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世煒只是很溫和的一笑,“快兩年沒見了,我還挺想念那小子的,算起來我也是孩子的乾爸,他還曾叫了我一年的爸爸呢。藍羽欣,帶來給我瞧瞧,好不好?”
聽見這話,齊天聘瞪大了眼睛,怒火在喉鼻間滾動着。
這——想了一下,藍羽欣點頭,“好吧,應該的,你幫了我們母子這麼多,應該帶洛洛來看看你的。”
正好,她乾脆去齊家別墅換衣服算了,上次搬過來的時候,本來就還有幾件換洗衣服留在那裡了。
要是耽擱的時間長了,那個小祖宗又該不高興了。
藍羽欣匆匆的這麼一現身又離開了,病房裡繼續剩下那麼兩個大男人,這次就不再保持沉默了,首先開口的是齊天聘。
“溫少,真是多謝你了,照顧我的女人我的兒子。”齊天聘咬牙切齒地說着,卻是端着一張笑臉。
只是那個笑容看起來太奇怪了,還真有點嚇人的感覺。
溫世煒也跟着笑,皮笑肉不笑的,“齊總說得哪裡的話,我和藍羽欣是好朋友,照顧她是應該的。”
好朋友那幾個字咬得很重,還故意用很曖昧的語氣說的,不過溫世煒的目的卻沒有達到,齊天聘依舊還只是笑着,並沒有十分生氣的樣子。
通過這幾年的修煉,總裁大人的修爲和忍功已經要好上很多了。
兩個男人一邊說着話,一邊用眼神“深情對視”,那眼刀子噼裡啪啦的,差點就刺到了進來探視的護士。
“以後藍羽欣回來了,有我這個丈夫照顧,好朋友可以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了。”雖然還是一臉的笑意,齊天聘說話的內容已經是很不客氣了。
“你還好意思自稱她的丈夫?當然那麼的傷害藍羽欣,害得她一個人離開,她聽着大肚子艱難生活的時候你在哪裡?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知道不,要不是我及時趕到,藍羽欣早就被惡人害死了,一屍兩命。”在藍羽欣面前從來不邀功的,溫世煒認爲做這些是應該的。
他喜歡藍羽欣,所以對她好,自然希望她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面對着齊天聘,卻無法有好脾氣,想要把他給藍羽欣的傷害都扔回到那個臭男人身上呢。
請人調查的時候還沒感覺,這一次卻是親耳從當事人之一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懊惱和沮喪充斥在他的心頭,齊天聘閉上眼睛,努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再睜開時,已經恢復到平日裡那平靜無波的樣子了,要懺悔要補償要檢討什麼的,那是他和藍羽欣之間的事情,與外人何干?
“當時,真的很危險?到底出了什麼事?”
溫世煒真的是覺得驚訝了,他剛纔故意那麼說,其實有點挑釁的意味,要是照五年前齊天聘的樣子,只怕是早就雷霆大吼了。
那樣子的男人,當然沒資格照顧藍羽欣了,要萬一中間誰又使壞一挑撥離間,以他們的性子,只怕又要誤會吵架什麼的。
溫世煒當然捨不得將自己心中的珍寶就這麼的拱手相讓了,他必須確定,齊天聘是真的心智成熟了,有足夠的能力和擔當,能夠保護好藍羽欣,才能真正的放手。
是的,放手,這是溫世煒最終做出的決定。其實早在五年前就應該明白了,他不是能帶給藍羽欣幸福的那個人。
藍羽欣不愛他是一回事,而他自己,也沒有保護好自己女人的能力。
就算當年沒有他母親,溫家的任何一個其他人出面,只怕會用更加不堪的方式去羞辱藍羽欣了。
諾大的一個家族,其實也只是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骨子裡已經腐爛發臭了。
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攪得溫世煒頭痛不已。
而他又不可能放下溫氏的一切帶着藍羽欣離開,兩年之前母親掏心掏肺的跟他說了那番話之後,審視自己這半生的所作所爲,溫世煒覺得愧疚。
也明白了,拋開溫家的外衣,其實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子,說不定還要藍羽欣跟着他過苦日子。
特別是母親說的很對,就算他現在可以爲了所謂的愛情,轟轟烈烈的,總有一天,愛情會落幕,高潮會歸於平淡。
到那個時候,說不定他還會埋怨藍羽欣,把生活裡的一些不如意都歸罪到藍羽欣身上。
如果愛情到了那一個地步,褪去美麗的外衣,被生活折磨的只剩下彼此的怨聲載道,還真是一件可憐的事情。
所謂的私奔,其實是最見不得人的一種做法,也是男女沒有膽量的下作行爲。
家裡人的反對讓溫世煒開始深思,逐漸明白了這個道理,到了後來,他看見藍羽欣那封信時其實很明白她的苦心,她只是用激將法希望他可以更加勤奮的工作,不要辜負母親的期望。
而能夠令溫世煒有這麼一番覺悟的,卻是因爲,那張信紙上的水漬,那,應該是藍羽欣的淚水吧?
雖然最終還是沒能贏得她的感情,能夠有那麼一顆珍貴的淚水,溫世煒也覺得知足了。
他還在意藍羽欣,因爲她曾是他最珍貴的女子,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而這五年來齊天聘的表現其實也讓他明白了,那個情商太低的總裁大人只是沒開竅罷了。
他只怕,早就對藍羽欣動了真感情。
老太爺很喜歡藍羽欣,二老也沒什麼門戶之見,齊家的家庭成員也比較簡單,不需要太多的虛僞應酬。
只怕藍羽欣生活在齊家會更開心吧?況且,洛洛本就是齊家的種。
同樣是男人,溫世煒卻很明白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纔是好的,有競爭的纔是香餑餑。
所以爲了藍羽欣,他會一直讓自己處於那種競爭的“情敵”姿態。
齊天聘當然生氣了,那明明都是他的女兒、他的兒子,可是卻都要別人照顧着。說起來還是他自作自受的,心裡堵得慌,不知道如何抒發這口怨氣。
溫世煒詳詳細細的說了五年前生孩子之前藍羽欣所遇到的險境,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些她生活中的窘境。
“小鎮上民風淳樸,你想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總會有一些議論紛紛的吧?人家當面不吭聲,說不定背後在戳着脊樑骨罵。洛洛也是學說話之後無意間叫我爸爸的,只是我們沒有刻意糾正阻攔罷了。”溫世煒還算是心地善良了,沒讓齊天聘繼續鬱悶下去,好心解釋着。
知道他說的不錯,可是在情感上還是很糾結的,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曾經叫這個男人爸爸,他還對自己老婆虎視眈眈的,齊天聘恨不得上去再補一拳。
同時看着他頭上的沙發,又覺得愧疚,溫世煒說的很對,自己是對不起那對母子虧欠良多。
“自己老婆十月懷胎,卻沒有陪在身邊照顧,看着她肚子一點點大起來;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沒有挺身而出相救;她在醫院生孩子,差點難產,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才生下來的,你那個時候在哪裡逍遙快活?齊天聘,你他媽的還算不算男人?”故意的,溫世煒說着這些惡意,就是想挑起某人內心最深處的愧疚不安。
齊天聘嘴巴張了一張,卻說不出話來,因爲他發現,根本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沒有陪伴在妻子身邊,分享他懷孕和分娩時的喜怒哀樂,也沒能在孩子出生的時候第一個看見,更加不知道洛洛第一次笑第一次說話第一次走路的模樣,你什麼都做不到,齊天聘,你算什麼男人,有資格做別人的丈夫和父親嗎?”
溫世煒說的很快,言辭是愈發的犀利,齊天聘卻根本是啞口無言,臉色黯然。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恢復到平日裡面談的正常神色,淡淡的說:“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再怎麼樣也無法挽回了,我們所應該看中的,是以後。”
這話倒說的真不錯,“說的比唱的好聽,以後,以後你就會愛藍羽欣,會一直對她好嗎?那好,齊天聘,我問你,你愛她嗎,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溫世煒的問題直指核心,齊天聘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愛?愛情是什麼,爲什麼最近老有人喜歡問他這個問題?
他不喜歡跟一個外人特別是一個男人探討這樣的問題,特別是,就算他現在說愛,也只是口頭保證而已,有個P用?
他見過太多世間的男男女女,一開始的時候,也曾信誓旦旦的要相愛一輩子,結果沒過多久,就因爲各種原因分開了。
齊天聘已經不相信愛了,他可以確保自己這一生都會對藍羽欣好,一生都會對婚姻忠誠的。
忠實可靠的丈夫,機靈活潑的兒子,相處融洽的公婆關係,這樣的婚姻,不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嗎?
齊天聘以爲自己只能給藍羽欣這麼多了,也以爲,給了她這麼多就足夠了,相較於五年前,他對她已經是很上心了。
殊不知,就在溫世煒問出這個問題、齊天聘保持沉默的時候,屋外也有一個問題,正在沉默的聆聽着。
正是已經換過了衣服,恰好帶着兒子過來的藍羽欣,她走到這高級病房的門外,剛準備敲門的時候,卻剛好聽見了溫世煒的問句。
這個問題恰好也是藍羽欣所關心想要知道答案的,鬼使神差的,她停住了腳步,還衝洛洛搖頭叫他不要發出聲音,屏氣凝神都等候着齊天聘的回答。
可能連藍羽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甚至緊張的忘記了要呼吸。
齊天聘的回答卻讓人十分的失望,他根本就沒有回答,高級病房裡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藍羽欣的心拔涼拔涼的,再一次的警告着自己,不要對那個男人投入太多的感情和關注。
足足有一分鐘之久,那個男人還是沉默的,久到溫世煒都開始不耐煩了,催促着:“你快說啊,回答愛不愛藍羽欣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嗎?”
“我不必告訴你吧?”齊天聘的聲音裡充滿了譏誚。
不想自己遇到更多的難堪,藍羽欣直接推門進去,溫世煒齊天聘都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着藍羽欣,後者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喲,你們在說什麼呢,這樣熱烈的樣子?繼續啊,難不成是婦女兒童不宜的話題,所以我們進來了之後都不說話了?”
齊天聘有點心虛的感覺,剛纔他們的對話,她沒有聽到吧?看藍羽欣的樣子,一臉燦爛的笑容,眉宇間都是輕鬆愉快的神色,應該是沒有吧?
暗自放下心來,他先是很誇張的衝寶貝兒子露出了笑臉,“洛洛,你來了啊,到爸爸這裡來。”
說着,甚至還張開了雙臂,準備讓洛洛投入到他的懷裡。
剛纔溫世煒職責的很對,女人兒子都是他的,他要追回還要好好保護着。
以前算是惡性循環吧,一方面他沒有跟孩子相處的經驗,洛洛面對他時也不算很熱情,於是愈發的,齊天聘不想跟兒子多接觸。
其實不然,就像母親教過的,洛洛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只要你用心對待,他會知道你對他的好的。
經過了昨天下午的親密接觸,洛洛和齊天聘的感情已然增進許多,雖然還不會熱情的稱呼爸爸,卻也是雀躍的撲入他的懷中。
洛洛記得這個奇怪的“爸爸”叔叔說有機會要帶自己見識一下真正地手槍,所以現在當然要巴結討好了。
藍羽欣嘴角抽搐,看兒子毫不留戀的拋棄自己投入“前夫”的懷抱,心裡還真有點不是滋味。
“藍羽欣,你來了。”溫世煒趕緊打招呼,打斷了那一家三口的對視。
這纔想起自己目前的正事,藍羽欣先是萬分抱歉地笑着,“不好意思啊,衣服還沒給你買回去,你就——”
你就被我前夫揍進了醫院,這句話藍羽欣纔不敢當着齊天聘的面說出來呢,不過心覺溫世煒今天還真是倒黴,總是無緣無故的被人討厭、惡整。
“我就被這位弄進了醫院?”溫世煒指着齊天聘,毫不在意的聳肩,“放心,沒大礙,只是看起來有點嚇人。醫生說怕有腦震盪,所以留院觀察,要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這能怪我嗎?你想啊,一個單身女子的住處,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男子,還是光着身子的,任誰見了都會誤會,都會以爲是出了賊,我這是正當防備。”事到如今,齊天聘依然是如此的振振有詞。
他當然不能承認了,其實早在第一時間發現從藍羽欣浴室裡出來的是一個男人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那個人其實就是那個溫世煒。
藍羽欣和溫世煒聯繫上了,而且他們還狼狽爲奸的,混在一起了?這是齊天聘當時腦海裡涌現的第一個想法,悲憤交加,纔會衝動的打人的。
而且後來,他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昏迷的、全身上下幾近赤裸的另外一個男人奔進醫院,別人看他時,那異樣的目光,讓他簡直就覺得,活了三十多年,就屬今天最丟面子了,都是拜那個姓溫的所致。
有義工幫着給溫世煒換上了病號服,齊天聘腦子裡靈機一動,纔想出這樣的說法的。
藍羽欣一愣,沒想到齊天聘會這樣說,相信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她徑自將自己先前對老爺子說的話再重新了一遍,也許在那個人看來,也是很牽強的解釋吧。
齊天聘的嘴角隨意的扯動了一下,不知道認不認可藍羽欣的解釋,今天發生的事,一個兩個的,實在是都太巧合詭異了。
溫世煒讓藍羽欣帶洛洛到醫院來,其實也沒其他的意思,做給齊天聘看的。
他現在這種情況,再喜歡小孩子也無法跟他玩啊。
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從洛洛出現在病房裡,齊天聘根本就無法分神理會牀上那個不相干的男人了。
徑自和兒子說着話,到了最後甚至很大方的說:“我帶洛洛出去玩會兒,你們有什麼話私下裡說清楚了。溫世煒,你給我記住,藍羽欣是我的老婆,你別再有什麼非分之想。”
齊天聘帶着洛洛出去玩了,一句我帶你去吃肯德基,馬上讓小傢伙興奮起來。
洋快餐對小朋友總有無可比擬的致命的誘惑力,到了B市之後,藍洛塵小朋友才第一次吃到肯德基的雞翅,還是太爺爺帶他去吃的。
但是媽媽很反對,說那是垃圾食品,對人的健康茁壯成長沒有一點好處。
害得他都沒有機會再吃第二次,眼饞了好久,如今聽得“爸爸”叔叔這麼說,還不垂涎三尺?
藍羽欣本來也是打從心眼裡反對的,覺得不該讓孩子從小養成那些不良習慣,可又無法拒絕兒子眼裡的乞求光芒,他很少向自己要什麼東西。
再說了,孩子他爸在一旁看着呢,一副你總是欺負虐待我兒子的眼神,齊天聘對藍羽欣養育孩子的第一印象還總是停留在“她不肯給他兒子買玩具,虐待兒子”上面呢。
也確實是有話要跟溫世煒說,於是乎只能答應,洛洛歡呼一聲率先往門外衝去。齊天聘再度警告了溫世煒不要有妄想,然後又問藍羽欣:
“你要吃什麼,要不要我給你帶一點?”
現在都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他猜想藍羽欣肚子肯定也餓了,折騰了半下午的,還不知道吃過晚飯沒有,幸好中午的時候,他已經給她餵食過一頓豐盛的中餐了。
藍羽欣搖了搖頭,覺得身體很虛,乏軟無力,只是覺得沒精神,肚子倒不覺得餓。
“那怎麼能行呢,你的腸胃不好,不能捱餓的。等一下我帶一點宵夜回來給你吃,你看看你,這麼大個人了,還天天說洛洛調皮,自己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齊天聘突然很感性的說着,回過頭來,目光專注地望着藍羽欣,“要是你以後還這樣,天天一日照三餐的,我來監督你吃。”
總裁大人真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品質優良的男人呢,自從知道自己得了那種病之後,就以喂她吃飯爲己任,當豬一般的餵養着。
不過,被人惦念牽掛照顧着的感覺還真不錯,這不正是她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最過於缺乏的?
“隨便吧,要是有粥,最好給我打包一份帶回來。”
齊天聘點頭,“嗯,先隨便吃點填肚子,等一下我們回別墅住吧,媽早就給你燉了一鍋好湯的。”
這下次,輪到齊天聘催促洛洛快走了,早去早回,給他媽媽也買點好吃的回來。
病房裡再度恢復了寂靜無聲,藍羽欣踱到齊天聘的病牀邊,從自己的挎包裡掏出他的手機和錢包,幫他放在牀頭櫃上,“這是你的東西,點點,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你我還不放心?謝謝啊。”
“傻瓜,跟我說這個幹什麼。”藍羽欣搖頭失笑,溫世煒總是這樣,對她總是那麼好,讓她覺得,虧欠她太多了,“要不要我幫你通知家人?如果今晚住院的話,有家人照顧比較好。”
其實溫世煒想說的是,我想你留下來照顧我可以嗎?
可是看這目前的情況,前有狼後有虎的,想想還是算了,“請一個社工吧。”
這件事還是不要讓母親大人知道,以前他只是得了一個小感冒而已,溫夫人誇張的好像兒子得了絕症,嚎啕大哭。這要是看到他頭上包着紗布,破了一個洞,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最重要的是,溫世煒怕母親會遷怒怪罪藍羽欣,雖說他相信齊天聘有保護這個女人的實力,可是發了瘋的母親也是很難以抵擋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不想讓家裡人知道,偏偏,他母親還是知道了,而且親自來了,當然了,看見了藍羽欣,認定她就是罪魁禍首的狐狸精,自然是一場大鬧了。
溫世煒就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自己出了這檔事,本來跟藍羽欣商量着,請一個社工晚上幫忙守夜。
要按照他的本意,其實那也不用了,頭上也只是輕傷,手腳都好好地。
可是藍羽欣不依,慚愧不已,覺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自己。
要不是她潑的那一桶水,只怕是溫世煒也不用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人都躺到醫院裡了呢。
一般的社工照顧自然也不放心,突發奇想的,李嫂是不是可以幫這個忙呢?
給李嫂打電話,她連聲答應了,本來藍羽欣後來想起來,李嫂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讓她熬夜照顧人似乎不太好。
李嫂絲毫不以爲意,“太太,我知道病房裡都有陪牀的,我可以單獨睡覺,沒問題的。再說了,今天呆了一天沒幹事,都覺得身體發黴了。”
藍羽欣收線之後,正好看到溫世煒的這一瓶藥水快滴完了,於是藉口去喊護士過來換藥水,其實是她憋急了,想趁機去洗手間,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跟溫世煒講。
解決了人生的一大急事,沒想到,才提好褲子甚至皮帶都沒扣好呢,手機響了,是齊天聘打過來的。
“喂,怎麼了,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相較於她的輕快,齊天聘的聲音卻顯得是十分的焦急不安,“藍羽欣,不知道怎麼回事,洛洛突然說肚子痛,冒了一頭的冷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直接就近先把他送到急救中心了。”
“怎麼會這樣?”藍羽欣也跟着着急起來了,將手機夾在耳邊,一隻手就將皮帶扣好,衝了廁所,趕緊往外跑去。
幸好都是在醫院,急救中心就在外科大樓的一樓,過去也很方便。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吃完東西突然就喊着肚子痛了。”
看兒子疼的臉色發白滿頭大汗的樣子,齊天聘着急的不得了,甚至馬上打電話,讓院長派了最權威的醫生過來呢。
齊家的第四代寶貝曾孫身體抱恙,他們又豈敢疏忽?
“好了,我現在就趕過去,等一下再說吧。”
急忙的將手機放回包裡,當然了,藍羽欣也沒忘記,準備先去跟溫世煒打一聲招呼。
推門進去之後,甚至頭都沒擡,先大聲地嚷嚷着:“我兒子突然身體不舒服,現在就在急救中心那邊,我過去看看,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就可以了。”
說完之後,藍羽欣感覺到不對勁,感覺到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射到自己的身上,那樣的專注凝神,讓她有一種被人凌遲的感覺。
費了好大的勁擡頭看,嚇,什麼時候溫世煒的病牀前站了一個人?
就是她,用那種仇恨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像藍羽欣欠了她幾百萬的大鈔沒有還而且準備跑路了一樣。
藍羽欣這才反應過來,在她進來之前,正好是有人進了溫世煒的病房,還是一個她算作熟悉、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呢。
還真是神通廣大,齊天聘特意壓下了溫世煒受傷入院的消息,畢竟溫世煒如今也是一跨國集團公司的總裁了,如果讓媒體狗仔隊知道,胡亂編造一番,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而溫世煒本人的意思也是盡力隱瞞,特別就是不能讓她知道,不曾想,才過了這麼會兒功夫,人就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站在溫世煒病牀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但年苦言勸着藍羽欣離開的溫夫人,她筆挺的站在那裡,高雅的面容有一些的扭曲,凌厲的目光投射到藍羽欣身上。
“藍小姐,當年你不是答應過我要離開世煒,而且我也兌現了自己對你的承諾。現在,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其實出身高貴舉止優雅的溫夫人並沒有像一般的市井潑婦那樣對着藍羽欣破口大罵,她只是言辭懇切犀利,外帶了幾分指責,說出來的話語堪比刀片,凌遲着人的心臟。
對照着病牀上坐着的臉色蒼白的病號,藍羽欣更是覺得內心深處是那麼的惶恐不安。
“碰到你,就沒有好事情,我兒子已經訂婚了,而且事業穩定,說不定下個月就會結婚了。藍小姐,我求求你,別再來打擾他了,好嗎?”
藍羽欣一臉的驚愕,雖然這件意外是因爲她而起的,但她也不是故意的,也很誠摯的賠禮道歉了,怎麼話從溫夫人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這樣的味道?
卻不想也不能跟長輩一番計較,她只是笑了笑,衝溫世煒說着恭喜。
“不……”原本是想否定的,可是當溫世煒對上母親乞求的眼神時,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違揹她意思的話來。
最終,只能閉口不言,什麼都不說了。
這就是他自己首先心裡放棄了藍羽欣最根本的原因,他媽媽一開始就對藍羽欣有成見,不會接受她的。
而他是一個孝子,不忍心違背好強了一輩子的母親。
也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女孩受委屈。
溫世煒欲言又止,溫夫人還是一臉氣呼呼的樣子,藍羽欣好不尷尬的站在一邊,整個病房裡的氣氛都有點異樣了。
藍羽欣生怕溫夫人會說出更爲不堪的話語來,還好與溫世煒幾番眼神對視之後,溫夫人倒是冷靜下來了不再吭聲,面對藍羽欣的時候臉色也不算好看倒是。
不過藍羽欣並不在意,此時她心中有更爲牽掛的事情,對着那個男人無聲說着抱歉的一雙黑眸,她冷靜的說完“再見”,然後甚至忘記了禮貌的要跟溫夫人打招呼,自己轉身就走了。
實在是太過於生氣了,看溫夫人那高高在上的有錢人嘴臉,難道以爲她如今和溫世煒偶爾纔會出現的交集是因爲不甘心放掉大肥羊,還纏着他,處心積慮的想要嫁入豪門嗎?
想起溫夫人那些帶着刻薄深意的高調語言,每一句都不是罵語,卻都像鞭子一樣,尖銳的刺着她的心頭。
這樣的場景,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相重疊,藍羽欣的眼神都開始恍惚起來了。
那個時候,藍夫人也是如此的辱罵她的母親吧?說她不顧廉恥的勾引有夫之婦,只是想吊一個有錢男人罷了,全然不顧是自己插入他們一對有情人中間的事實。
小小年紀的藍羽欣一個人躲在屋子裡,聽着藍夫人對母親的責罵,藍夫人走後,母親回房抱着她痛哭失聲。
從那以後,原本就鬱鬱寡歡的母親更是精神不振,沒過幾個月就因病去世了。
醫生都說了,她是積鬱成疾的。
從此以後,藍羽欣對藍家人更無好感,不明白的卻是,即使最後落了那樣的一個下場,母親臨終前爲什麼仍要她不違背藍開源的意思,盡力幫他對他好一點?
難道愛情真的就是那樣盲目,可以讓一個人違背自己原本的心意做事?
而且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沒搞清楚,也無法替自己和母親澄清事實真相,還她一個公道,這纔是她最憋悶的事情啊。
不過這些,藍羽欣從來沒有對人講過,只是從那以後,藍羽欣的性格變得更加沉穩內斂,喜歡把什麼心事都藏在心底,舉手投足之間更不像是小女孩的表現了。
要不是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只怕藍羽欣還在樓梯間跌跌撞撞的亂走着,想着她迷茫的心事。急急忙忙的接通電話,免得這大半夜的,尖銳的鈴聲吵到了其他房間內的病人。
“藍羽欣,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這麼半天了還沒過來?”因爲着急,齊天聘的語氣已經很是不耐了。
甚至不待藍羽欣出聲,他又跟着說:“不會是你光顧着跟其他男人調情,忘記了,自己的兒子現在身體不舒服吧?”
話語裡的譏誚諷刺是那樣的明顯,只因爲齊天聘一想到現在,他們的兒子還在手術室裡呢,那個女人老半天了還磨磨蹭蹭的沒有出現,剛纔她不是說跟姓溫的那個傢伙打聲招呼馬上就過來,如今都過去快半個小時了,從六樓下到一樓而已,哪怕她想烏龜那樣爬下去也應該夠了吧?
肯定是被溫世煒留住了,不知道那個男人做了什麼能讓藍羽欣這麼不分輕重的,想到這裡,齊天聘心裡一肚子的火,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嗆聲了許多。
跟溫夫人相比,他這點話簡直是小兒科,不過藍羽欣的心還是隱隱覺得受傷了。
只因爲說話的對象不同,她對他,到底還是有些在意的吧?
管不了那麼多,電梯等了半天還停在十八樓沒有下來,藍羽欣乾脆走旁邊的安全通道。
一層一層樓梯的往下跑,及至她終於跑到了急救中心時,正好看見冷着一張臉的齊天聘在手術室外踱步徘徊。
原本欲出口的責罵之言,卻在看到匆匆而至的靚麗身影時,全部哽在了喉間。
一路小跑過來的藍羽欣不停地喘着粗氣,高聳的胸脯隨着劇烈起伏着,那一聳一聳的樣子讓男人的心跳也隨之跳動。
臉頰是那樣的奼紫嫣紅,格外的惹人注目。
害得齊天聘都不禁開始懷疑,她剛纔到底是和溫世煒做了什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出現?
“天—天聘,”藍羽欣還在不停地喘着粗氣,以至於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她責怪於自己居然因爲溫夫人的話忘了兒子這裡出事了,爲了懲罰自己,一口氣從六樓跑下來的,現在才發覺自己的身子骨實在不適合這樣的高強度運動啊,“天——”
一句話還沒說完,藍羽欣繼續撲哧撲哧的大口喘氣,齊天聘看她那樣子,雖然還是滿心的疑惑和責怪,不過卻也是不忍心的,走到一邊幫她接了半杯溫開水過來。
“先喝點水吧。”粗魯的將水杯塞到藍羽欣手中,齊天聘惡聲惡氣的說着。
一口氣喝光了杯子中的水,藍羽欣終於感覺好多了,衝他粲然一笑,“跑樓梯下來的,累死了。”
“你這個小笨蛋,有電梯不坐,幹嘛要跑樓梯?”齊天聘斥罵着,聲音卻是溫和了許多,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幾分寵溺的感覺。
甚至還伸手幫她將垂落到額前遮住眼睛的碎髮撥到腦後去了,藍羽欣的神情在錯愕之後,倒是很平靜的接受了他這樣的溫柔對待。
從來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卻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可以讓他的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
“這不是着急嗎?”又歇了一下,藍羽欣終於覺得恢復到正常了,趕忙問着:“洛洛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說話的同時眼睛還四處搜尋着,沒看見寶貝兒子的身影,而齊天聘所處的位置,是在手術室的外面。
難道——藍羽欣被自己腦中的不好推測嚇到了。
現在就知道着急了,剛纔你幹嗎去了?
齊天聘還是有點耿耿於懷,不過也知道目前她最關心的是兒子的病情,“在手術室裡,醫生還在檢查,應該是急性闌尾炎,小問題罷了,你不用太擔心。”
話是這麼說,齊天聘自己也是一臉的焦急神色,他已然在戒菸了,所以無法發泄心中鬱悶,只能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猶如一隻困獸。
“急—急性闌尾炎?”藍羽欣倒吸一口涼氣,洛洛還這麼小,怎麼會有這樣的毛病?
就算是因爲自己,遺傳嗎?也不像啊,她一直都很注意,把孩子照顧得很好,飲食上一般不會出問題的。
越想越是心驚,“怎麼會突然如此?晚上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肚子痛?齊天聘,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洛洛——”
對上的,卻是某人一臉心虛遷就的模樣,藍羽欣驚嚇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會不會——難道是——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