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雷因斯·蒂倫領空
青樓聯盟的六腳快馬,確實是日行千里的神駒,當泉櫻等人行進到自由都市的邊境後,便把馬車交還給青樓聯盟的人員,自己則越境進入雷因斯,轉換交通工具。
甫一進入雷因斯,愛菱就發出訊號,一艘早已等候在雲層中的百尺飛船從天而降,安靜而迅速地降落在衆人面前。那是太研院剛剛造好的院長座機“鐵達尼一號”。爲了迎接院長回到稷下,特別安排的首航,上頭除了裝載目前太研院最新一代的武裝,也配備了剛剛開發完成的新引擎,讓衆人能以最快速度趕回稷下。
看着這艘百餘尺長的飛行氣船,流線形的洗煉外形,讓泉櫻感受到一種美感,爲之讚歎,佩服雷因斯在太古魔道上所累積的成就,如果沒有這份底子在,衆人日後要對付金鰲島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並不是所有人都一同登上“鐵達尼一號”,在抵達雷因斯邊境之前,楓兒就與衆人先行告別,趕往自由都市的中部,去查探小草的狀態,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件事,而假若蘭斯洛清醒,一定也會同意她這樣的作法。
泉櫻把天叢雲劍交還給楓兒,儘管自己身爲龍族的正統繼承人,但她還是認爲,楓兒姊姊纔是天叢雲劍的主人,是龍神授命將這柄神劍賜予她,自己這些時間只不過是暫時借用,如今自由都市的問題告一段落,便該奉還。
“神劍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場,楓兒姊姊你把劍帶去,應該會有些作用的。”
楓兒把劍帶走,在一陣依依不捨的告別後,她朝自由都市而去,而泉櫻等人則按照原定計劃轉搭飛船,朝稷下全速前進。
甫一登艦,泉櫻就把自己關在房裡,與動彈不得的丈夫共處一室,一面照顧着行爲失控的丈夫,一面翻閱起雷因斯的各種軍政資料,爲着即將開始的輔政工作進行準備。
要忙於事務工作的不只是她,船上的另一名女性也面臨同樣困擾,那就是再次坐上院長寶座的愛菱。
拋下公務擅自出走,這本來應該是難以卸責的重罪,可是太研院內沒有人會這樣責備。說來或許有些好笑,但在整個稷下學宮,尤其是太研院院士的眼中,這名半大不小、嬌俏中猶帶幾分稚氣的少女,簡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讓衆人無條件地擁護與愛戴,配合她的意願來辦事。
不過,對於一心只想當個研究人員,從事單純研發工作的愛菱來說,過度的信賴與期待,確實也滿讓她困擾的,因爲……
“這文件是什麼?呃……要我出任教育改革委員會的召集人?有沒有搞錯?”
“沒有搞錯,院長,下面那一份橘色的檔案夾,裡面是希望您出任這一次在東方家舉行的自由經貿會議,擔任雷因斯的領隊。”
幾名屬下一臉正經的表情,讓愛菱不知所措,連連擡高眼鏡,把桌上文件反覆看過兩次之後,還是掩不住心內強烈的疑問,提出抗辯。
“真的沒有搞錯?可是,我只是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院長,作研究與開發新技術是我的職責與能力範圍,哪有資格去過問國政呢?而且……我不懂教育,也不懂經濟啊!萬一搞出什麼問題,害到了雷因斯的小朋友,那怎麼辦呢?”
“啊?您不喜歡嗎?可是,以前的太研院長官們很喜歡做這些呢!就算什麼也不懂,他們還是喜歡到處去當總召集人,反正最後出了事又不用負責任,過去的長官都做得很開心,還有人毛遂自薦,要擔任我國與艾爾鐵諾之間的和平談判大使呢!”
“等一下,一個研究員要那麼多權力做什麼?難道他們要統治世界嗎?還有……爲、爲什麼做了錯事可以不用負責?”
“……這就是我國官僚體制的偉大之處了。”
越來越難了解自己繼任之前,過去的太研院長到底在做些什麼,不過愛菱覺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爲何當年皇太極老師要離開這個知識寶庫。
只是,從自由都市回來的一路上,愛菱也在思索着一個問題,泉櫻等人雖然察覺她的態度有異,卻不曉得她究竟是爲了什麼事煩心,也幫不上忙。而此刻她重新坐回了辦公桌……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恰如字面意義般的坐在辦公桌上……一手託着下巴,扁着小嘴,把目光緩緩望向面前的部屬。
皇甫平、青團、丹羅……這幾個人都是太研院的各部主管,從愛菱接任院長之後,就一直忠心跟隨,但愛菱遲疑良久,仍無法肯定是否能與他們討論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家,我有一個問題……”
愛菱小聲地問話。即使已經當了好一陣子的院長大人,愛菱仍學不會那種威嚴與領導風格,她總是很平和地與部屬商討,藉助他們的力量,找出一條最適合衆人行走的道路,這種作風或許不適合治理國家,但在打理太研院的時候,這就是最好的治理模式。
不過,就在她向部屬們詢問意見時,一聲爆炸隱約傳來。衆人所在的工作室,有特殊的隔音裝置,但衆人根據聲音大小與隔音裝備的效能,還是能推測出這場爆炸威力不小,縱然如此,他們仍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在愛菱院長任內,平均意外爆炸的發生次數,是過去的十倍,衆人早就對各種爆炸聲習以爲常,安全措施也做得十足,特別是“鐵達尼一號”這樣的頂級飛船,防護裝置更是衆人的心血結晶,保證無懈可擊,因此聽到爆炸聲,即使知道爆炸威力不小,他們表情卻變都不變,繼續聆聽院長大人的問話。
可是緊接着而來的那聲尖叫,讓愛菱的小臉蛋變了臉色。整個飛行船上也不過寥寥幾名女子,那方向正是泉櫻的居室,會出現這種聲音,難道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被敵人殺上船來了?
匆匆往監測儀表一看,瞧不出有任何陌生人登艦的訊號,所以如果真有人來,那必定是敵方的絕頂高手,以此來推斷,莫非……是鐵面人妖來各個擊破,以雪前恥了?
想到這一點,愛菱再也坐不下去,命令衆人回到各人崗位加強戒備,她開啓T1000裝甲,立刻開門趕去現場。
開啓了T1000,鎧甲瞬間貼體着身,物理崩壞槍也迅速填充能源,可是這些東西能不能帶給自己什麼保障,愛菱是一點都沒有把握。想到幾天前衆人是那麼辛苦纔打退了鐵面人妖,現在這裡只有自己和泉櫻姊姊強撐局面,如何是人家的對手?
赴援之前,愛菱命令一衆手下準備棄船撤退,可是幾名部屬都對她愛戴有加,哪肯在危急時舍她而去,腦裡都只想着要用身體當院長大人的盾牌,絕不能讓她傷到一根頭髮,所以匆匆用通訊設備下了幾個指令後,他們都跟隨在愛菱身後,一起朝目標方向而去。
愛菱一馬當先,速度奇快,轉過幾個彎後,也不管門開還是門關,一下子就衝進泉櫻的居室,詢問事情狀況的話還沒出口,馬上就是一聲驚呼。
“哇!”
愛菱大吃一驚,被突然破門而入的泉櫻也傻在原處,本來正在拉襪子的右手停頓半空;長髮披亂,尚未穿戴整齊的衣裙,前襟出現一個大弧度的開口,裸露出雪嫩的香肩、大半個高聳的胸房,一雙半穿上香襪的玉腿更是曲線完整地展現在愛菱眼前。
當前雷因斯陣營的佳麗中,泉櫻和風華的姿容確實豔冠羣芳,剎那間的傾城仙姿,就連愛菱都看得臉紅心跳,害羞地用小手捧住發熱的臉蛋,卻捨不得把手指完全緊閉,間斷地從指縫中貪看這一幕豔色,好奇自己怎麼之前沒有注意到,泉櫻姊姊居然那麼漂亮。
由於平常很難有人夠膽在龍族前族長更衣時闖入,所以鮮少碰到這種場面的泉櫻,一時間也無復平時的聰慧多智,呆呆地想着該先拉好衣服?還是應該先關上門?大腦足足花了十多秒的時間,才得出“愛菱也是女生,應該拉她進來,先關門”的結論。
不過,當瞥到後頭有幾個陌生男人快步跑來,這位新任的雷因斯右相,採取了閃電般的反應,右手猛推,升龍氣旋在千分之一秒內打了出去,巧妙地將鐵門推封起來,重重地關上。
勢道太猛的結果,愛菱被關門的衝擊力轟退幾步,一跤跌坐在地上,只覺得鼻子一陣痛楚,伸手一摸,赫然發現自己正在流鼻血。
“哇!”
“院長大人,您怎麼了?”
“真的有刺客嗎?敵人在哪裡?我們可以讓這整艘船與敵人自爆。”
“神經病,那樣連我們也會被炸掉……”
一羣屬下在這時趕至,見到院長大人受傷,七嘴八舌地連聲探問。爲了怕屬下緊張過頭,提早把“鐵達尼一號”,變成“鐵沉泥一號”,愛菱捂着鼻子,連忙做出解釋。
“沒有啦,這裡沒有刺客,我也沒有看見鐵面人妖,只是泉櫻姊姊剛好在換衣服啦!”
“可是……您的鼻血……”
“都已經說過是因爲有人在換衣服,所以我纔會變成這樣,你們是聽不懂嗎?”
無心在這問題上多做糾纏,愛菱只是急着再推門進去,看看剛纔到底出了什麼事,卻又擔心泉櫻姊姊還沒換好衣服,躊躇不前,只好連聲敲門。
在人情世故上不甚敏感的她,並沒有察覺自己剛纔的話,在部屬們的耳中代表了什麼,也沒察覺到幾個大男人正在她背後竊竊私語。
因此,新任右大丞相不但博學多聞,更是姿容無雙,連女性都不能在那絕色魅力下倖免的香豔傳聞,就此傳開,並且在短短時間內傳遍雷因斯。
與這個無稽傳聞一同傳播的,還有“太研院院長鮮少與男人傳出誹聞,並非因爲她與蘭斯洛陛下或已故右相有何曖mei,而是因爲她只愛女人”的傳說,一同讓閱讀到這篇新聞的稷下羣衆震驚不已,有人甚至把誹聞聯想到黑魔法研究院的院長,那名冷豔陰森的女巫,畢竟太研院、黑魔法研究院的兩名院長過從甚密,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這些傳聞後來所掀起的事端,是愛菱此刻所不能預見的,而在她擔憂的連聲敲門下,那扇扭曲而緊閉的鐵門終於打開,穿戴整齊、儀容端正的泉櫻走了出來。
儘管之前竊語不斷,可是看到泉櫻出來,一羣男士全都靜默下來,彎腰行禮。與愛菱的親和力不同,端正麗容的泉櫻,有種如同貴族般的王侯氣息,很容易讓人爲其威儀所懾,不敢心存侮慢。
“泉櫻姊姊,剛纔……發生了什麼事呢?”
問到這裡,愛菱的目光越過泉櫻,瞥向混亂而空蕩蕩的房間,看不見應該在房間裡頭的蘭斯洛,奇道:“師兄呢?他到哪裡去了?他不是該和你在一起嗎?”
“你師兄他……”
提到丈夫,泉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事情又不能不解決,想了一會兒,纔在愛菱耳邊簡單解釋事態。
剛剛泉櫻在房間內閱讀公文,微感到有些倦意後,預備更衣就寢,可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本來安安靜靜躺在牀上的丈夫,突然目露奇光,跟着就惡狠狠地撲了上來,將妻子推dao,受驚的泉櫻發出一聲尖叫,也就是愛菱那時候聽見的聲音。
“討厭,泉櫻姊姊你該早點說嘛!人家被你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是鐵面人妖來了呢!”
愛菱一面說着,一面又用小手捧着通紅臉蛋,露出一個“這是你們夫妻的私房事,何必對我說”的羞赧表情,這種嬌俏可愛的模樣,和泉櫻的傾城仙姿相比,是另一種動人的風情,讓身在後頭的一衆部屬大讚眼福。
“不,不是你想像得那樣啦……”
如果真是閨房情事,泉櫻雖然害羞,但也會因爲與丈夫處得甜甜蜜蜜而喜在心頭,但這次的事情之所以羞於啓齒,完全是一個不想解釋的誤會。
但是,又不能不說……
泉櫻貼脣在愛菱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話後,愛菱大驚失色,失聲驚叫道:“不可能!你說師兄把你撲倒以後,搶了你的衣服,就衝出門去了,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啊!”
聽見院長大人的驚奇與疑惑,後頭一衆男性部屬像是深有同感般,一個勁地猛點頭,直到泉櫻轉頭過去,嚴厲地望向他們,這羣驚覺表錯情的男人才連忙改爲搖頭,然後又不知該表什麼情地一下點頭、一下又搖頭。
“……總之,就是這樣子,你師兄衝出去之後就不見了,當時我……嗯,當時我不方便追他,現在我也找他不到,這艘船是你建的,有沒有什麼設備能夠掃描一下呢?”
“沒問題。”
愛菱透過T1000的裝置與船艦系統連線,開始掃描蘭斯洛的位置,但腦裡卻想着另一件事,以科學觀念轉了幾轉後,頓時恍然,拍掌大叫。
“我、我知道了,師兄是因爲現在照本能行動,而猿猴對於人類的動作,有很強的模仿性,所以纔會把你推dao後跑掉,絕對不是因爲泉櫻姊姊你不漂亮或是難看,絕對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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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菱一心一意爲自己想解釋與安慰,這份心意讓泉櫻覺得好體貼,可是,在這種時候解釋,只會讓本來尷尬的情形變得更糗,泉櫻通紅着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反手一下輕敲在愛菱頭上,要她專心搜索敵人。
“啊,找到了。”
愛菱的叫聲讓衆人嚇了一跳。並不是搜索到蘭斯洛的蹤跡,而是“鐵達尼一號”的左側甲板突然發生爆破,被一股強悍力道從內部擊破,無論是力量的剛猛或是擊破位置,都應該是蘭斯洛所爲。
甲板被打破,整個船艙內氣壓失調,馬上狂降高度,幸好“鐵達尼一號”自動反應,開動隔絕閘門,把破口封死,逐步調回應有的壓力維持,讓飛船能夠穩定飛行。
“我們立刻趕過去。”
確認了位置,衆人便不再遲疑地趕奔過去,畢竟誰都知道蘭斯洛目前狀態不尋常。武功強橫的他不僅沒有自保能力,還可能反過來傷害自己,然而,即使趕了過去,可能也要先打一場沒有勝算的苦戰,這又該怎麼辦呢?
所有人之中,只有愛菱仍然在思考,腦裡還盤旋着剛纔的問題。
如果說師兄現在化成了一頭猿猴,整個照本能行事,剛纔撲倒泉櫻姊姊,是因爲猿猴模仿人類的衝動,那麼,他打破飛空艦之後,到底會做些什麼呢?
不,與其要這麼說,還不如迴歸原點來想,想想他奪門而出之後,到底是要做些什麼,纔會打破甲板?
(難……難道是……)
衆人腳程均快,才一下子就已經到了隔絕閘門,愛菱用T1000向系統發了幾個命令後,衆人身後的隔絕閘門放下,前方的閘門緩緩開啓。
才一打開,一陣豪邁而悠揚的歌聲,從門縫下方傳來。
“……蒼江長千里,紅河水不停,前塵已舊,人事盡非,只剩古月照今塵……”
聲調悠揚,豪邁中隱約帶着滄桑悲涼,正是一派英雄氣勢,衆人聞聲爲之一凜,心中又是詫異,又是驚喜,暗忖莫非蘭斯洛陛下已經康復,不然怎麼能夠有這樣的歌聲。
懷着七上八下的驚喜心情,衆人看着那道厚重閘門完全打開,看到了艙門後頭的景象,剎時間,周圍只剩下呼呼風聲,所有聲音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次,衆人沒有“哇”的一聲,只是在目睹前方情景後,腦裡頭如同霹靂爆炸般眼前發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東西,也不想再多看一眼前面的東西,如果能夠選擇,他們甚至願意在開門的那一刻瞎掉眼睛。
高空中的凜冽寒風吹得人四肢冰寒,從甲板的破口往外看,已經來到了稷下王城的上空,下方千萬人家燈火通明,笙歌不絕,整個城市猶如一顆閃映光彩的美麗寶石,正是最美的夜色一幕。
以這幕華麗夜色爲背景,在甲板的破口上,站着一個體態雄偉的男人,背後映着冰輪明月、萬家燈火,看見衆人進來,威嚴的目光平淡掃過衆人面上,令所有人心頭同感一震……直到這裡,本來都還是一幕足以被形諸筆墨的名畫景象,然而,順着長風飄揚,男人披在身上的那件淺藍長裙,卻不住刺激着所有人的視覺。
“那、那件衣服是……”
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可是看看領口的大紅蝴蝶結、兩邊袖子上的荷葉滾邊,還有裙子末端的蕾絲繡飾,都實在提醒着衆人,那是一件很好看的女裝……真的很好看,樣式大方,手工細緻……如果不是穿在一個雄糾糾、氣昂昂的彪形大漢身上。
“喔!神聖的狗屎!”
“天啊!陛下、陛下他穿了女裝!”
瞬間的慘叫聲像是炸了鍋般,沸聲騰騰地傳揚開來,但是從那歇斯底里的聲音,就可以明白在場衆人的精神被逼到了什麼程度,那幾乎是讓人爲之崩潰的夢魘。
不過,在一衆慌亂聲中,還是有人勸大家力圖鎮定,別丟了身爲太研院高級幹部的臉。
“大家不要慌張,女裝並不是什麼恐怖的東西,那是我國的偉大傳統,歷代的女王陛下都喜歡穿,我自己裡頭現在也穿了一件……呃,我的意思是說,即使穿上了女裝,他仍然是我們的國王陛下,看,他的霸者氣勢仍然是那麼強大,一點都無損於他的王者威嚴啊!如、如果鐵面人妖看到了,一定會被王者神威嚇得屁滾尿流的。”
“狗屁啦,別把你的個人嗜好套到別人身上,一個霸者怎麼會穿女裝?穿了女裝的霸者就不是霸者,是……是……是女霸者了。”
“女霸者?直接說是霸女會不會好一點?”
“你們幾個,別再玩國王新衣的文字遊戲了,睜大你們的眼睛仔細看看,面對事實吧!這根本就是一個穿女裝的人妖啊!更糟糕的是,這世上怎麼有這麼醜陋的人妖?人妖不可以當霸者的,一隻有性別錯亂症狀的猿猴,只會傳染奇怪的疾病!”
即使是太研院每月一次的學術激辯,都不會有這麼熱鬧的場面發生,而相較於一團驚惶失措的沒用男人們,始終一語不發的兩個女人,還保有着起碼的冷靜……或者該說,她們已經漸漸回覆了冷靜。
看着丈夫站在破碎甲板上跳來跳去,高舉雙掌連續拍擊,口中不住發出“吱吱、吱吱”的猿猴叫聲,彷彿在嘲弄着底下衆人的手足無措,泉櫻不由得嘆了口氣。
站在“嫁雞隨雞、嫁猴隨猴”的立場,自己應該要走過去負起責任,至少要負責把人給弄下來,可是,想到小腹上隱然作痛的感覺,泉櫻實在不想走過去後,又像上次那般捱上一記猛拳,那根本就是賭命的行爲。
“愛菱……這邊交給你,把人弄下來吧!都快要降落稷下了,這樣子降落下去成何體統?”
“哇,泉櫻姊姊,不行啦!師兄是你的丈夫,這應該是你來處理的問題啦!”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但要是再被他打上一拳,那就不只是家庭暴力的問題,我的腰要是被打斷了,就要連續看巫婆的臉好一陣子,那實在不是什麼好經驗……做人不應該太感情用事,還是理智一點比較好。”
輕輕一掌拍在身旁少女的肩頭,泉櫻微笑道:“這是你的船,這個問題就交給你處理吧!用你的電腦和大腦,應該有什麼辦法把猴子誘下來吧?”
“引誘猴子……啊,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準備香蕉。”
愛菱在猛力點頭後,打開隔絕艙門,飛奔而去,泉櫻在後頭看着她的背影,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香格里拉大戰結束的時候,本來想找機會好好與丈夫談一談,確認彼此的情感,把一些失落很久的東西作個釐清,沒想到突然發生了這個意外,讓自己滿心期待剎那成空,一顆芳心又要七上八下好一段時間,真是難捱。
唉,也許上輩子真是欠了這男人什麼,所以前世欠完,今生又欠,落得整日要爲他牽掛若斯,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清靜心境……
泉櫻輕嘆一聲,轉頭便要離去,但一句輕輕的歌聲卻在此時傳到耳裡。
“……關……關雎鳩……”
唱歌的聲音很輕,咬字也不甚清晰,其實像是在念字多過唱歌,更與“好聽”扯不上半點關係,但泉櫻聽見這句歌聲,整個身體如遭雷殛,腳底重重地一記踉蹌,第一時間猛轉回身,不敢置信地望向聲音的源頭,那個正同樣望着自己,輕輕拍手歌唱的男人。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古雅的詞句,出自一個如同猿猴般粗豪的大漢口中,在場沒有人能夠理解其中的緣故,但泉櫻卻聽得懂那裡頭的意思,不僅聽得懂,她還記得這首歌謠的典故,數年前印象深刻的那一幕,彷彿又在眼前重現。
……在那座小廟的前院,無視周圍有大批人羣圍觀,那個豪爽開朗、笑得像是一個大男孩般的漢子,突然單膝跪地,引吭高歌,對自己獻上他的真心與誠意。
轉眼間就是數年過去,這幾年裡頭的變化,人事早已全非,自己曾經以爲這段情緣會隨着遺忘之舟,漸漸沉入冰冷的記憶湖底,永不復現,但想不到會再有這一刻,這個男人又對自己唱起了那首歌,聲音就如同記憶中的陽光一樣溫柔。
一幕幕過去的情景,在眼前剎那間閃過,泉櫻下意識地擡手捂着嘴巴,因爲如果不這麼做的話,自己一定會失聲哭出來。
久違的溫熱淚水,再次模糊了眼眶,鼻酸的感覺是那麼難受,可是胸中的情感卻又那麼歡喜,透過模糊的視線往前看,那個男人正向自己揚起了手,像是在等待自己的迴應。
“……泉……泉櫻……老婆……”
之前還在教訓愛菱,做人不可以感情用事,什麼時候都要保持理智,可是,聽到丈夫那麼吃力地喚出自己名字,泉櫻再也忍不下去,不管什麼理智、不管什麼尊嚴,一下子飛奔出去,迴應丈夫張開的手,重貼上那副一再給予自己溫暖感覺的胸膛。
“夫君!”
進入他懷中緊緊相擁,兩個身體的溫度彷彿在這瞬間合而爲一,泉櫻好想馬上把心裡的話全告訴這個遲鈍男人,但想到旁邊還有其他人在看,只好強行把這感覺忍住。
夫妻兩人抱得很緊,泉櫻想擡起頭凝視丈夫的臉,但一顆芳心卻不爭氣地急促跳動,讓她好半天都情怯而擡不起頭,直到終於調勻了氣息,才大著膽子擡起頭來,仰望着丈夫的表情。
剎那之間,那個爽朗的開懷笑臉,與記憶中那個大男孩的笑容重疊,沒有一絲邪氣,彷彿是晴朗陽光般的感覺,讓人非常舒服,也跟着心胸開闊起來,只不過與往日相比,這個笑容的弧度似乎笑得……太彎了一點。
“吱吱!”
一聲不應該存在的聲音,從丈夫的口中發出,讓泉櫻有所警覺,不過那已經晚了一步,以蘭斯洛現今的強橫武功,慢上一小步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做太多的事情。
而在一衆旁觀者的眼中,只看到這樣的情形:先是泉櫻夫人面露驚惶,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而蘭斯洛陛下高舉雙手,像是猩猩表示開心那樣連續拍了幾下掌,突然之間就出手如電,一把摟過泉櫻夫人的柳腰,仰頭嚎叫,在她來得及做任何掙扎動作之前,縱身一跳。
“喔~嗚嗚嗚嗚~~~”
像狼又像某種兇猛野獸的嚎叫,劃破稷下城的夜空,象牙白塔的主人與新任夫人就這麼跳下飛船,飄揚在稷下城上方近萬呎的高空。
在飛行船上目睹這一幕的衆人,再次感到了魂飛天外的震驚,單單只是這一個時辰之內,他們到底受了多少驚嚇?實在是不想去數、去面對了,而看到國王陛下與宰相大人一起殉情似的從高空跳船,所有人都腿軟地蹲坐了下來。
“怎麼辦?蘭斯洛陛下他拉着泉櫻夫人一起跳船了,這該怎麼辦?”
“天位武者那麼厲害,這一下應該摔不死人吧!而且蘭斯洛陛下雖然神智不清,泉櫻夫人可是清清醒醒的。”
“那可難說得很,這裡是稷下城,他們夫妻穿着兩套女裝一起跳下去,就算身上沒什麼事,給底下的人看到了,以後也不用做人了。”
“現在才說太晚了啦!人都已經跳下去了,下頭起碼幾十萬雙眼睛都在看,有什麼辦法可以不給旁人看到?”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甚是熱烈,突然船艙下方發出一陣怪異的機括聲,跟着就是一道耀眼紅光在底下驟閃,衆人因爲位置的關係,沒有直接看到那道紅光,可是整個稷下城卻全都被籠罩在紅光範圍內。
“咦?剛纔那道紅光,是不是……”
“應該就是吧,怎麼看都像是新研究開發出來的洗腦光線,如果正面接觸,會透過視神經,把前後十秒內的短暫記憶洗去,還造成十幾秒的失神狀態。”
“這東西不是纔剛剛完成人體實驗嗎?說是我們白家畫時代的新成就,有了這項產品,以後秘密工作時就不用整天滅人家口,可以少死很多人,造福萬民呢!”
“如此說來,剛纔在底下看到洗腦光線的人們,就會失去十秒鐘的記憶,陛下和泉櫻夫人的醜聞也就不會上明天早報了,這裝置使用的時間太好了。”
“哈哈,廣大市民可真是沒有眼福啊!不過這也沒有辦法,真正的秘密與醜聞總是被獨佔,怎麼能給不相干的閒人知道那麼多事。”
既然已經沒戲可看,一行人談談說說,預備重新開啓閘門回到船內,話題全都是洗腦光線預計中的神奇效果,好奇着是誰把這項新裝置裝在院長座機上,卻完全忽略的最重要的問題……剛纔是誰開啓這套洗腦裝置的?
“嘎嘎。”
氣壓閘門應聲打開,衆人正要進去船艙,卻被一個人攔住。穿着T1000盔甲的愛菱就站在那裡,微笑地看着一衆部屬。
“咦?院長,你怎麼還在這裡?不用去拿香蕉了嗎?”
“是啊,院長你不用拿了,陛下和泉櫻夫人都已經跳下去,這裡沒人吃香蕉了。”
一面聽着部屬們的話,愛菱保持微笑,往手臂上按了幾個按鈕,一套強化塑膠做成的護目鏡,降下遮住了她可愛的閃亮明眸,而一根銀亮外殼的鋼筆,也快速出現在她掌心。
“咦?院長你爲什麼戴上護目鏡?這裡風雖然大,但是沒有強光,距離天亮還久得很呢!”
“喔,這不是爲了防護強光,我只是要趁機向各位介紹一下我的新作品,就如你們剛纔所見到的,那套洗腦光線的設備,是我們太研院新完成的技術結晶,但體型笨重,攜帶不易,在實用上還有許多障礙。”
“這也沒辦法啊,現有技術只能做到這樣了,要把那套設備再縮小,起碼還要多研發一年半載,才能……”
“不,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各位,相關技術已經獲得突破,我昨天已經做好了一個攜帶型的洗腦裝置了。”
“真的嗎?實在是太好了,院長大人,那個裝置在哪裡?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
“這有什麼問題呢?各位請看看我手中的這根鋼筆,有沒有看到它最上頭正在閃着紅光?對,大家注意往這邊看……笑一下吧……”
愛菱微笑着向部下們說話,跟着“喀擦”一聲,閃亮的紅光瞬間熾盛,照遍周圍三尺範圍,也深深映入每個凝視者的視網膜內。
“……唉,每次都是這樣,難怪以前的前輩總是說……人類真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