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二用三日雷因斯象牙白塔
緩慢踏步往宮廷內側的小花園走去,蘭斯洛心內非常地緊張,彷佛要面對強敵一樣地緊張。其實,就算真的要面對強敵,他也未必會像此刻這般地不安。
平時行事,蘭斯洛並沒有很在意旁人的眼光,那是因爲他不認爲旁人的看法與己有什麼相干,也不認爲那些人有評論自己作爲的資格。不過,世上還是有少數人,是蘭斯洛不得不去在意的,那包括他的妻子、妹妹與兄弟,還有此刻他要去見的這個人,一個自己視爲是榜樣,幾乎可說是人生目標的大師兄。
自從暹羅城一別之後,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對蘭斯洛來說,除非自己有所成就,不然他是不會去武煉見大師兄的。
但回想這段日子的作爲,實在頗爲汗顏。阿里巴巴四十大盜曾縱橫艾爾鐵諾境內,創下好大名號,但最後仍是給人剿滅,煙消雲散;好不容易到了雷因斯,卻陷入了一個如此尷尬的窘境,變成一個沒人願意跟隨的王,這樣子的自己,實在是沒什麼顏面去見師兄。
蘭斯洛的個性倔強自傲,王五雖被視爲當今武林正道領袖,但如果沒有暹羅城外的那一場相識,蘭斯洛對此亦不會推崇若斯。
這位大師兄明顯對已期許甚深,不但一見面就將平生絕學傾囊相授,更在這風雨飄搖之際,全然不顧他自身立場,萬里迢迢趕來助陣。身爲艾爾鐵諾第五軍團長,縱然實力強絕,卻也是有諸多顧忌,可是爲了這隻有一面之緣的師弟,王五竟把那些全部放下,親自到來。想到這其中的心意與道義,蘭斯洛整顆心都溫暖起來。
再怎麼長的路,仍是會走到盡頭。蘭斯洛進到小花園,舉目四顧,在一株大菩提樹下,看到了倚樹而坐的王五。
洗去面上彩繪,摘下遮掩虎耳的小丑帽,身上仍穿着那件七彩戲服,渾然沒有絕世天刀應有的霸氣,一如初識時的自然平和,在他身旁,有幾尾小松鼠跑來跳去,還有一尾站上他肩頭,啃食樹果。
吸了一口氣,蘭斯洛快步走到師兄面前。他有許多話想講,但每一句話也都不曉得該如何啓口。
“大師兄,真是抱歉,讓你看到了這麼難看的一幕,我這個雷因斯王實在是混得有夠差勁的了。”
蘭斯洛道:“我本來想混出一些名堂之後,再去武煉找你比劃的,結果從枯耳山一戰後,就一直給人追着跑,到了雷因斯,又一直在鬧笑話,實在是很糟糕,與你的差距越來越大……我不大知道該怎麼去當一個大國領袖,你掌控王家多年,能給我一點經驗嗎?呃……你傳我的鴻翼刀,我一直都有好好練喔!”
最後的這段話,實在是講得雜亂無章,沒有頭緒,而看出師弟心情緊繃的王五啞然失笑。這並不是太陌生的場面,風之大陸上不知道有多少成名英傑,在他面前亦是畢恭畢敬,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武煉的年輕子弟,更是將他奉若神明。儘管,這不是他所想要的東西……
並沒有答腔,王五自袖中取出某樣東西。那是一管食指般大小的黑卷,質料不明,抖手輕揮一下後,前端擦亮起紅色火星,緊跟着冒起了白煙,初時的嗆鼻味過去之後,就昇華成一種淡淡的薰香。
蘭斯洛方自好奇,王五已遞給他同樣的一管黑卷,道:“要來一根試試看嗎?”伸手接過,學着之前王五的樣子,以內力點燃前端,放在嘴邊,深深吸一口。“咳、咳—咳!”
比預期中更嗆的味道,蘭斯洛禁不住大聲咳起來,模樣甚是滑稽,連周圍松鼠都轉着圓溜溜的眼珠瞪他。
“哈哈,這東西叫雪茄,是我武煉西北的特產。”王五微笑,凝視蘭斯洛道:“很不適應嗎?新手都是這個樣子的。”
帶有雙關意義的說話,正是他對師弟的回答。蘭斯洛一怔,尚未答話,王五在他肩上一拍,道:“師弟啊!你那麼想縮短你我之間的差距,是覺得我這樣子很棒,想要變成和我一樣嗎?”
“但……這是當然啦!師兄你武功蓋世,天刀驚神,又是武煉一方之主,當今英雄以你爲首,我……我希望以後能像師兄你一樣,當個真正的英雄。”
這番話自蘭斯洛口中說出,着實不易,因爲他天生的硬派作風,令他不允許心內有任何的偶像崇拜,自己應該是讓人追隨,而非追隨某人的。但王五的氣度、行事卻一再使他心折,特別是入主雷因斯之後,蘭斯洛體驗到了天位力量買不到人心尊敬的事實,對於這位受人崇敬的大師兄,也就更爲尊敬。
“是喔?可是我卻不怎麼喜歡現在的自己呢!”
王五蹲在草地,逗弄竄到他手掌的松鼠,嘆氣道:“在武煉忙得要死,家族裡的小一輩血氣方剛,整天捅出紕漏,老婆又喜歡和人單挑打架,害我整天向傷者道歉;曹壽那混蛋皇帝又羅唆,動不動就召我晉見,逼得我整天躲在被窩裝病危……唉!好累,這就是中年上班族的悲哀啊!”
實難想到位高權重的一方霸主,會有這樣的說話,蘭斯洛一時間目瞪口呆。
“當這勞什子王家家主,你以爲我不想好好瘋狂一下嗎?妻管嚴啊!”王五長長呼了口雪茄煙,嘆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東方玄龍前輩退隱未久,江湖上到處都是他的風liu韻事,那時候我們聽了,心裡不曉得有多羨慕,總想說有一天把刀法練好,在江湖上闖出名頭,後面就會有一堆漂亮女孩子跟着跑,想想都過癮。”
無法想像東方玄龍聽了這番話會有何表情,蘭斯洛只有苦笑的份。
“誰知道千錯萬錯,就是不該結婚大早,現在整天被嘮叨,多喝兩甕酒、多抽兩根雪茄,老婆就在旁邊一直念,說這樣對身體不好……嘿,她整天打架纔對身體不好。”
王五嘆道:“貪睡賴牀要被念、穿的邋遢要被念,就連走在路上多看漂亮妞兩眼,都給念得希哩嘩啦。我們武煉地方溼熱,又不像你們人類有這麼多臭規矩,女孩子穿衣服質料又薄,露的又多,是男人看了都會心癢癢的,可是立刻就會被老婆擰耳朵。你好歹也當過已婚男人,能懂這種痛苦吧!”瞧師弟呆若木雞的樣子,便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道:“你早晚會懂的。”
蘭斯洛只是怔怔講不出話。本來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是缺點,和這位蓋世豪雄的師兄相比,天差地遠,但聽了這番庸俗的男人抱怨經,師兄原本高高在上的形象,開始破滅。
不過,倒是有一種和他更爲接近的親厚感…
“幹嘛一副這種表情?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天刀名過其實?”王五笑道:“可是,又不是我自願成爲天刀的,人生在世,你常常會不知不覺地,當你並不想當的那種人啊!”
蘭斯洛心頭一震,好像從這話裡明白了些什麼,偏生又捕捉不到。
沒再繼續話題,王五弄熄手“的雪茄煙,擡頭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上去看看?“
“上去?”蘭斯洛看看左右,附近較高的建築物是北邊那座樓閣,可以遍覽整個花園。
“不是那裡。”王五指指上方,笑道:“我是說更上頭的那裡。”
蘭斯洛擡頭仰望,只看到一片深邃遼闊的星辰夜空:當高手運起天位力量,身體便會緩緩地向上飄移,這是天位力量的必然特徵。
但是飄移的高度有限,小天位高手的自然飄移高度,約莫是二、三十尺,要再拔高,就必須凝聚力量,刻意爲之。只是尋常作戰,離地二十尺便已足夠,如非特殊需要,誰也沒必要飛到與雲同高。
在師兄的帶領下,蘭斯洛緩緩浮空,越升越高,直至離地面近千尺,纔在半空中止住身形。
今晚天色極爲晴朗,明月當空,看不到半片雲朵,師兄弟二人就這樣盤膝坐在半空,俯視着下方的一切。
“如河?從天上看下去的感覺還不壞吧!”
攀登高山,俯視大地的經驗,蘭斯洛曾經有過,但擁有天位力量之後,飄到這個高度往下看,這種經歷倒是頭一次,而那感覺果然大大地不同。
已是深夜,稷下王都無復白日的熱鬧,萬籟俱寂的黑暗中,隱隱兒到十數處燈火搖映,那都是專門做夜間生意的酒店。
冷月清輝,無聲地遍照整個城市,象牙白塔中心的祈願塔,反映月光照射,發出一層珍珠般的柔和白光,充滿神聖氣息,煞是好看。
在天上可以看得很清楚,下方所有的屋舍樓房,都縮成一個個小方格;構成稷下防衛結界的數條主要道路,構成了一個整齊的五芒星,隱約泛着白玉似的淡淡光澤。
視線放遠,稷下城外是一大片的樹林,伴着出城的公路,遠遠延伸出去,在數十里處與河流相接,波光鄰鄰,水漾晶璨,像是一條淡青色的蜿蜒絲帶。
無比遼闊的景色,比十鬥烈酒更加醉人,令蘭斯洛深深浸濡其中。近千尺高空,風勢、壓力均是強勁,溫度更是凝若冰點,但以兩人現下的武功,自也無懼,行功維持身軀暖意,就這麼乘風飄移。
萬里長風迎面而來,當集中精神去感覺,就可以清晰感受到,藏蘊在風中的大地氣息,連同這陣風先前經過的地方,山巒、河流、湖泊、平原,還有棲息在這些土地上的生物,大千萬象,在腦內不住變幻。
當蘭斯洛再睜開眼睛,只昆明月在天,萬物皆俯於我,難以言喻的感覺,使得胸中開闊,所有的不快一掃而空。
“感覺很舒服吧!我在武煉的時候,常常一個人飄到比這更高的地方午睡,躲在雲裡,陽光也照不到,像水母一樣飄呀飄的,等到醒來,再看看自己飄到了什麼地方,很有趣喔!”
王五又燃起一根雪茄煙,道:“武煉的高山不少,我小時候登山,就常常在想,要怎麼樣才能看得更高更遠?如果我能飛上天,看到的東西會不會比這更美?因爲這個理由,我想要得到能飛上天的力量。”
源五郎曾對蘭斯洛說過,高手要從地界進入天位,必須有一種很強的意念,去突破自己目前的修爲,以妮兒爲例,她是強烈地希望自己能成爲兄長的幫手;蘭斯洛本身則是在枯耳山上,希望提升力量,挽救弟兄們的性命。
yu望、嗜殺、想要保護某樣事物……什麼都無所謂,但就是得要有一股呼喚力量的強烈yu望,天位力量纔會出現在身上。當然這法則也還需要其它條件配合,不然這世上想要天位力量的人千千萬萬,如果想要就能得到,花天邪早就進了天位。但源五郎也有着不解,像武煉王五那樣的人,既不嗜武,也不欲權,更幾乎是與yu望絕緣的人,他進入天位的動力是什麼?這委實費人疑猜。
而現在,蘭斯洛知道了。從王五的語氣、眼神,他就清楚地曉得,這就是師兄進入天位的動力:想要從更高的地方俯視大地!
“我現在的修爲還不夠,如果有一天,我能修練到傳說中的太天位,那時候,我希望能到月亮上去看看。從月亮上往下看,那種景色會比現在更美、更有意思吧!”
王五拍拍師弟肩膀,笑道:“你看看月亮,千千萬萬年來,她始終掛在那裡,看着腳下一切的人事變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是淡淡地看着。在她眼中,我們這些傻不隆冬的笨傢伙,一定很可笑吧!搶到了什麼、得到了什麼,就在那邊沾沾自喜,可是過不了多久,又給人搶了去,再不然,時候到了,所有掌握在手裡的東西,還是會還諸大地。”
聆聽這番說話,蘭斯洛忽然有種體悟。自己與面前這男人的差距,不在權位、不在經歷,而是與生俱來的心胸與性向,就有着背道而馳的分別。
明白師兄的話意,知道他對極力想出人頭地的自己不以爲然,有那麼一瞬間,蘭斯洛的志向產生動搖,但隨即又剋制下來,因爲,如果自己僅是走這男人走過的路,那隻會與他差得更遠,、水沒有超越他的一天。
“師兄,我覺得我還是……”
“不用多說,我很清楚,少年……是需要夢想的。”王五微笑道:“不管那個夢想有多荒唐、多不切實際,爲着夢想而衝刺的歲月,就是你生命中的黃金時期。不要顧忌,不要在你猶豫不決的時候,失去更多的東西。你就好好地去闖吧!用腳下的這片大地當舞臺,把它鬧得天翻地覆,看看最後會有什麼結果,要是失敗了,就再到我面前來,讓我嘲笑你的選擇錯誤吧!”
言語嚴苛,但蘭斯洛卻清楚地體會到對方的關心與善意。大師兄是一個與蒼穹明月爲友的人,在他眼中,下心想追趕他的自己,這樣汲汲於爭奪大陸霸權,想必是很可笑吧!但他卻仍是以笑意寬容看待這一切,給予支持,這樣的作法,就給了蘭斯洛一種罕有的親情感覺……
接下來,蘭斯洛認真地請教作一個領袖的道理,謙虛地希望師兄能給自己一點教導。
“有幾件事你要特別注意。首先,認清楚什麼是事實,什麼又是事實之後的真實。”王五道:“好好分清楚這兩樣東西,你就不會輕易被自己看到、聽到的東西所欺騙,這樣一來,或許你的人生可以少掉很多遺憾吧!”
蘭斯洛不是很懂,僅是把這些話牢記在心。妻子聰慧無雙,回去請她解釋,總是能理解的。
“再來,世上的事,有隻不過是這樣的事,還有不只是這樣的事。永遠先想好,什麼東西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別在你得到一切的時候,卻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語重心長地說了這句,王五語氣忽變,正色道:“綜觀如今大陸各勢力,艾爾鐵諾已不足爲懼,白鹿洞根基雄厚,周公瑾實是一代人傑,但只要你穩紮穩打,不爭一時之氣,終究是可以與之抗衡,進而凌駕其上,唯一要顧慮的,就是表面上看不見的勢力,如果沒有必要,你切勿與青樓聯盟敵對,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青樓聯盟之名,蘭斯洛聽聞已久,除了知道那是七大宗門之了源五郎與之頗有淵源,其他細節就模模糊糊,師兄這樣慎重,難道青樓聯盟會比白鹿洞更可怕?“青樓聯盟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這麼簡單。既然你已經成爲風之大陸主要勢力的領袖,有此責任,我必須要讓你知道。”
從王五口中說出的,是一項罕爲外人知曉的秘聞。故老相傳,有一個潛藏在黑暗中的組織,自神話時代開始,就以它的力量,在背後操縱整個混沌世界的歷史。這個組織的名字,外人並不清楚,但它的勢力範圍卻涵蓋餛侖四大陸,滲透進各家各派,既遠且深,比號稱風之大陸第一大派的白鹿洞,擁有更久的歷史,更深不見底的實力,足以讓任何強者深深忌憚。
總部據說是在炎之大陸上,而風之大陸的分支勢力,隨着歷史流轉,而換過許多不同的名稱,在目前,它以青樓聯盟的稱號爲人所知。
“這個組織的執掌者,習慣以玫瑰爲代號,操控風之大陸支部的,是三個以玫瑰爲號的人,而目前在執掌青樓聯盟的,就是三朵玫瑰之一……”
這番秘聞若非從王五口中說出,蘭斯洛定然難以置信,可是仔細想想,在青樓聯盟一直以來的神秘面紗下,有這樣的內幕並不出奇,而若非有這樣的暗盤實力,它也沒可能建構出這樣龐大的情報網,更令衆天位高手隱含三分懼意。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是最值得顧忌的地方。歷史上也曾有不少仁君、霸主,因爲和這組織敵對,最後被弄到衆叛親離,黯然收場。我不希望你貿然與他們爲敵,但如果你已立志要拿下自由都市,就算你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與你接頭的。”
王五把手邊的雪茄煙弄熄,緩緩對師弟做交代。他並沒有解釋,既然這組織如此深不可測,他又是如河知道這許多內幕?
道理很簡單,因爲他那“活潑好動”的老婆,就是風之大陸上的三朵玫瑰之一
“不過,這組織有個永不變更的基本信念,他們永遠只深藏在歷史的陰影裡,不會浮上臺面,縱要參與大陸爭霸,也絕不能親身下場,必須要選擇一個外人,全力扶植於他。只是……與虎謀皮,這交易是否划算?就要請師弟你那商業天才的大舅子好好算算了。”
將這一番話說完,王五斜望師弟,道:“聽說,你打算調動西西科嘉島上的五色旗,是真的嗎?”
蘭斯洛有些不敢回答。雖然下令,但他也知道這命令的驚世駭俗,光看源五郎誓死反對的樣子,就曉得事情的嚴重。師兄是正道領袖,對於這種會危及全大陸人類的作法,肯定是不能認同的…
“是沒錯,師兄以爲不妥嗎?”
“當然不妥。我雖然沒接觸過魔族,但參考古籍中有關九州大戰的記載,只要惡魔島結界失守,魔族破關而出,我保證在三個月內,你的雷因斯只剩王都一處……不過,那和你現在的處境也沒什麼不同就是了。”
王五搖頭道:“畏首畏尾,到最後只會一事無成……算了,你就儘管放手去做吧!不管你還有多少荒唐的想法,什麼也不要顧忌,放膽地作你的蠢事,所謂的英雄豪傑,行事在旁人看來往往匪夷所思,但最後仍是能憑實力在危機裡找到勝機。”
“可是……我現在還不大能說服身邊的人,我……”
“呵呵,我教你一句萬試萬靈的秘密咒語,好好地使用它,去留名青史吧!”聆聽完那四字咒語,蘭斯洛真是大大嚇了一跳,這時,王五忽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調動五色旗之後,你要好好加油啊!可別讓我在西西科嘉島那種地方住太久……”
蘭斯洛渾身劇震,這才明白師兄來到此地的真正用意。縱然想助師弟一臂之力,但以他身爲艾爾鐵諾軍團長的立場,若輕易表態,勢必將王家牽連入戰禍之中,亦未必能服衆。
但五色旗移防,惡魔島結界出現空缺一事,卻關係到大陸上的所有生靈,他以一個風之大陸武者的身份,獨自去鎮防無兵駐守的惡魔島,讓人知道了,也只會說他大仁大勇,無法對王家有任何責難,也不致危害到武煉的立場。
五色旗的兵力,對目前的自己而言,可說是絕對重要,而這僅與自己見過兩次面的師兄,爲了相助自己,可說是煞費苦心,竟然完全把武煉、王家的事務拋下,要獨自去鎮守惡魔島。
就好像一個期盼弟弟成長的兄長,雖然知道他此刻的選擇不妥,但爲了讓兄弟磨練經驗,仍是笑着去包容,寬厚地對他的錯事進行彌補。想到這其中的情義、對自己的重視與期許,蘭斯洛激動莫名,強烈的親情感覺,再次拍擊胸口。除了小草、妮兒等寥寥三五人,世上有什麼人會對自己這麼好……
“什麼也不要講,什麼也不用多想,我要教你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王五微笑道:“如果你周到什麼失敗,覺得自己是孤單一個人,那就記得想起來,總有人會在這大陸的一角看着你,至少……這邊就有一個。”
這瞬間,親情的感覺無比濃厚,讓蘭斯洛滿心感動地看着師兄,在這一刻,眼前這男人無疑就是他最敬重的人。
只是,縱然覺得親厚,但由於雙方閱歷、心境上的差別,蘭斯洛尚無法聆聽到師兄的心語。
每個男人都是凝視着另一個男人的背影在成長,此刻,再次體會到自己已成了某人凝視的對象,王五心頭有着此薇的奇妙感。
少年是需要夢想的……這是我一直相信的事。在未來的幾年裡,你會走出什麼樣的未來呢!
我已經過了作夢的年紀了,曾經擁有過的夢想,已隨着曾經凝視過的對象,一同被我親手破滅,如果我把希望放在你身上,在不久後的將來,你會重現我當初做過的夢吧?
而到了那個時候,你會如我所願,把這場夢的終點帶到我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