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唐】高駢
詩人筆下的夏日無比優美動人,許月蕊的心情和這優美的風景形成鮮明對比。鬱卒的心恨不能把和美沾上一星半點的事物通通歸置到垃圾桶以免她看了更刺眼。
“笨蛋流川!”她憤憤地念了一句,對他是又愛又恨,終於是糾結得越發不可收拾。
明明是美好的暑假,漫畫的進度自吵架那天就毫無進展,高中男籃全國大賽已經開啓,她去也不是不去又放不下,那個臭小子也不會自發一點來討好幾句。
哈哧!正準備上場比賽的流川猛地打了個噴嚏,一臉寒冰寫着生人勿近。
上場前隊友們自動退出安全距離以外,這小子平時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高傲自負不說還整天寒着臉,可最近幾天情況變得越發恐怖了,那沒有溫度的眼沒有人敢對視,被他盯上的人都毛骨悚然,身體涼叟叟地手腳都不自覺發麻。
與流川同年級的隊友互相用眼神交流着,這情景怎麼似曾相識,不會又要發作了吧,不自覺的再退開一大步。
那渾身散發黑氣陰沉地坐在選手席的流川令作爲其對手的靜崗常城三年級球員吞下一口口水,身體不由自主地直哆嗦,去年他們對於‘移動的冰山玉面修羅’這個稱號是有深切的體會的。雖然現在的寒冷程度沒有像去年一般散發着來自地獄的氣息,然對普通人而言北極圈也已是一種極限。那種打從心底透到骨子裡的冷,誰被他盯上,一眼即刻會窒息,這是一場一邊倒而無望的比賽,他們好想自動棄權算了。
嗶,一聲哨響,隨着流川的上場賽場傾刻變成修羅場,不要命的打法隨之而來的煞氣,眼如出銷的利刃,哪裡還有人夠膽近他身,手腳僵硬的衆人,躲他都來不及了,還敢跟他搶球,又不是活膩味了。
許月蕊拗不過自己的心來到比賽場館目睹慘烈的賽況,她就有捂着眼呻吟的無力感,那小子是打算直接嚇死對手不戰而勝嗎?這是打籃球不是在黑幫火拼。
忍無可忍她奔到後補選手席,衝着場內大喊:“喂,櫻木,被人壓得你死死的,你是準備讓流川那傢伙一人出盡風頭嗎!”
此聲一出聽在湘北衆人耳裡猶如天籟,悄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得救了!
聽到這聲音,流川眼神斂去幾分寒意,身上黑沉沉的低氣壓立時消散無蹤,哼!自鼻腔噴出一個單音,他還以爲這
小妮子不會來了。
“該死的小魔女!該死的臭狐狸!你們兩個演什麼雙潢,瞧我把流川贏個亂七八糟給你看。”櫻木一被激馬上不分敵我亂掃射一番,輸給誰都不能輸給臭狐狸這個此生最大的敵人。
“白癡!”二字真言顯示出某人恢復了常態。
氣分一瞬間和緩了,流川的神情雖還冷着卻也還在生人的範疇內,對方球員差點沒感動得淚灑當場,終於可以正常比賽了。
有了比賽的氛圍,許月蕊放下心來,和晴子相視而笑。
櫻木的用詞還真令人不敢恭維,雖說在晴子的監督下有了長進,卻新添了個一激動就亂用成語的毛病,看來革命尚未成功,晴子還須努力。
一翻拼搏後,比賽的結果自是不用說了,平時一見面就互掐的兩人默契嘛自是不用說。——用櫻木的話說‘亂七八糟’的好,想輸都挺難。
下得場來,接過遠遠拋來的毛巾,汗流浹背的人正尋思着這小妮子也是非常有原則的人,豈會如此輕易妥協,必定有貓膩。
沒錯,那貓膩從觀衆席下來了!
“各位好啊,我是井上秀巖,請多指教。”
溫文典雅的笑,讓人如沐春風,手就要搭在許月蕊肩上。
表象的笑內裡卻是十足的惡趣味,不過她現在是被惹惱的貓,就由着他。
流川馬上黑了臉,火速拍開那隻礙眼的爪子勒着她的腰,自動無視那個誰誰誰,冷着臉低下頭問許月蕊,“什麼意思!”
她抱着手,同樣臭着一張臉,“工作,籃球是漫畫的背景。”
被拍的人一臉無趣地閃到一邊,戲已經開演。
同樣抱着看好戲心態的衆人悄無聲息地欣賞着千年冰山學長難得的變臉戲碼,連那平時咋咋呼呼的櫻木也看得津津有味,可見這戲有多精彩。
“牀上打不了籃球。”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冷嗖嗖陣述他的觀點,只記住了這人是負責H(色情)動漫的。
籃球和牀怎麼扯到一起來?衆人更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唯有那井上估摸着笑出來八成會被尸解,憋得甚是辛苦。
許月蕊一臉黑線,待明瞭他的意思,臉一紅隨後翻着白眼一肘子拐在流川的肚子,就算是事實也不用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吧,還這麼多聽衆呢。
“那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管你,離色情狂遠一點。”霸氣十足,一個刀眼就殺到無辜受害者那裡。
“誰理你,別忘了,我的MVP。”兩個人吵歸吵,她也不想因此影響到他的發揮。
“羅嗦!”
都埂着一口氣,鬧着小別扭,只提及彼此的約定,保持着共有的默契不去想將要到來的別離彷彿日子就此走得慢一些。
他是一心朝着目標進發的人爲着她已多留了一年,而她也是有原則的,絕不做絆腳的石頭。
儘管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開,維持着打打鬧鬧的愉悅心情,時間仍向着既定的軌道運行,沒有慢一分也沒有快一秒,但誰也沒想到離別會這樣快。
上一秒她剛接過他手上的MVP獎盃,下一秒就被告知即將遠行。美國他的家人來電話崔得很急說是有一個臨時的選秀,如果被選上還有機會參加集訓,這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提升機會,不容錯過。
手一抖,抱着獎盃,心尖兒微顫顫,離別的話說不出口,挽留的心只能藏着掖着。
“別送機。”
她那點小心思他懂,丟三個字毅然轉身回家準備出發的行囊。機票家裡人都定好了,只夠回住處簡單收拾,話別都沒時間,更不想讓她幫着收拾,嘮叨幾句他怕是邁不出腳去。
一羣人怕她寂寞,鬧着她,哄着她,她便也跟着鬧哄哄地瞎笑,心神都拒絕去領會離別的含義。
噹噹噹,離上機還有一小時,笑容僵住,意識回籠,奔跑着離開人羣攔下出租車,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說。
她想告訴他,井上不可能喜歡她,因爲他喜歡的是男人,所以不必吃他的乾醋。
她想告訴他,工作並沒有他來得重要,她只是害怕離別,所以拗着性子鬧脾氣。
她想告訴他,雖然不喜歡離別的眼淚,但更不想後悔而在往後的日子裡心心念念。
她想告訴他,雖是聚少離多,她總會堅強等他回來……
無數重要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到,爲何從來不問,是否你也懼怕離別。
逼着司機飛速趕到機場只來得見到你稍嫌失落的臉轉過身去,留下一個堅毅的背影。
你說過不要來送機,是否怕自己不夠堅定的心,才說着言不由衷的話,所以沒有看到那個最期盼的身影纔會落寞而去。
什麼也沒來得及考證,追來的許月蕊,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去,啞着嗓子半張着嘴,旋即眼前變得模糊,慢慢倒下。
因擔心尾隨而來的井上,只來得及接住她軟倒下的身子,想尋那背影卻已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