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過了三天,香格里拉在青樓聯盟的全力運作下回復了最起碼的生活條件,儘管大量死亡與毀壞對人們造成的傷害,不是可以一筆帶過的事,但那也已經不是雷因斯衆人的管轄範圍,他們都對此感到同情與黯然,可是重新建設這地方的責任,是青樓聯盟,當敵人已經離開,他們甚至不便在此逗留太久,惹來嫌疑。
“何必這麼見外?我很希望你們能夠多留一會兒,妮兒與奇雷斯的行蹤還不明確,等到有回報後再離開,不是比較好嗎?而且,我方希望能夠檢驗有雪丞相所持有的卷軸,關於這件事……”
辭行時,珠簾之後的那位女士依依不捨地提出挽留,而她所說的也是實話,純以私交而論,她與妮兒、楓兒都是結義姊妹,與泉櫻也有授藝之誼,就連愛菱這幾天也在她刻意攏絡之下,對她極有好感,以這樣的關係來看,當她說“不用見外”時,泉櫻確實很難找出辭行理由。
不過,雖然青樓聯盟以“研究”爲名,希望取得有雪的卷軸幾天,但泉櫻仍舊無法答應。她看出這件事情內有蹊蹺,與其倉促答應,還不如留作某種外交籌碼,更何況……現在是不能無視有雪本人意願的。
“這點我們可能幫不上忙呢!因爲如果要他放開那管卷軸,可能要有與他一戰的覺悟,我們並不想與他開戰,那麼好運的對手,與他爲敵一定會招來厄運的……而且,我想我們應該離開,因爲很多事情都不能擱下不理,現在該是回去處理的時候了。”
委婉地提出回絕,泉櫻說話的時候,一雙星眸被外頭的聲響所吸引。從窗口往外看出去,卸下T1000裝甲、頭戴工程帽的愛菱,正站在高處比手畫腳,威勢十足地指揮工作人員建築程序,迅速而確實地重建香格里拉。
隨着一擔擔砂土、一車車木材的運輸入城,大大小小的建築工事幾乎晝夜無修地輪班進行,從人們專心投入重建工作的情境,泉櫻也感受到那種想把一切悲傷拋開,努力迎向明日的決心,對於剛剛纔迎接重大悲傷的人們而言,這是一件好事。
正在迅速重建的,不僅是香格里拉城內的各個地標建築物,也包括了魔屋本身。在通天炮炮口自爆外壁的“金蟬脫殼”,本身也屬於一種自毀戰術,讓這幢魔屋受創很深,幾乎喪失了大半的機能,必須藉由與地面結合、穩定吸收能量,纔有辦法再次活動。
泉櫻看過魔屋是如何增建補強的,那甚至與建築沒有半點關係,只是讓工人羣把大小建材運到屋內的某處後,置之不理,那些建材就受到莫名力量吸引,迅速分解,自行在應該出現的地方疊建起建築物。這樣的詭異情形,泉櫻覺得根本與建築扯不上邊,只是魔屋若有生命般地吞噬這些建材,像“消化”一樣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份。
這麼不合科學精神的現象,讓愛菱看得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想不出該怎麼把這情境背後的道理抄寫在筆記本上。而這也正是青樓聯盟用以拉攏矮人少女的方法,在那位女士的有心攏絡下,鍊金術文明與太古魔道文明就這麼進行起友善的交流。
“香格里拉能夠儘快站起來,對我方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這麼美麗的城市,如果因爲戰爭而毀掉,真是太令人痛心了,希望下次再來的時候,這裡已經回覆成我初到時的繁華。”
辭令應對,泉櫻的表現很得體,在雷因斯的陣營中,除了已經倒下的白無忌外,能夠像她這般在公開場合表現得彬彬有禮、進退有據的人,實在不多。
必須急忙離開香格里拉的理由,主要是稷下方面的要求,那裡現在已經亂成一團,指揮系統整個崩潰掉了。
蘭斯洛皇帝陛下閉關、蒼月草秘書長長假外出、臨時指揮者天野源五郎失蹤、長老梅琳斷去聯絡,就連能夠穩定人心的妮兒公主都不知去向,偌大的雷因斯?蒂倫,整個領導階層全部癱瘓,底下的大小事務官不知道該向誰請示纔好。
“……本來,還有華院長可以請示的,但她從自由都市回來後,就封閉整個暗黑魔法研究院,現在那邊血光翻騰,妖氣沖天,從十里外就可以看到種種異象,可能整個研究院上下都在進行大規模生體實驗……”
由於沒有其他人可以彙報,所以稷下方面的白家人聯絡太研院,希望能請回不假外出的院長隆?愛因斯坦回帝都坐鎮。太研院向來是稷下學宮的首腦,太研院院長儼然就是學宮之長,雖然不涉政事,卻在雷因斯地位崇高,如果有她坐鎮帝都,那起碼能穩定人心,不然整個領導階層全部無法管事,這消息如同紙包不住火,早晚會傳出去,到時候勢必動搖整個國家。
從電子螢幕中聽完屬下報告的愛菱,表示會馬上啓程,但最受到報告衝擊的,卻是身在一旁的泉櫻。
儘管已經與蘭斯洛站在同一陣線,但泉櫻仍對“我是雷因斯人”一事,感受到些許困惑。別的姑且不論,雷因斯能否接受自己這個一度爲敵的外國人,這尚是未知之數,所以日本一戰後,她一直在風之大陸的各處地方奔走,卻不曾踏上雷因斯的土地。
可是,當太研院的幹部向愛菱報告,順便要求愛菱請回身在香格里拉的新任右丞相時,泉櫻就爲此大吃一驚,因爲對方口中那名“才德兼備、曾爲莉雅女王與無忌殿下同窗”的新任右丞相,赫然與自己同名,而且是無忌殿下在遇刺前所留的遺囑中所提到,一旦自己身有不測,便需請這人回來爲相,頂替自己右大丞相之位的賢才。
(這……這太荒唐了吧,我根本不認識白無忌啊!又什麼時候和他們一起同窗過?而且,哥哥的同學爲什麼還會與妹妹當同學?他們兩兄妹起碼差了百多歲啊?)
聰慧如泉櫻,倉促間腦筋也有些轉不過來,而看出這一點的楓兒則微笑解釋。
“一點都不奇怪唷!無忌殿下是學宮的萬年留級生。事實上,一直到他遇刺爲止,他的名字都還登記在稷下學宮的留級名單上。而當他國葬入土之時,稷下學宮還特地奉上一張榮譽畢業證書陪葬,殿下如果知道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那……所謂的繼任宰相是……”
“……是小草小姐的安排。”
楓兒私下向泉櫻解釋,在這一場香格里拉戰役之前,小草就已經顧慮過,假若自己與源五郎先後倒下,雷因斯一方將乏人指揮,陷入難以爲繼的窘狀;而爲了防止這種情形發生,必須另覓後備人才。
蘭斯洛與妮兒是不成的,他們兄妹兩人的武力、威望有餘,智謀計略卻是不足,而且缺乏冷靜鎮定,儘管偶爾可以收到奇兵之效,但只要把戰鬥時間拉長,這兩個人一定會被公瑾的計策牽着鼻子走。
幾經思量,熟嫺軍政方略的泉櫻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草便以兄長白無忌的筆跡寫下緊急錦盒,讓手下人在緊急時候打開,順理成章地讓泉櫻進入雷因斯的指揮體系。
本來忌憚招惹閒話的泉櫻,這時也不得不接受小草的好意,立刻與衆人動身回稷下。
“不過……下次僞造這種密旨的時候,別寫得那麼誇張,又說什麼三顧茅廬,又說什麼磨墨脫靴……寫得這麼誇張,看起來……很不好意思啊!”
“這也是小草小姐的意思,她說雷因斯人喜歡熱鬧,寫得誇張一點,比較有廣告效果。”
衆人臨行前,並無法從青樓聯盟得到任何關於妮兒的下落,也找不到海稼軒、源五郎兩人,唯一能肯定的事只有一個:那就是香格里拉地底並沒有埋藏任何爆裂物。
青樓聯盟的術者在地底下來回搜索了兩天,直到地底洞窟中的怪物慢慢甦醒,重新開始活動,這纔不得不撤離該處,但根據他們的保證,地底應該是沒有殘留任何不妥的危險物體。
聽到這個結果的泉櫻極度困惑,不解自己是否真的被石崇所愚弄,但那位女士卻支持她的想法。
“石崇老兒的恐嚇應該不會假,所以我相信他曾在地底動了某些手腳,但可能是我們運氣不錯,這些爆裂物因爲某個未知理由而消失,或是被他們自己拆除了,因此我們找不到……”
這個說法任誰也覺得牽強,但在找不到合理解釋的狀況下,也只好用這方式暫解彼此的心中疑惑了。直到離開,泉櫻還在思索石崇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但這時的她並無法料到,事情會在不久之後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形式再次爆發。
而當坐在前往雷因斯的特快車上,任八頭長角六足的異獸高速奔馳,遙望香格里拉半頹圮的城門消失在視線中,泉櫻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怎麼爲這次香格里拉之行定下評語。
愛菱仍在嘗試調整儀器,追蹤着幾個大目標。妮兒與奇雷斯是很難找,但金鰲島這麼一個龐然巨物,絕不可能忽然消失,愛菱用儀器追蹤兩天後,已經找到了金鰲島的方向,發現它正以高速朝西行進,照方向來推測,目的地應該是中都。
回中都作什麼呢?由於香格里拉的連場激戰,衆人幾乎都忘記了,大批雷因斯軍隊正朝中都開拔,兩國的戰鬥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公瑾結束了香格里拉大戰後,立刻就趕回國都,先穩定艾爾鐵諾的王都。
“夫君與奇雷斯能夠全身而退,應該是傷到了公瑾師兄,但就不知道他的傷有多重……”
傳聞齋天位武者有極強的自愈能力,甚至更勝乙太不滅體,如果此事屬實,不管公瑾師兄在戰鬥中受的傷多重,現在都應該痊癒得差不多了,就可惜無法向夫君蘭斯洛查問那場戰鬥的詳情,不然一定會有所幫助的。
“愛菱小姐,妮兒小姐那邊有下落嗎?”
楓兒向愛菱查問着,但少女卻搖着。
“查不到耶!七個儀表上都找不到他們的蹤影,青樓聯盟留下的那個儀器,也只能找到那一條狗……”
愛菱皺眉說話,但卻被後艙一陣憤怒的咆嘯聲給打斷,原本正交談中的三女驀地安靜下來,很尷尬地彼此對望,不得不覺悟到目前雷因斯最大的問題,並非是儀表上那隻仍在趴趴走的流浪狗,而是身在後艙中的那頭猴子。
泉櫻苦笑着站起身,朝後艙門揚聲喊話。
“雪太郎,你那邊……”
“快閃,我拉不住他了。”
有雪高喊了一聲,跟着就是“嘩啦”裂響,整個艙門木板被一樣東西撞碎,跟着就是一道黑影衝撞進來,勢道好猛,速度也快得讓人沒法捉摸,只是一眨眼,就看到那個東西撲在楓兒身上。
楓兒沒有閃躲,但生性拘謹的她也不敢主動張手去抱,就這麼任那個東西撲抱過來,一下子摟了滿懷。
“蘭斯洛大人,你有沒有……”
本來是想要問有沒有好一點,但現在看來是沒有了,蘭斯洛一手抱住楓兒後,另一手卻彎起來在腦上抓頭,一雙虎目不見往昔的威勢,反而像是繞圈似的直打轉,咧開大嘴嘻嘻微笑,看來沒有半點絕代霸主的氣勢,遙遙望來,還真像一頭從山裡跑出的野猿猴。
被蘭斯洛摟抱在懷裡,享受胸膛的溫暖氣息,對楓兒來說是一件滿享受的事;被他親親吻吻,這在雙方已經有過親匿關係的此刻,也不是什麼問題;不過當他連連伸出舌頭,像品嚐什麼美味瓜果似的,從細嫩雪頸直舔到耳根時,受不了癢的楓兒就只有連忙用力,想把蘭斯洛推開。
不過這企圖卻完全落空,楓兒雖然傷愈,但是她的推擠力道和蘭斯洛相比,卻有着過大的差距,讓她在驚訝蘭斯洛武功進境的同時,又給蘭斯洛抱在懷裡,這次的情形更糟,除了連續舔吻過來,一手還像是捉蝨子似的,在她背上、腰上連抓。
“不……不要這樣子……會癢……蘭斯洛大人……好癢啊……哈……哈哈……”
“哈哈哈,楓兒姊姊,好有意思,看來夫君大人真的很寵愛你呢!”
“別說……這種風涼話,快點……快點把他拉開,哈……哈哈哈……”
無法掙脫,楓兒甚至沒機會抹去滿臉的口水,就被身上的癢意笑得快岔了氣,但泉櫻也沒法一直在旁邊看好戲,她的開心笑聲吸引了蘭斯洛注意,跟着就放開楓兒,一溜煙地朝泉櫻撲抱過去。
車廂的空間狹窄,就算泉櫻的身法再快十倍,也沒有足夠的地方來閃躲,更何況蘭斯洛來勢奇快,想閃避或招架都不容易,但泉櫻有過經驗,對此早已有備,從懷中掏出一個黃澄澄的物體,朝愛菱方向一扔,反應不及的愛菱順手接過。
“這是……啊,香蕉?”
大發明師的反應並不靈光,在她想起自己手中怎麼會拿着一根香蕉前,如同餓虎撲羊般的兇猛猿猴已經衝上來,將她一下撲倒,跟着就張口咬住她放在胸前的那根香蕉。
“啊,不可以……師兄你的舌頭……不要一直……啊……哈哈……好癢喔……別一直把舌頭往我領口舔啦……”
愛菱的窘狀比楓兒更糟一籌,而最後也是靠三女齊心合力,才半誘導、半壓制地擺平這頭純靠本能行動的潑猴,當這情形終於被控制住,累得說不出話的三人,都回憶起那天蘭斯洛病發倒下的情形……
幾天前,蘭斯洛臉色突變,不支倒下,造成衆人一陣驚慌,但當蘭斯洛由昏迷中醒來,就變成了這麼個亂七八糟的模樣,既不認得眼前的親友,也沒有思考能力,好像整個人返祖退化,變成了一頭猿猴。
對於這個狀況,衆人毫無異議地認爲,這必定是金鰲島一戰造成的傷勢影響。有傷就要醫,但是要這頭潑猴老老實實坐下來看病,那可真是一場惡夢。
蘭斯洛雖然失去神智,武功卻並未因此而減退半分,天魔功的霸殺威力較平時稍遜一籌,但是身手敏捷、反應靈活的程度,卻在平時數倍以上,登時把香格里拉又鬧了個人仰馬翻。
“如果是對上天魔功高手,那還好;如果只是對上一頭會天魔功的猴子,那我們也認了;可是……這頭猴子根本是瘋的,要捕捉一頭會天魔功的瘋猴子,這種任務簡直是人間地獄!”
泉櫻的感嘆一點也不假,在捕捉過程中,她因爲身先士卒的緣故與丈夫正面交鋒,被蘭斯洛一拳打中小腹,妖雷魔電爆發,差點就將她的龍體聖甲一拳擊破。中拳剎那,痛澈心肺,泉櫻訝然於丈夫武功之高,而雖然只有那麼短短一瞬間,但她由衷同情起被這雙拳頭痛毆過的石崇與鳩摩獅。
有雪的卷軸幫了不少忙,但主要的制勝因子,是泉櫻與楓兒交替使用天叢雲劍,憑着神劍兩種不同異能,再加上些許的……美色誘導,這才半軟半硬地制服了這頭肆虐香格里拉的魔猴。
青樓方面的醫道好手看不出任何東西,最後是由那位女士親自出馬,檢測之後的結論,是腦波發生了某種異常變化,這才導致行爲失常。
“如果周公瑾當真如你們所說,擁有齋天位的絕世力量,那麼別說奇雷斯與牀上這位病人聯手,就算找齊當前所有強天位武者,也未必能將他擊敗,所以他們必定是用了某種能夠影響天心意識的合戰功法……我曾聽說,魔族的武學中確實有這一門絕學,而奇雷斯出身魔界皇族,很有可能通曉這門奇異功法……”
那位女士的推論百分百命中事實,而根據這個推論,使用這種匪夷所思的玄奧功法,很有可能引發某些副作用,最明顯的衝擊,就是運轉天心意識的腦部,所以蘭斯洛的異常行爲就非常合理。
講是這麼講,但是衆人並沒有什麼方法醫治,青樓聯盟的羣醫也對此束手無策,最後的建議,是必須要找專業人士處理。
醫道方面的專門人才,無論是華扁鵲或玉籤風華,目前都離香格里拉甚遠,這也是泉櫻必須立刻離開香格里拉的原因,於公於私,如果身爲雷因斯領導人兼最大戰力的蘭斯洛無法復原,未來的仗真不知道該怎樣打下去。
“主要目標是回到稷下,華扁鵲大夫在那裡,她雖然思想乖僻,但卻是有真才實料的專業人員,交由她來處理,我想是最妥善的安排了。”
記起在杭州的往事,泉櫻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己與那個陰陽怪氣的巫婆只有一面之緣,可是如果不論醫德,只論醫道,世上大概沒幾個人有信心在那巫婆面前自誇。
沒有人質疑泉櫻的決定,但想到這是否爲“最妥善的決定”,即使是與華扁鵲最好的愛菱,都感到十分心虛。然而,比起風華所在的北門天關,這裡前往稷下是快得多了,所以華扁鵲成爲醫治這種疑難雜症的不二人選。
這是蘭斯洛王的榮幸,也是他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