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裡是極少有人打掃的,所以那裡面臭氣中天污垢雲集,天闌珊趴在牀上,雙手枕着下巴,瞧着那坐在死牢裡面的幾個人,眨巴着眼睛,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與嚴恪相見。
只是天闌珊的牀都停在了那死牢的特等房時,獄卒回的卻是:“他不見客。”
“不見?”天闌珊,伸長了脖子去瞧那鐵門,卻見鐵門上邊的空隙時面顯露着一個背影,那背影依舊挺拔,只是卻也越發的削瘦了發,天闌珊扒在牀上朝他揮手:“相爺,相爺你看看我呀相爺。”
“殿下,回去吧。”那獄卒擋在門口,看了眼一旁殺氣騰騰的少將軍。只覺得獨孤戰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去弄死他了。
天闌珊伸手去推那扇鐵門,鐵門裡面的背影不爲所動,她扒在牀上,瞧着那背影有些委屈:“相爺,你怎麼不應我了?是你說好了讓我養好了傷在此陪着你的,你把門打開,我要坐牢!”
那站在門口的獄卒瞬間傻眼,啥?這年頭還有人求着要坐牢的?
天闌珊眼看就要從牀上爬起來,獨孤戰忙將人按了回去,擰眉有些無奈:“你這是做什麼?既然他不願意見你,你又何必再爲他這般費心?”
天闌珊垂眸,小聲道:“杜大哥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相爺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也配不要你?”獨孤戰差點氣吐血,以前上戰場的時候一場撕殺那叫一個轟轟烈烈,可是呢,瞧着身旁這丫頭,別說是轟轟烈烈了,能讓人心平氣和的說話實在是那人好定性。
“啊?”天闌珊有些懵,也配不要你是幾個意思?
見她一臉茫然,獨孤戰擺了擺手:“罷了,沒什麼,你當真非要見他不可?”
“嗯。”天闌珊盯着嚴恪那筆直的背脊瞧,彷彿要從那個背上瞪出一個洞來才罷休。
“他不願見你你也不管?”獨孤戰抱着手臂,掃了眼這扇鐵門,其實要開這鐵門,一腳就可以搞定了,哪裡有那麼麻煩。
“我……相爺爲什麼不想見我?相爺,相爺你告訴我呀。”天闌珊又要爬起來,如今她背上初初結痂,一旦動起來就會扯到傷口,刀瞧就疼得很,如今見她臉色蒼白,獨孤戰真想一斧子劈開她的腦子好好瞧瞧,那裡面到底裝的是些什麼東西。
“你又不是他的妻,他爲何要見你?”
天闌珊的固執又拉得低了些,她瞧着嚴恪的背小聲的問道:“那,若是唐嫣然來,相爺會見嗎?”
“肯定比你的希望大。”獨孤戰挑了挑眉,燈盞之下他的劍眉微微挑起,冰冷的牢裡寒冽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透過朦朧的燈盞還能看見窗外那紛飛的大雪,嚴恪是正對着那個飄雪花的窗子的,他微微的擡着頭瞧着那窗,不知在想些什麼。
嚴恪得蘇雲博的照顧,所以住的地方自然是比天闌珊要好許多的,天闌珊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那我們就先回去吧,我,我明天再來看相
爺。”
“這聖旨,你也該接了吧?”獨孤戰晃了晃手中聖旨,雖然說這聖旨裡面夸人的詞確實是扭曲了些,可是這後面的封賞卻是實打實的。
“相爺都不見我,我不接。”她將腦袋扭到了另一邊去,鼓着塞綁子,一副氣乎乎的模樣發,獨孤戰有些無奈的勸道:“你若是成了公主殿下,那日後嚴恪見了你都要行禮!他不敢不見你。”
“可是,他若不願見我卻見了我,那不是更糟糕嗎?”天闌珊眼巴巴的瞧着嚴恪,她變得冷靜了許多,既然嚴恪在這裡坐着牢,那,她就去外面給他探一探情況好了。
“你!天闌珊!你腦子能不能有點長進!你說你這麼笨,若是哪一日我缺銀子花了,定把你給賣了,賣個好價錢!”他恨鐵不成鋼,看看人家,巴不得當公主殿下,到了她這裡,卻是百般阻擋,而他,也不知是作了什麼孽了。竟然一路的從鎮國將軍府追到了這裡了,如今瞧着,只覺得心裡實在是……悶!跟憋個屁似的,憋了半天,後來啥都沒有。
“杜大哥,要不然,咱們先回去吧,相爺不想見我,那,那就算了吧。”她的聲音壓得極小極小,透着滿滿當當的失望。
“回!”獨孤戰只得領着這羣人又浩浩蕩蕩的回去,嚴恪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垂眸,緊握着手中那枚刀黑木簪子,簪子的紋飾簡雅,在那簪子的最未端卻刻着幾個極小的小字,喜結連理,白髮及尾。
他緩緩的摩擦着那兩個字,坐在原地緘默不語。窗外的風雪捲了進來,吹拂起他單薄的衣袍,他身旁的碳火已經很淡了,守在裡面的獄卒又爲他重新添了些碳火,只是這般的暖意,總不敵心底裡的寒涼。
門外去了那呆萌蠢的天闌珊,來了位衣飾華貴的唐嫣然,她取了帕子,瞧着那嚴恪輕笑道:“相爺到底是相爺,便是坐了牢了。不日就要被處斬了卻也依舊如此淡然,這住的地方可當真是不一樣呢。”
見嚴恪沒搭理她,倒也不覺惱怒,只盈盈一笑:“相爺……哦不,如今,是不是該稱一聲嚴公子了?”
那人依舊沒有搭理她,他的背脊依舊是那般儒雅消瘦,可是卻也依舊不曾給過她任何一丁點的希望。
見他依舊無動於衷,唐嫣然扯着滿眼的笑意:“其實當真是要多謝謝相爺不娶之恩,如今承蒙皇上隆恩,於新年三月初二便於會與我大婚,到時候我就是皇后了,可比這相夫人的位置要高得多。”
唐嫣然見他並不作聲,便朝嚴恪笑道:“其實,你若是願意求一求我,向我道個歉,或許我可以大發慈悲的去向皇上求個情,也好免你一條性命令。”
嚴恪依舊沒有動靜,她微眯了眯眼,冷聲道:“你就是要如此高清嗎?嚴恪,如今你可是階下囚,你有什麼樣資格在這裡裝清高!你雖爲丞相,可是如今你卻也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你自放心,你在那丞相府裡面贈我的空歡喜與兩難之境地,我必會一一還給你!
”
她轉身拂袖而去,嚴恪眼神這才微動了動他凝着手中的髮簪,記裡突然想起了那傻丫頭單純又可愛的性子來,天闌珊總是很喜歡這髮簪,如今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他卻鬆了一口氣,有鎮國將軍護着,她自當平安無事纔是。
再看這天闌珊,回了鎮國將軍府之後便一直趴在牀上,瞧着那牀邊紅豔的梅花一聲不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時至下午,那獨孤戰才匆匆起來,見她又睡着了發,也就沒有再叨擾,事情一轉眼便於過了小半個月了,天闌珊這性子,懶得很,但是如今卻也可以四處亂走了。
天闌珊閒得無事,她打算出府,去相府自己找小桃去,若是要讓那杜大哥找,他一個大忙人,天知道他要忙成什麼樣子。
此時相府已經被查封了,相府裡面早已經空無一人,天闌珊坐在主院裡,瞧着那面她剛剛翻進來的牆發呆。曾經門庭若市的一個地方,如今卻只剩下了一片荒蕪,天闌珊呆呆的坐在院子裡面,她抱着自己,瞧着這漫天的飛雪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結冰了。
一個老奴見了天闌珊,偷偷的走了出來,跪到天闌珊的跟前。聲音蒼老得好像要行將就木了一般,天闌珊瞧着他有些傻眼:“你……你是……”
“奴才是相府馬房的一個奴才,當年得相府相助才苟活至今天吶,不曾想,如今這相府竟然淪落至此啊!!”
“相爺不會有事的,就是關幾天就會放出來的,而且,相爺……相爺在牢房裡也很好啊,還有專門的房間,我瞧見那房間裡面還有書桌呢,那個,我是來找小桃的,如今這些人都散了,你知道小桃去哪裡了嗎?”天闌珊將老奴扶了起來,瞧着他眸子裡閃現出一抹希望來。她是要救小桃的。
“小桃死了啊,夫人不知道嗎?”
轟,一道天雷滾滾而來,天闌珊有些傻眼:“什麼樣?你剛纔說什麼?”
“小桃死了,死了足有二十多天了吧,唉,那可是個苦命的孩子啊,發現的時候她在井裡泡了十來天了,屍體都腐得不成樣子了。”老奴嘆了嘆氣又道:“幸好如今還是冬天,若是天熱,定是連屍首都難尋回來。”
“不可能的,小桃怎麼會死呀?先前……先前我都說了,讓小桃先回相府的,會不會是你記錯了?”天闌珊緊張的拽着這衣衫沉青的老奴的手,老奴只是無奈的嘆了嘆氣:“我們找的時候發現那井蓋是蓋着的,所以大傢俬下里都猜測過,會不會是那……那唐大小姐動的手,畢竟若是一個人跌下去,不可能會蓋井蓋啊。夫人,小桃死得實在冤吶!”
想想以前那個單純又良善的孩子,如今只覺得這心口刀扎一般的疼。
天闌珊血色全無,她退了一步,忽的笑了:“唐嫣然!竟然是唐嫣然,我一直只當她是心地良善,她爲什麼要殺小桃?”
“夫人糊塗啊,小桃可是夫人的人,所以若是殺了小桃,那麼夫人便如同失了一條臂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