看了我一眼，“素兒是什麼樣的人，皇上從小與她一起長大，自是比臣更瞭解她。素兒還是分得清是非的。”
東方顥嘴角一勾，道：“也是。只不過人心總是會變的。何況我與素兒都已經十年未見了。在皇宮的時候，素兒還爲了你和朕鬧過彆扭。”
我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他在懷疑我。我實在沒想到，我和蘇流在真煌城爲他出生入死，他卻在心裡懷疑我們是否叛亂。即使這些年，暗月閣明的暗的爲他做了那麼多。他依然懷疑我會背叛他！好，好，真好。不愧是與我尹素一起長大的東方顥。青梅竹馬？呵，也不過如此。
“皇上這話說的可真傷臣妹的心。”我擡頭直視他的雙眸，道，“臣妹對東臨國，對東方皇室可是忠心耿耿，即使當初聽了夫君的死訊，臣妹的第一想法卻是請戰爲皇室盡力。這樣的臣妹，難道都不值得皇上放心嗎？！”
東方顥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低聲道：“素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冷笑，道，“皇上，臣妹最近聽了些流言，覺得十分可笑，突然很想說出來給皇上聽聽。在盛京城裡，居然有人說臣妹是暗月閣閣主，因爲夫君的陣亡不滿皇上，於是領着暗月閣一衆能人投靠雲之國冰帝，背叛東臨國。你說，這流言可不可笑？”
“素兒。”東方顥的聲音裡帶着警告，“既是流言，不要理會便是了。”
“是嗎？”我毫不畏懼地直視他，“我尹素做人光明磊落，也不怕別人去說什麼。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還望皇上不要相信流言。”
我的語句犀利，東方顥的臉色十分難看。蘇流悄悄我地握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掌心捏了一下。我感受到了掌心傳來的異樣，對東方顥冷笑了一聲，便也不做聲了。只是突然覺得十分地悲哀——我憑什麼爲了這樣的人出生入死？
東方氏的江山，與我有何關係？
“臭小子，我和丫頭千里迢迢地趕來，你就這樣把我攔在門口嗎？！”從我身後突然傳來了師傅雄厚的聲音，師傅從我身後上前了幾步。
顯然，東方顥對於師傅的到來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有想到師傅也來了。對於這個嚴師，東方顥還是十分敬重的。於是趕緊扯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怎會，師傅裡邊請，朕已經命人將
房間打掃好了，師傅一路勞累，先去休息吧。”
師傅一甩袖子，便進了縣府。
被師傅這麼一弄，原本的硝煙也消失了。但是我知道，在東方顥的內心深處，終還是懷疑我與蘇流的。並且，這種懷疑會一直存在。直到暗月閣消失的那一天。這回我帶着區區一百個人去了雲之國，便將雲之國的皇城鬧的天翻地覆，這樣一股恐怖的勢力若是有一天陪着手握兵權的蘇流叛亂了，那才真的可怕。
我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不由地有些心酸。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你們一路上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東方顥瞧了我們一眼，道，“放心，朕沒有不相信你。安心休息吧。”
說完，又看了眼站在我身邊的蘇流，說：“既然回來了，就留下陪朕作戰吧。先去休息一會兒，隨後與完顏睿晟一起來營中與朕共商軍務。”
“是。”蘇流和完顏睿晟低頭應道。
我一直沒有說話，東方顥瞧了我一眼，便轉身進了縣府，他身邊的箭羽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滿滿的悲哀，隨後也跟着東方顥進去了。
我的眼睛有些酸酸的，伸手用力地揉了揉，竟然感覺到了少許的溼意。東方顥，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都沒有看明白他，以後，也更沒可能看懂了。
蘇流將我拉進懷裡，我靠在他的肩上久久不語。
完顏睿晟年紀雖小，也沒有經歷過太多世事，雖然什麼都不懂，依舊感覺到了東方顥對我的不信任。他在爲我喊冤時卻也在害怕，有一天皇上會不會也這樣懷疑他？
許久之後，我擡起頭，對蘇流說道：“我沒事了，你快去營中吧。”
蘇流擔憂地看着我，親了親我的額頭，道：“都是因爲我，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他只是……只是不相信我……”
我嘴角勾出一絲苦澀，“哪裡是因爲你，他是皇上，誰也奈何不了他。”
他欲言又止，我又道：“你快去忙吧，我突然又有些累了，我要去睡一覺了。這些又都不是你部下的人，營中的事情你又不太清楚，一路上讓完顏好好和你說說。”
“真的沒事？”他憐惜地摸着我的臉。
“真的沒事。”我將他推到完顏睿晟的身邊，對完顏說道，“快，快把你的蘇大哥帶走，我困了，要去休息了！”
“等我回來。”蘇流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跟完顏睿晟先進了縣府。趙奎他們也跟了上去，在路過我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了他們的嘆息聲，帶着悲哀。
蘇流一走，樑、楚、影、若織還有阿澈便圍到了我的身邊。他們的俊眉都緊緊地皺着，都爲暗月閣的前途開始擔心。暗月閣，畢竟是他們一手建立起來的。
“暗月閣——”我擡頭望着天，“怕是留不下來了。”
“修！”阿澈大聲反抗，“爲何？！暗月閣是江湖門派，即便他是天子也不能左右江湖中的事情啊！何況，
暗月閣是爲了這江山，他是天子這都看不出來麼？！”
“自從暗月閣插手了兩國之事後，便再也不是單純的江湖門派的。你聽說過哪個門派會領人蔘兵嗎？”我低頭道，“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們。”
“修。”楚制止了我，“與我們，別說對不起。”
我頓了頓，說：“待回去之後，我就會從閣主之位上退下來，從此不再插手暗月閣的事情。希望這樣，他能放過暗月閣。”
“不可以！”樑、楚、影和阿澈四人齊聲反對，樑皺着眉頭說道：“暗月閣的閣主只能是修羅，除了修羅，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暗月閣，本身也是爲了修羅才建立的！”
“沒錯。”楚接着說道，“沒了修羅，暗月閣還算什麼暗月閣。退一萬步來說，東方顥擔心的是暗月閣的這一批人，不單單是修你一個！若是暗月閣沒了修羅，他便更沒有忌憚了。皇室的手段我們不是不知道，要麼通通收入麾下，要麼，徹底毀滅。”
我抖了一下。沒錯，以東方氏的手段只有這麼兩種可能。
“小姐。”若織站在我的身邊，低聲說，“若織什麼也不懂，只記得小姐曾經和若織說過的話——面對便是解決的最佳方法。小姐，你不僅僅是素安公主，還是修羅。你不需要有任何忌憚，也不需要這麼害怕。修羅，從來不會害怕，不是嗎？”
影伸手擁住我，“修羅，我們總在你的身邊。”
我們總在你的身邊——
是啊，他們總在我的身邊。不管是十年前擁有所有的素安郡主，還是一無所有的修羅，亦或是現在的素安公主，他們總是在我的身邊。上天入地，從未離開過。
“樑，你領着五十個人去俟溢國，完成你們之前還未完成的事情。”我擦掉眼角的淚水，道，“楚，你帶着五十個人回東臨國，去處理掉那些流言。影和阿澈留在我的身邊以防不時之需。有任何事情信鴿聯繫。”
見我又恢復成了理智的修羅，他們都滿意地一笑，轉身去辦我交代的事情。而我，則輕鬆地進了縣府，到了東方顥爲我安排的屋子裡倒頭大睡。
怕什麼？
他們，總在我的身邊。
東方顥看着我進了屋子裡，默默地站在門口。其實他的心裡比誰都清楚，東臨國誰都有可能背叛他，唯有素兒不可能。可當那些流言流進他的耳朵裡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地開始懷疑他！那種懷疑不停地堆積，到今天竟然一點也沒辦法掩蓋。
“皇上。”箭羽走到他的身後，“顧師傅請您過去。”
東方顥又擡頭看了眼屋子，便轉身朝師傅的院子裡走去。自從十年前一別後，師傅便再也沒有和他多說過一句話了，現在找他又是何事？
師傅坐在屋子裡，面前擺了個棋盤，棋盤上是個殘局。見東方顥進了屋子裡，便將手邊上的棋盒往前推了推，道：“來了，過來陪爲師下盤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