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蘭斯洛的倒下,成爲雷因斯陣營首要處理的問題,所以有很多同樣重要卻無暇處理的事,一時間都被擱置。
人們並沒有注意到,當參與那場戰役的蘭斯洛出事,與他一同並肩作戰的奇雷斯,是否真能“全身而退”?還是如他這般也在戰後倒下?
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妮兒,但與奇雷斯一同逃亡的她,並沒有機會向別人訴說自己的遭遇,只是獨自忙着爬山涉水,不但要揹着一具昏迷不醒的黑色軀體,還要肩負起對抗那羣飛鴉異禽的重任。
當好不容易甩開敵人追蹤後,她躲到一處山泉旁,用手絹沾溼冰涼的泉水,輕輕洗滌身上的血污。當已經凝結住的血漬被冰水化開,少女皺起眉頭,痛呼出聲。
“我……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爲什麼會淪落到這裡來做苦工?”
妮兒抱怨的心情非常認真,現在的情形比當初預想更糟,如果單純只是被奇雷斯綁架,這傢伙對自己的態度還算尊重,不會有什麼苦頭吃,但眼下卻是另一種情形,奇雷斯這個綁架犯莫名其妙倒了下去,一連三天都沒有醒過來,而自己揹着他逃亡,身上傷勢根本沒時間好好靜養,還要被大批怪物攻擊,真是好沒天理。
“石崇那個王八蛋,將來再給我碰到,第一個就宰了你。”
把石崇當成始作俑者,妮兒對他恨得咬牙切齒。自從那日遇襲後,她就突圍朝西南前進,目前已經在武煉的邊境,只是因爲重傷未愈,腳程甚慢,不然以天位力量飛行,早就深入武煉了。
被那羣血鴉怪物層層封鎖,往東北方去雷因斯的路斷掉了,暫時也沒別的方法可與親友取得聯絡,只有持續逃亡一途。比較嘔的一點是,自己還要另外拖一個大累贅,不然或許有機會拉遠與敵人的追蹤距離。
這樣子救奇雷斯一把,真的好嗎?妮兒只是覺得,雖然他脅迫自己同行,但自己與他有過約定,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因此目前的救援也算是守信的一環。
奇雷斯是個大惡人,救了他一次不可能感動他什麼,更別說要他改惡向善,換言之,只要他繼續活着,往後就會有其他人受害,那自己豈不是成爲幫兇?
問題是,這次奇雷斯之所以受傷,是因爲幫己方而戰,如果自己當真趁他虛弱時取他性命,那麼往後哪有人還敢與雷因斯合作?尤其是,當妮兒想到奇雷斯不是爲己方而戰,僅僅單純是爲她而戰,她心裡就很難抹除那股欠了他什麼的感覺。
先把人情還清再說吧!目前的目標,是位於武煉境內的故鄉,只要把奇雷斯平安帶到那裡去,也就算是還了人情。
“找他來聯手作戰……嘖,想想在香格里拉的時候,我膽子還真大咧!居然敢做這樣的賣命演出……”
回想起在香格里拉,因爲情勢危急,決定讓奇雷斯吸蝕自己的血肉元氣,當時的艱難決定,現在想想都覺得心驚,回憶起來還是搞不太懂,那時候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量。
“根本是與虎謀皮啊!以後再也不做第二次了……”
妮兒輕聲感嘆着,耳尖微動,聆聽到空氣中的異樣風聲,心中一驚。
“這羣渾蛋,又來了,石大奸狗,你真是無孔不入。”
妮兒怒聲抱怨,卻對改善這種情形束手無策,憤怒地站起身來,環臂運勁,迎向那一頭一頭俯衝過來的邪火血鴉。
天魔功是魔界諸般邪異內功、劇毒的剋星,卻對剋制魔法效果不佳。兩天前,妮兒鼓勁推出的大天魔刀,並無法將這些邪火血鴉斬殺,兩天後的現在,她連運使大天魔刀的力氣也沒有,僅能嘗試圖個僥倖,使用路上所構思出的戰術。
妮兒一抖手,從腰後抽出一卷長鞭。這是她剛纔略作休息時,拾起附近飄落的柳枝,纏編成一串,克難製成的鞭子,現在貫起天魔勁,就往飛衝過來的血鴉笞去。
血鴉飛旋的姿態輕翔靈動,妮兒在地上發勁撲打不易,現在多了一條柔韌兼備的柳枝長鞭,儼然是有了一隻長及數尺的巨臂,一下回拉抽擊,就把幾十頭血鴉籠罩在鞭勁範圍中。
(成功了!)
妮兒心中一喜,但卻高興得太早。重傷之餘,腦裡不甚清醒,天心意識對力量的駕馭程度不佳,妮兒這一鞭施勁太重,揮到中途,鼓滿天魔勁的柳鞭赫然轟炸爆碎,功虧一簣。
戰術失敗,妮兒大感不忿,若是平時,可以嘗試直接以天位力量凝勁成鞭,但眼下手痠足軟,哪做得到這種高難度技巧?只有拼起殘餘力道,鼓盪天魔勁,一面嘗試突圍,一面盡力不讓這些血鴉近身。
一下子就陷入苦戰,幸虧這羣血鴉對天魔功猶有顧忌,不敢過度逼近,每當妮兒像是要豁出去狂發天魔刀斬擊時,數百頭圍繞她周身十尺旋飛攻擊的血鴉,就尖叫散開,雙方拖拖拉拉地半對峙着。
“鴉!鴉!”
看準了妮兒體力不支,血鴉一下子衝了過來,這一下空檔把握得極好,妮兒胸口氣悶,一口真氣提不上來,天魔勁潰散,立刻被血鴉攻入空隙。這些血鴉似有實質,其實卻是虛體,衝破妮兒的防禦陣線後,竟然從她的身體穿透過去。
“唔!”
妮兒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劇烈的暈眩感幾乎讓她倒地昏去,強行撐住一口氣,狂喝一聲,凜冽天魔勁從體內海潮般洶涌奔出,剛猛魔氣如同黑光暴熾,將入體的血鴉逼出,更把十幾頭想要繼續穿透入體的血鴉給震潰、吞噬,重新奪回主控權。
(撐不住了……再不跑就不行了……)
傷疲相互煎熬的肉體,只想倒地好好睡去,但妮兒卻知道自己短暫的神威,如同迴光返照,如果不趁血鴉羣被震潰消散的時候突圍,等到這些瀰漫的血霧再次聚合成形,自己就束手待斃了。
“奇雷斯……你好重啊!該減肥了……”
一肩背起不省人事的黑色兇獸,奔跑中的妮兒,只能喊着這樣的話來讓自己維持清醒。即使不運起天位力量,單單憑她的天生神力,扛奇雷斯這不過幾十斤的瘦弱軀體,根本不當一回事,現在之所以會喊重,那完全是因爲失血過多,暈眩欲倒的緣故。
被血鴉穿透的背後,與其說是痛楚,其實更多的是麻痹感。妮兒知道那裡的傷勢如何,三天前她就看過那種傷口了,肌膚完全看不見裂痕,只有淡淡鮮血從裡頭滲出來,但是肌膚下的神經組織卻受到傷害,導致行動遲緩。
三天前的首次遭遇,自己就是不曉得這一點,被這些血鴉從手腳關節透體而過,傷了經絡,整個動作變得笨拙緩慢,這才吃上大虧,沒法拉開與這些血鴉的追逃距離,更糟糕的一點是,每次被這些東西透體穿過,自己就覺得大量精氣彷彿被它們給吸收,神困力鈍,缺乏元氣的結果,也讓本來應該好轉的傷勢更形惡化。
(別說傷好了,在這種情形下還沒死掉,我一定和哥哥一樣,都是野獸般的回覆能力……)
在這種情形下仍能保持樂觀,該是不幸中的大幸。就連妮兒自己也沒想到,如果不是陷身於致命殺局內,她現在一定會因爲自己的出身秘密而困擾不已。
只是,窮於應付血鴉狙擊的妮兒,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真正危機,更不曉得自己掙扎的一舉一動,全部被別人看在眼裡。
“……這丫頭看來還是活蹦亂跳,一點重傷的樣子都沒有,真是好驚人的回覆力啊!”
看着水鏡中的鮮明影像,石崇撫須微笑,想用這個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疲憊倦意。
三天前從香格里拉緊急撤離,本來還算走得瀟灑,但緊跟着的事態急轉直下,多爾袞重創而歸,鳩摩獅等人狼狽逃回,不但沒捉到目標人物,連抓到手的郝可蓮都給逃逸無蹤,還莫名其妙賠上了阿難達一條性命,連接而來的重大打擊,讓石崇再也難以掩飾自己的失望。
是能力不如人嗎?還是冥冥中當真有一股天意,令魔族在人間界的大事不成,難道創世神就希望魔族永遠待在那片暗無天日的穢土?
一種近似敗北的挫折感,讓石崇喟嘆着命令手下休息,強提起精力投入另一計劃──狙擊奇雷斯。在戰前評估時,石崇就已經計算過,只要奇雷斯出現在香格里拉,那麼不管爲了什麼理由,他都必定會牽扯進這場戰鬥,因爲他就是一頭這樣的瘋狂鬥鬼。
而只要被牽扯進戰爭,他與如日中天的周公瑾正面相撞,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屆時便可以趁機下手,除去這名心腹大患。那名少女有辦法請動奇雷斯參戰,這讓計劃出現了些許誤算,但總體上說來,仍然照着當初的計劃進行,當施布在香格里拉周圍的式神發現奇雷斯,狙擊戰就立刻發動。
奇雷斯昏迷不醒,如果這消息傳回魔界,不知道有多少同胞會笑歪嘴巴,拼盡一切也要來到人間界,把這欠下千萬魔族血淚之債的兇獸分屍,而對自己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那名少女挺身保護奇雷斯,讓自己的計劃受阻,這是另一個誤算,但這誤算卻成了一個絕佳機會,因爲那名少女並不清楚她本身究竟有多少價值。
石崇雙眼半閉,朗聲唱頌咒文,在他渾厚的聲音中,前方那座水池逐漸泛起波紋,原本可以透過紫色水晶看見的清澈池水,像是被倒入了什麼紅色染料,一下子染成滿池的紅色,嗆鼻的血腥氣味更瀰漫整個斗室。
宛如鮮血般的池水,無風自動,開始迅速地激烈旋轉,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無比血腥的腥臭漩渦,但是在不斷激濺出紫水晶池的邪惡濃血中,點點紫光從裡頭燦發亮色,沒過多久,紫光開始凝聚,隨着石崇一聲巨喝,紫光幻化成形,沾惹鮮血後,變成一頭又一頭的血鴉,振翅飛出,朝着石崇身後飛過去。
血鴉的外形仍然是沾滿血污,但是在一片鮮紅色當中,兩翅羽翼煥發點點紫氣,似乎蘊含着某種能量,而大片血鴉在石崇的咒語控制下,一起於空中轉彎,飛向同一個方位。
在石崇身後不遠處,一個男子身影正在那裡盤膝打坐,體型雖然壯碩,但從後頭遙遙望去,卻給人一種枯瘦如木的感覺,像是在坐着某種斷絕生機的枯禪。
血鴉就是朝着他的方向飛去,在要從他上方飛過的時候,被他的力量所捕捉,聒噪着被吸扯下來,甫一接觸到他的身體,馬上就被吸納歸併於體內,很快就被吸收分解。
百餘隻的血鴉,轉眼間就被吸收殆盡,裡頭所蘊含的,是從妮兒身上透體而過時,所吸納到富含魔氣的血肉菁華,對任何修練魔界功法的武者來說,這都是最佳的培元聖品,而得到了這些能量之後,枯坐調息的多爾袞立刻睜開雙眼,赤紅的眼瞳中精光四射,似乎極爲受用。
不只是單純的精神與感覺,多爾袞傷痕累累的肉體也在瞬間好轉,多處傷口急速癒合,連疤痕都細不可見,這些都顯示了他從這些血肉元氣中得到的好處。
治癒了與蘭斯洛決鬥所受的大半創傷後,多爾袞獲益的好處更不只如此,他左手振臂一揚,紅袍翻飛間,點點紫色星光漂浮游移,環繞在多爾袞周身,猶如一圈紫色星河,璀璨神秘,悠遠深邃。
而多爾袞的表情也更爲慎重,渾不似之前隨手吸納血鴉般的從容,每一個動作都刻意放慢,生怕因爲一個微小的失誤而出錯,直到整個呼吸、真氣運行、姿勢都調整完畢,他纔不間斷地重吸一口長氣。
“呼!”
多爾袞仰首一吸,氣吞天地的姿態,讓人想起吸納江海的巨鯨,一口便將偌大汪洋吞吐。而在他的吸攝之下,點點紫色星光紛飛入體,順着蓄勁已久的幹陽大日真氣,一一歸併回體內的脈絡穴道,像是圍繞着太陽旋轉的星體,經過一番衝擊後,慢慢盤旋歸位,自成系統,配合整個真氣的流轉而運行。
新吸納的力量,歸化於大日功的王道真氣,彷彿形成了一個運行星系般,不住在體內流轉、壓縮,爆發出更強猛的力量,單單只是進行這個吞吐動作,激烈的氣流勁風就往外頭吹拂橫掃,緩慢朝這邊走來的石崇儘管不受影響,但也能充分感受到氣流中那股撲面而來的壓力。
不似天魔功的凌厲感覺,石崇並無法將這種感覺以任何比喻來顯像,和各種或平和,或霸道,或急走偏峰的武學相比,這種感覺比較近似天地未生的渾沌不明,只是這“渾沌”的感覺還有缺陷,太過於着相,沒有到運轉無隙的地步。
這種感覺一閃即逝,石崇眼前出現多爾袞的身影。再次披上了紅袍,多爾袞的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緩緩站直起身,幾下呼吸吐氣後,冷淡說了一句話。
“已經有七成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石崇卻能心領神會,因爲這正是他辛苦施法所得到的結果。
“是嗎?這真是好消息,照這進度來推算,再有幾次的功夫,你就能夠完全吸納那丫頭體內的力量,更上一層樓了……那丫頭還真是能撐,換做是別人,被這樣子連續疲勞轟炸,早就不知道倒到哪裡去了。”
石崇撫掌而笑,暗自慶幸自己的機運實在不錯,因爲那個丫頭完全不懂得術法,所以當血鴉襲體的時候,她只察覺到肉體的傷痛,察覺到本身元氣受損,全然沒意識到這背後的可能性。
假如是雷因斯當中精通術法的幾個人,源五郎、梅琳?格林,又或是那個鬼祟神秘的海稼軒,甚至是那個昏迷不醒的奇雷斯,那麼情形就會不同,他們會以術法對抗術法,讓自己沒有那麼容易得逞,再不然,他們也會教導那丫頭把天魔功的魔氣強化,那麼對血鴉的抵抗力就會強化許多,雖然不能因此進行有效攻擊,但至少可以阻斷血鴉吸蝕元氣的效果,也阻止……血鴉吸盜她體內天武真功元氣的效果!
這一點完全是意外,三天前看到這丫頭拼命掩護奇雷斯突圍時,石崇只是想着該如何下手一次殺掉這兩大強敵。畢竟,無論是奇雷斯或是妮兒,都已經是他難以正面敵對的麻煩人物,可是在他正要施法時,多爾袞制止了他,並且說出一長串口訣,要石崇將血鴉配合這段口訣使用,於是便產生了這樣的意外效果。
要藉着血鴉透體吸納的效果,逐次偷走來自海稼軒、如今蘊含於妮兒體內的天武真功元氣,那除了要當初的天武聖功部分口訣外,還需要一個已經有相當修爲的武者作爲磁源,才能夠把偷盜而來的元氣成功轉移,否則那只是得之無用的遊離能量,而多爾袞就具備着這樣的資格。
“即使完全吸納那丫頭體內的元氣,集中三分之二的元氣修爲,仍然沒有任何意義,發揮不出實質作用與殺傷力。”
話雖如此,但藉由逐步吸納的元氣,多爾袞的魔族體質活性化,短短几天就盡驅體內敵勁,康復了九成傷勢。而聽到這句話的石崇,卻表現得甚有耐心。
“不打緊、不打緊,作大事需要耐性,修練神功也是,只要先得到這丫頭體內的元氣,你就已經在這場爭奪戰中領先,剩下的……只要得到源五郎那一份就好了。”
說到這個,石崇也很納悶,那個在雷因斯陣營中扮演智囊角色的男人到哪裡去了?在這種強者爭霸的世界,動腦的智謀型人物往往不受重視,所擬的策略也常常發生意外變數,但在石崇眼中,源五郎仍算是一個值得付出敬重的人物。
金鰲島一戰至今,沒有聽到這個男人的消息,這是雷因斯在弄什麼玄虛把戲?還是這個男人當真出了事,未從金鰲島全身而退,甚至戰死當場了呢?可以判斷的資料太少,還要繼續觀察才行。
也不能只把注意力放在源五郎身上,除了他之外,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並未歸來,那就是當初負責絆住梅琳的花天邪。
對於石崇來說,這男人已經變成了一着不受控制的棋子,自從在中都一戰,被天草四郎灌頂傳功,並且獲得天草四郎一生的記憶與經驗後,花天邪就形同脫胎換骨,整個氣質與感覺全然變了個人,對於這邊的協議與命令雖然還照着執行,卻不時有脫軌之舉,讓石崇把握不住他的想法。
得到天草四郎的一生經驗與記憶,等若多了一世輪迴後,新生的花天邪腦裡在想什麼、打算做些什麼,這些是石崇說不準的事,任他再怎麼有智慧,也無法確實估計花天邪的打算,所以當鳩摩獅與蛭妖傳來報告,說花天邪最後出現所在是香格里拉地底,不顧他們二人的阻攔,堅持獨力闖蕩地窟深層後,聽見這件事的石崇呆了好半晌,猜不透這年輕人弄什麼玄虛。
如果不是因爲花天邪這般態度詭秘、難以捉摸,那麼本次香格里拉之戰,有他正式參戰,不管是對哪邊陣營,他都有改寫戰局的力量。光想到這點,石崇就感到扼腕,不過目前他最在意的事,就是目前仍沒接到花天邪脫離地窟的消息,他該不會被困在那裡頭了吧?
除此之外,香格里拉地底爆炸,岩漿熱流重創金鰲島的報告,石崇已經看過了,但有一點是他所弄不清楚的,那就是他特意放置在地窟中的黑核晶,並沒有發揮預計效果,否則那陣足以將香格里拉炸飛上天的巨爆,早該把香格里拉轟上天去,命中金鰲島。
黑核晶到底爲什麼沒有爆炸?這點石崇也不知道理由,甚至找不出那些黑核晶到底去了哪裡?這次的香格里拉大戰,留下的迷團實在太多……
※※※
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但石崇確實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在適當的時候,控制着自己的貪心,不去貪求過多的戰果,把注意力集中在單一目標上,避免因貪心而多生枝節。
當前風之大陸上的霸權爭奪,過多的二線雜兵根本派不上用場,唯一能夠決定勝負的只有頂級武者,己方在這方面確實略遜一籌,所以多爾袞的存在可說是唯一王牌,一定要讓他儘早復原才行。
只要能夠奪盡那丫頭體內的天武元氣,就能讓多爾袞有所進展,甚至突破,因此這就成了石崇的近期目標,竭力截斷妮兒與雷因斯方面的聯繫,不讓即將疲倦倒下的她得到任何援助,逐步削弱她的反抗能力,完成自己的目標。
幫助多爾袞做出突破,看似是一把很危險的兩面刃,不過石崇卻不怎麼擔心,因爲多爾袞對世俗權位名利不感興趣,雙方目前是各取所需的完美合作,沒有衝突的理由,真要說是有什麼分裂問題,那也是把檯面上敵人都掃光以後的事,屆時……連不可一世的周公瑾都能打倒,一個徒負武力的多爾袞又算什麼呢?
姑且不論石崇的想法是否太過天真,他的計劃確實得到了漂亮的實現,在香格里拉之戰結束後的第六天,妮兒進入武煉領地的四天後,一直被血鴉羣追纏攻擊的妮兒,終於到了崩潰邊緣。
手、腳的經絡與肌肉都受到相當傷害,更別說這四天以來,幾乎都是在貧血的狀態下長途跋涉與戰鬥,如果不是天生神力與毅力,妮兒早已倒下,但即使她拼命咬牙苦撐,在經歷了這麼多天的苦戰後,少女的精神也已經到了極限。
(如果小五在這裡就好了……)
以前浪跡天涯的時候,不是沒有過被追殺的經驗,那時候身爲榜上有名的通緝犯,被各方人士追殺是家常便飯,但不管怎樣,那時候身邊總有夥伴,或是兄長與四十大盜的親友,或是源五郎,大家彼此相互依靠,情勢再怎麼惡劣,至少精神上是一直保持輕鬆開朗。
但這一次就不行了,獨自逃亡的孤獨感,不住爲無止境的戰鬥增添壓力,妮兒由衷佩服那個死要錢的傢伙,因爲韓特已經獨自面對這種戰局很多年了,現在想想,如果日積月累過着這種生活,也就難怪那個死要錢會變成心理變態了。
更何況,沒有朋友也就算了,身邊唯一的夥伴,不僅是累贅,還是一個與戰友八竿子打不着邊的死對頭。
然而……
“妮兒小姐或許很適合照顧別人喔!你與蘭斯洛老大一樣,當不是爲了自己而戰時,爆發出來的力量都特別強。”
源五郎之前曾經這麼說過,那時候自己還把這當作是嘲諷,反手狠揍了他一拳,可是,那句話或許真是有些道理的,這幾天的戰鬥,爲了要掩護奇雷斯突圍,自己確實許多次在快要倒下的瀕死關頭爆發力量,殺出生天,假如只有自己一個人,或許精神層面早就支持不住而倒下了。
(渾蛋,那麼會教訓人,真正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到哪裡去了?)
平時,妮兒的自我要求總是很嚴厲,她不希望自己在任何人眼中是個倚靠兄長威望的女人,所以即使是對源五郎,她也擺出高姿態,不讓自己過度仰賴這個可靠的男人。
知道每次自己有危險,默默守候在身邊源五郎就會現身護花,這是一件很讓人安心的事,儘管不想倚賴他,但每次回身時,就會看到他在身後不遠處,那種感覺很好;也因爲如此,這次自己累得都快死掉了,卻遲遲沒有看到他,不安的感覺就加倍濃厚,想起他或許真的在與鐵面人妖戰鬥時有了萬一,妮兒心中頓時升起一股遺憾與懊悔。
但目前並不是思索這些的時機,因爲一層又一層的血鴉,鋪天蓋地般襲擊過來,數量與規模均超越過往,堪稱是最強的一次攻擊,妮兒揹着奇雷斯,幾次突圍都衝不出去,心裡越來越焦躁。
(這次可能闖不出去了。)
妮兒有了這樣的覺悟。儘管她並沒有意識到,敵人是靠着吸攝她的血肉元氣而迅速回復,拉開了兩邊的差距,但也感受得到敵人實力正快速壯大,血鴉威力和當日在香格里拉附近遇襲時,已不可同日而語,相形之下,虛弱成這種模樣的自己,簡直是一種無可原諒的醜態。
近千隻的血鴉羣,並不急着進攻,只是把周邊密密麻麻地圍住,一層又一層,佔據住每一個樹梢、每一個死角,不發出半點聲音地施予壓力,宣告着絕不讓獵物逃出去的決心。
妮兒背起奇雷斯,努力撐起身體,不彎腰、不低頭地與血鴉羣對峙着,疲憊的目光裡,卻有着仍然堅定的倔強眼神,只是,和她的一雙眼睛相比,近千雙燃滿敵意的血紅眼神卻來自四面八方,之前妮兒已經嘗試過多次,都闖不出血鴉羣的包圍陣,現在這一次也宣告失敗,傷痕累累地退回原地。
她現在看起來確實是很慘。身上的衣裙沒有一處完整,乍一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破損,每處破損中看不見性感的嬌嫩肌膚,望上去只是一片淒厲鮮紅,那都是被血鴉攻擊所造成的傷口,乾結的血污覆蓋傷處,近幾日血鴉追擊得越來越急,妮兒連稍事休息、梳洗的時間都沒有,只有任濃烈的血腥味籠罩全身。
(要殺我嗎?真的那麼想殺我嗎?可是,我纔不會這麼簡單就被你們幹掉,即使要倒下,我也一定會把你們都給……)
自殺或放棄,並不合妮兒的個性,可是她永不服輸的靈魂,在面對必死困局時,卻本能地想着玉石俱焚的最後手段,即使要死,也絕不會讓敵人好過,十幾個同歸於盡的必殺技巧,在腦裡迅速閃過,只是還不確定哪一種能夠消滅血鴉後,還能傷到幕後的鼠輩敵人。
深入武煉的此刻,周圍都是高木密林,被血鴉羣給層層封鎖後,野獸飛禽自然走避,附近更是連半點聲音都沒有,可是,就在妮兒預備要動手的那一刻,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雜人聲。
是有人在高聲歌唱,而且不只是一個人,聽來像是有數十人高聲說話、喧譁,從聲音的感覺來判斷,好像還有醉意,喊嚷的語句雜亂無章,說話中還帶着歌唱。
(糟,是什麼人從這邊經過了?)
爲了怕牽連旁人,妮兒這幾天刻意挑選人煙稀少的方向逃跑,都是以天心意識掃描,確認前方沒有任何人家居住,才朝那方向逃逸,還一直慶幸武煉地廣人稀,只要儘量往森林峻嶺方向逃跑,就不會有無辜之人被牽連,哪知道一路上竭力避免的事情,居然在這時候碰到。
(不行,得要出聲警告他們才行。)
妮兒心中一急,忙吸一口氣,想要發聲警告,讓那些人不要靠近,怎知道後方的幾百只血鴉早已虎視眈眈,趁着她吸氣動作的剎那,一下子突襲過來,妮兒猝不及防下,只阻擋了兩成不到,剩餘的數百隻血鴉如同星火飆射,竟然由背後完全沒入她體內。
(糟糕,這樣子下去,我……)
之前只是每次十多頭血鴉入體,就已經弄得元氣大傷、氣虛體弱,這次是數百頭血鴉一起竄流入血脈,那還得了?
妮兒識得厲害,拼命運勁反激抵抗,可是數百血鴉一旦竄流入體內,龐大邪力立即壓制住虛弱的天魔勁,妮兒雖然鼓催勁道,卻什麼也沒法催逼出來,反而被血鴉所化成的邪勁入侵更快,只是眨眼功夫,駭人的鮮紅血筋就在她身上飛快延伸。
“砰!”
劇痛攻心,整個身體一下子失去力氣,妮兒軟軟地倒在地上,手足雖然無力,卻是不能自主地抽搐顫抖,而突起的血筋也在肌膚上蔓延,很快就由背部延伸到手足,密集突出、衝激,像是要撕裂肌膚而出,斷骨撕肉般的劇痛,如千萬把小刀在體內切斬,痛到讓人無法忍受。
妮兒不是忍住不叫,她痛得想要尖叫,可是乾啞的喉嚨裡,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那些怪異的式神生命體,在入侵體內吸取元氣的同時,似乎也大量損蝕血肉,尤其是現在這樣幾百只血鴉一次侵入,那種痛楚簡直沒法想像。
(我就這麼完了嗎?可惡,那個奇雷斯,這種時候還睡得那麼沉……)
腦裡只剩下這個想法,妮兒的意識漸趨昏迷,甚至忘記了附近還有一羣行人,然而,整個局面的變化也在此時發生。
由於意識昏沉,妮兒並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也沒有感應到有任何人往這邊靠近,承受劇痛的她,只是忽然看到一道強光。從不遠處的前方筆直照射過來。
是某種強烈燈光?是某種猛獸的眼瞳?還是什麼不明材質的發光體?
這一點妮兒實在是沒力氣去判斷了,但是這道如日光般的白芒,卻在剎時間將整個樹林照亮,棲息於枝頭的近千血鴉羣爲之騷動不安,紛飛上天,雖然一再想要往下靠近,可是強烈的白光卻蘊含某種能量、某種正氣,凝聚形成了一層能量網,迅速伸展着範圍,把嘗試靠近的血鴉一一驅離。
受到影響的,不只是那些狂叫亂飛的血鴉,就連那些鑽入妮兒體內吸汲元氣的血鴉也不能倖免,全部感應到那股與它們生命型態相反的純陽正氣,不安地狂躁着。
如果說血鴉是至陰至邪的魔物,那麼這道白光就是純陽正氣,當其中一方越來越強,另一方就相形受到削弱,沒過多久,鑽入妮兒體內的血鴉羣就抵受不住,悲鳴着竄飛出去,甫一離體,便被熾盛到極點的白光所淨化,消失無蹤。
所受到的痛楚大減,妮兒稍微回覆了一點清醒,勉力轉頭朝前方看去,只見在前頭的幽暗樹林中,明耀的雪亮白光已經減弱,露出了裡頭的人影。
白衣寬袍,看不清楚面孔,柔和光芒中的那道人影,看來相當俊俏,有若女兒家般的秀氣,還有那強大的魔力與親和感,讓妮兒腦中只浮現一個人名。
(小五……怎麼那麼晚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