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當青宇和如林接到劉雲河的電話,風急火燎地趕到麗都,並跟隨了豔虹的腳步,來到洛涵風所在的包廂,撞見的那精彩一幕就是,向來自持清高、目中無人的市長千金張詩瑤,竟然半跪在沙發邊,伺候着平躺在沙發上、雙腿蜷曲、人事不省的洛涵風,且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兩頰赤紅……
宇的心底裡躍然涌上破壞了人家好事的齷齪想法,正得意間,突然看到如林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了沙發旁,硬生生將屈膝附在洛涵風身邊的高貴女子擠到了一旁,自己則像是最親的親人一般,大聲地呼喚着他的名,這一幕卻使得一直默默立在身側同樣看着好戲的豔虹忍不住笑出了聲。
宇只得輕咳兩聲,趕緊來到張小姐身旁,有意無意地勸慰道:“涵風酒量不好,平時也不太喝,這一次不知道因爲什麼事,竟然喝這麼多,真是自己折磨自己。多虧了張小姐照顧,纔沒有讓他太難受。”
誰曉得宇的一片苦心這位張小姐並不領情,只冷冷說了一句:“既然你們已經來了,那這裡就沒我的事兒了,我先走了。”說完頭也未回地轉身就走。
氣得宇是啞巴吃黃連一般,竟成了裡外不是人。
張詩瑤走後,如林覷了一眼門口,瞪着無事獻殷勤卻沒得到好處的宇,氣急敗壞地大嚷:“你小子,吃了那麼多苦頭,還不懂得收心!有那個心情還不如過來幫個忙,涵風他喝了酒,人也變沉了……”
宇當即拉下臉,上前一步,在如林背上落下重重一拳,見他沒有反抗,這才解氣似地附了身,伴着他將沉醉的人拖起來。
兩人打算跟豔虹再見,如林忽而恍然大悟般驚呼:“今晚洛園是回不去了,要是被董事長知道了,涵風肯定沒好果子吃。”
“要不然,先將他送到花非花酒店去吧,我們給他開個房間,躲過今晚再說。”宇思索片刻,終是做了決定。
“可以。”兩人通力合作,一左一右架着洛涵風離開了麗都。
“喂喂,洛少,洛涵風,我親愛的洛總……你倒是醒醒……起來聽我說話,很重要的信息,錯過了你可別後悔……”
剛坐上車,宇就不停地搖晃着身旁無聲無息的沉重身影,並喋喋不休地絮叨,“看來是真的醉了。哎,難爲人家鄭警官被你逼得是沒日沒夜地查案,這剛有了重要進展,想跟你彙報,你倒好,自己醉成這樣了,人家那緊急電話都打到我跟如林這了……
還有劉總,也怕你被那個冷麪美人給活活吃了,叫我們趕緊過來救駕……
喂喂喂,今天晚上,我們兩個爲了你,算是仁至義盡了吧,下次別再把那些個無情無義的傷心詞語硬壓在我的頭上,再怎麼說,爲了兄弟,我也是可以兩肋插刀的……”
“算了,還是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天大的事兒也只能等明天了。”駕車的如林再也受不了宇的囉嗦神功,只得出言抵擋。
好在宇的領會精神極佳,長長嘆了口氣,竟是在瞬間就靜了下來。
再則酒店相距麗都較近,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於是兩人順利地將洛涵風送到了客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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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傅筱雅亦是一夜難眠。
身下這張躺了二十年的金色大牀,在夢中突然斷成兩截,從中生出一個巨大的可怕窟窿,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她的身體疾風一般地墜落,任憑他如何掙扎、如何慘叫,耳畔除了嘶嘶而過的狂風之外,竟聽不到一絲自己的嗓音。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沉沉襲上心頭,一顆漂浮的心像是被鋼絲鐵索緊緊地攥着,無盡的折磨中摻雜着難以言喻的痛楚,簡直痛不欲生……
午夜時分,傅筱雅被噩夢驚醒之後,便睜着銅鈴般的大眼,徒然望着漆黑的四壁,醒至天明。
傅筱雅的心中隱隱感覺到一絲恐懼,因這個夢,好似就是她境況的預兆,在冥冥之中道出了一個發展的方向……
她那顆血淋淋的受傷的心早已被掏空,過度的痛意讓自己的身體變得麻木,空虛的靈魂就像半截浮在海面上的枯木,深陷迷途,前路茫茫,後退無路……
在半夢半醒之間,已是天明。
當門外傳來一陣忙亂的響聲,傅筱雅的腦子在瞬間清醒過來,只可惜今天他的父親不在家。
不一會,她的母親張謹慧,一向來孤芳自賞、目無塵埃的人,竟頭一次顫顫巍巍地闖進她的房間,煞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聲音有些發抖,驚懼又遲疑地問:“小雅,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告訴媽媽,是他們搞錯了……”
面對媽媽瀕臨崩潰的情緒,傅筱雅卻綻出一抹冷笑,顧自起牀打理好行裝,走出了房間,任憑鄭勇將她帶離。
身後,她的媽媽淚如雨下,面目蒼白;室外,陽光明媚,白花花地一片,有些刺目。
鄭勇完全沒有想到,這樁看似撲朔迷離的重要案件,這個令衆人遠而拒之的燙手山芋,竟然在兩日之間迎刃而解了。
此時在審訊室內的頭號犯罪嫌疑人傅筱雅,竟然對於王顯說出的重要線索,供認不諱。
此案的前因後果由此水落石出。
“春華劇院負責特效的應勝禮,42歲,原是靜江傳媒的員工,你曾對她有恩,如今,被你授意,才參與了本次作案。
……
你與王顯合謀,案發過程中,由王顯負責掐斷監控室內電源,並僞裝成發生故障的假象,實際上則保留了特效機器的功能。應勝禮由此支開了監控室內的孫文婷,前去尋找王顯求救。就在這個空隙,應勝禮藉機操作,致使意外產生。”
鄭勇低頭望着記錄本,最後一遍重複了案件過程,陳述完畢,猛然擡頭,卻見傅筱雅一雙美眸神遊似地望着她,悠然說了一句:“你說的沒錯,我都認了!現在你可以把這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訴我爸爸了,我爸爸是誰,你應該很清楚吧?”
鄭勇並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也不是沒有跟世家貴胄打過交道,換言之,他是見慣了作奸犯科,見慣了惡勢力,也習慣了各種威逼恐嚇,甚至是糖衣炮彈。
然而,他卻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鎮靜、如此膽大,且目中無人的世家千金。
她的父親是誰,自然,放眼整個雲城,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鼎鼎有名的傅伯軒吧,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憑你一個傅伯軒的女兒,便想隨意踐踏,簡直門都沒有!
鄭勇擡手摸了摸滋生的絡腮鬍,定定望着對面這位坐姿愜意,曾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富家千金,眼神中顯出一絲不屑的睥睨,只漫不經心送出一句:“當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你爸爸肯定會知道這一切的。不過,現在人證物證齊全,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辦法救你。”
“呵呵……”誰想,這狂傲的女子竟回了一聲冷笑,囂張放肆地回道,“我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