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4
戰王府。
正值盛夏，我和蘇流一起躺在院子裡的貴妃榻上乘涼，樹上的蛐蛐叫個不停，雨來抹着汗用竹竿將蛐蛐一個個粘去。
“兩國一開打，你倒是清閒了。”我打了個哈欠，轉頭對蘇流說。
身邊有涼嗖嗖的冰塊散出涼氣，蘇流閉着眼睛，愜意至極，良久才悠悠地說：“我現在可是守喪期間，什麼職務都停了，皇上就是要重用我也得和言官們商量好。何況，那邊境不是還有完顏睿晟守着嗎？一時半還頂得住。”
我翻了翻白眼，“你倒是說的輕巧。”
他睜開眼睛，對我笑着說：“難道不是嗎？兩國一開打，皇上都不管正大光明地召我進宮了，偷的一身清閒。”
“半夜翻牆，有什麼好光榮的。”我哼哼道。
這幾天夜裡，蘇流一到丑時就會偷偷進宮，然後躲過所有巡視的御林軍翻牆進憶尹殿。若不是甄喬肚子裡有孩子，我還真懷疑這兩人是不是都有斷袖之癖。
蘇流賊笑，“夫君保證，等娘子的月事走了，就再也不翻牆進宮了，一定夜夜陪着我家娘子，這樣可好？”
我臉一紅，嗔道：“去，誰要你陪啊！”
蘇流仰頭哈哈大笑，我雖羞澀，卻也忍不住偷偷微笑，歲月靜好，得一良人，這是多少人一生翹首以盼的美事。
“明天去一趟清風谷瞧瞧你那幾個兄弟吧。”我身上的傷勢漸好，師傅便不再日日夜夜地守在王府裡，回暗月閣過他的逍遙生活去了，於是我便將蘇流手下的那幾個大將送到了暗月閣請師傅好好鍛鍊鍛鍊他們。
“我倒是很期待那幾個的表情。”蘇流的嘴角含着笑。
“幸災樂禍，哪天也把你送到殘域去！師傅肯定很樂意好好鍛鍊鍛鍊你！”我哼哼道。師傅對於我將暗月閣的大權交給蘇流一直不滿，直說我被愛情衝昏了腦袋。
蘇流笑嘻嘻地說：“不會不會，娘子你不捨得。”
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皇宮御花園。
蘇縈抱着懷裡的孩子在御花園裡溜達着，時不時逗逗孩子，惹來孩子一陣陣歡笑聲，咯咯地像銀鈴一般。
“嬪妾給娘娘請安。”迎面而來的池壁欠身道。
“嗯，起來吧。”蘇縈的心情極好，只點點頭，繼續逗弄着自己懷裡的孩子，陪着孩子咿咿呀呀地叫着。
“二皇子真可愛。”池壁笑道，“將來必是一代明君。”
蘇縈皺下眉頭，擡眸看向池壁，說：“本宮現在只想予祈健健康康地長大就好了，儲君什麼的那是以後的事，儲君的位置也有可能落到其他皇子的頭上，不一定就是予祈。況且皇上尚在盛年，還沒到考慮儲君的時候。”
池壁用手帕掩着嘴笑了笑，道：“也是，皇上現在膝下我就兩個皇子，晴妃已去，將來不論儲君是誰，皇后娘娘都是太后，享一生榮華富貴。”
“珍嬪，說話注意點。”蘇縈的臉沉了下來。
“皇后娘娘，嬪妾說的不對嗎？”池壁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笑着說道，“即使現在皇上寵愛着嬪妾，冷落了娘娘，也不會搶了娘娘皇后的位置，娘娘……”
“啪——”蘇縈一巴掌摔在池壁的臉上，長長的指甲在池壁的臉上劃出了一條血痕，不由地覺得自己下手有點重。
“
就你這張嘴，這輩子也別想和本宮其平。”蘇縈冷眼翹着她，“不過你有句話是說對了，皇上再寵着你，你也別想坐上皇后的位置。”
“本宮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蘇縈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不過是皇上一時興起的玩物罷了。”
“你！還真以爲這宮裡都是以等級定尊卑嗎？皇上寵我，不寵你，我就比你高一等！”池壁捂着臉瞪着蘇縈。
“跪下！”蘇縈厲聲吼道，“一個小小的嬪位也敢對本宮出言不遜！若本宮都治不了你，這皇后不當也罷了！”
碧兒看了蘇縈一眼，上前將碧兒身邊的丫鬟推開，一腳踹在池壁的膝蓋上，池壁“撲通”一聲跪下了。
蘇縈擡頭瞧了瞧頭頂上的太陽，說：“正好是烈日正炎時呢，上天都給本宮懲戒你的機會，那就在這裡跪到太陽落下的時候吧。”
“你！”池壁不服，想站起來，我身後的內監衝上去摁住她的肩膀。
蘇縈哼了一聲，看了她身邊嚇得發抖的丫鬟，說：“沒用的東西，打發到渙衣局去做苦工吧！”說完，便抱着予祈離開。
池壁一見蘇縈離開，整個人像虛脫一樣倒在地上，身邊的丫鬟稍稍扶了一把。池壁揮了揮手，認命地跪好。手輕輕地撫摸着自己尚平坦的肚子。
孩子，對不起，你的孃親只是一個卑微的棋子，沒有能力留下你。
戰王府。
雨來連滾帶爬地跑進了歡意閣，一時驚擾了在樹下午睡的兩個人。我咕噥了一聲，沒有睜開眼睛。
蘇流轉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我，瞪了雨來一眼，“和你說了多少回了，什麼事都要鎮定，這是天塌下來了嗎？這麼慌亂！”
雨來欲哭無淚，說：“少爺，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宮了！”
我“蹭”地一下子翻起來了，瞪大雙眼看着雨來，“怎麼回事？！前幾天不是都好好的！到底怎麼事！”
雨來怔了一下，說：“皇后娘娘和珍嬪娘娘在御花園裡發生了衝突，皇后娘娘一怒之下就讓珍嬪娘娘在御花園裡跪着，一跪就……就小產了……太醫說珍嬪娘娘沒有機會再懷孕了……皇上氣急了，就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
我的心彷彿是掉進了冰水裡，透心涼。
蘇流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說道：“皇后不是衝動的人，尤其是在這種情勢對她不不利的情況之下——”
“這一切都是預謀好的。”我冷下臉。
“備轎，我們立刻就進宮。”蘇流的眼底劃過一絲狠厲，“我還真不相信了，在這種關節眼，皇上要鋌而走險選擇得罪蘇家。”
我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子裡換衣服。
皇宮憶尹殿。
康祿升走出來，躬身對我和蘇流說道：“給王爺王妃請安，皇上在裡面侯着二位，二位進去便是了。”
蘇流點了點頭，牽着我的手走進了大殿。
一進去，就看見東方顥坐在龍椅上，周圍的一片黃色將他包圍起來，殿中的龍涎香圍繞在他的身邊，我站在門口看着他，總覺得他變得格外陌生。
東方顥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着我們，擺了擺手，免去了我們二人的請安，說道：“早知道你們回來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皇上——”蘇流急急地想要開口，我捏了捏他的手心。
“朕知道你想說
什麼。”東方顥的眸子里布滿了血絲，可是我卻在他的眼裡看不出一絲哀傷。還記得一年前，沈纖小產，他爲那個孩子難過了許久，可如今，就連無辜的孩子也成爲了他的工具，是嗎？
“那是朕的孩子，珍嬪也是朕的寵妃，皇后這樣做——真的很傷朕的心。”東方顥揉了揉眉心，“朕問她時，她還對着朕吼，完全沒有皇后的樣子。”
蘇流沒說話。
“臣妾只想問皇上一句話。”我盯着東方顥的雙眼，“在皇上的心裡，究竟是珍嬪重要一些，還是皇后更重要一些？”
東方顥一怔，沒有回答我。
“在皇上的心裡或許有個答案，臣妾不敢猜測，但是在臣妾的眼裡，皇后遠遠比不上一個宮女出身的珍嬪。”我盯着他的雙眼，“因爲皇上會爲了一個珍嬪把皇上的皇后，皇上的妻子打入冷宮。”
我牽起和蘇流十指相扣的手，說：“至少臣妾的夫君不會因爲王府上的側妃把臣妾打入‘冷宮’，更不會因爲妾室讓臣妾受半分委屈。”
東方顥和蘇流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我的身上。
東方顥盯着我，良久才說：“素兒，朕現在是個皇帝。”
蘇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身皇袍的東方顥，一撩袍子，單膝跪下，鄭重地說：“請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給皇后一個機會，臣願意爲皇后贖罪。”
東方顥盯着蘇流看了一會，說：“贖罪就罷了，如今北方戰事吃緊，趕緊回到軍營裡去便是幫了朕的大忙了！”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蘇流抱拳道。
“起來吧。”東方顥似乎累極了，看了我一眼，說，“皇后還沒來得及去冷宮，既然你們爲皇后求情了，也就罷了。但是還是得小懲一番，畢竟珍嬪也是無辜的。就先禁足於關雎宮吧，一切以後再說。”
“謝皇上。”蘇流的表情不是特別好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算明白了。東方顥這是找了個機會讓蘇流光明正大地回到朝廷之上，但是他又害怕蘇流拿了兵權會對他不利，又知道蘇縈對他十分重要，於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招玩的真漂亮。
我不由冷笑，“皇上英明。”
東方顥看了我一眼，說：“素兒雖然已經出嫁，但朕還是你的皇兄，別就此生分了，一句一個皇上，朕會心寒的。”
“可皇上，已經不是曾經的皇上了。”我冷眼看着他，“至少之前那個皇上是相信尹素的，而現在這個皇上，他只相信自己。”
東方顥眉頭一跳，趕緊說道：“素兒，你想多了，朕……”
“皇上做了什麼皇上心裡清楚！”看見他辯解，我的心突然很痛，我扯了扯蘇流，說，“臣妾想去關雎宮看看皇后，先告退了。”
東方顥張了張嘴，始終沒有說話。
蘇流牽着我，正打算離開，突然轉身對東方顥說道：“皇上，娘娘沒有進宮之前，皇上曾經和臣說過，娘娘身上那股不服輸的氣質是皇上最欣賞的，皇上願意一輩子寵着娘娘，不讓這後宮磨掉娘娘身上的執着。”
“朝廷是朝廷，後宮是後宮。娘娘沒有進宮之前也是臣一手呵護長大的，臣相信皇上當初說的那些話才放心讓娘娘進宮，希望皇上不要忘了。”蘇流頓了頓，“娘娘的一片赤子之心難能可貴。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請皇上珍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