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聲音來,“從開始到現在,我就一直告訴過你,我不是你什麼丫頭。是你,一廂情願,自以爲是。紀總,你現在的酒,是不是該醒了。還是,做了壞事,想毀屍滅跡?或者,你用這樣的方式,騙了不少女人上牀……”
“你是第一個。”還是他強迫的。
卻是,錯誤的。
多麼地可笑。
他紀君陽自詡聰明,卻被聰明反誤。自以爲找到丫頭的喜悅還來不及沉澱,這一抹處子的血,卻無情地將他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希望擊得粉碎。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窒息的感覺讓千尋的腦子漸漸缺氧,就在瀕臨失去意識的當口,那緊扼的手忽然鬆開來。空氣的重新灌入,讓千尋猛烈的咳嗽着。
等到氣息平順,她這才發現手上的束縛不知何時已經解開。
而他,正失魂落魄地坐在牀邊上發呆。
這樣的紀君陽,黯然地彷彿失去了所有光環之色,就是在他失明的那段日子,她都是沒有見過的。
他不知忽然發了什麼瘋,一拳砸了出去,牀頭那盞精美的檯燈頓時淪爲他手下的犧牲品。
碎裂的瓷片劃開了他的手背,鮮血順着手指掉落在白色的牀單上,暈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千尋眼皮突突地跳着,心裡疼得要命,卻強忍着假裝冷漠,下牀撿起地上的浴巾裹在身上,往浴室方向走去。
“對不起。”他在她身後突然道。
輕輕的三個字,讓千尋忽然想掉淚,他這是,終於相信了她不是丫頭了吧?不會再糾纏她了吧。
她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嗎,爲何會這般地難受,心就像被挖空了似的。
千尋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啞啞着聲音,“如果對不起有用,時光能倒流嗎?”
“溫千尋,我並不是想要玩弄你……”他只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千尋重重地吸了口氣,故作輕鬆道,“沒關係,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五年前,我有過失明的經歷,是她救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面容,卻刻骨銘心地記住了她的聲音,而你的聲音,和她的,很像,我找了她五年。”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跟她解釋這些,或許是因爲愧疚,他背棄了丫頭今生只能有她一個女人的承諾,也毀了這個無辜女人的清白。
千尋咬咬脣,忽然轉身,走到他面前揚就給了他一記耳光,“就因爲我的聲音像她,我就得遭這麼個罪,紀君陽,你他媽的不是人。”
“我會補償你。”這一巴掌,他受了,是他對不起她。
千尋冷笑,“補償,怎麼補償?”
“你說吧,要多少錢。”除了這個,他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對哦,我忘了你紀大總裁財大勢粗,最不缺的就是錢。”千尋陰陽怪調地。
“你開個價吧。”紀君陽忽然顯得疲憊無比。
千尋又是一巴掌煽了過去,卯足了力,留下清晰的幾個手指印。既然要演戲,那就演得像一點吧,徹底地打消他對她的懷疑。
或許,緣分就是那麼地淺。有些人,適合相遇,適合相愛,卻並不適合相守一輩子,她知道他找了她五年就已經足夠。
“怎麼,想用錢砸人,老孃我不稀罕。”
紀君陽臉色不佳,捉住她打人的手,“我很不喜歡貪得無厭的女人。”
“我也很討厭你們這種以爲錢就能買到一切的人。”千尋毫不客氣地回敬他一句。
當年的肖雅楠,還有他的親媽,也是這麼地威逼誘.惑她的,果然,什麼樣的世界,有什麼樣的同類,連手段都如出一轍。
明明知道他此刻只是把自己當作了丫頭之外的女人,極力地想撇清這段錯誤的關係,可是心裡還是難免難過。
“那你,想要什麼?”但凡不是特別過份的要求,他都願意來補償。
“我要你滾,馬上滾。”千尋從他的掌心裡甩脫手,指着門外,似是消耗了全身力氣,嘴脣微微顫抖着。
紀君陽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以前他總是想從她的這雙漂亮的眼睛看出撒謊的痕跡來,卻發現原來真的只是他的一場錯覺,他怕看到她眸裡對他的指責和控訴。
離開時的腳步,忽然變得沉重。
千尋看着他的背影,落寞蒼涼消失在門外面,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來。
兩個人,關進各自房間的浴室裡。
千尋放聲大哭,哀悼這段終於了斷的感情,都結束了吧,肖雅楠,該沒有理由去騷擾她的家人了吧,她記得那條刪去短信的號碼,回了四個字過去,“如你所願。”
可爲什麼,沒有想象裡的輕鬆。心裡,像是荒蕪了大片。
紀君陽一拳砸在牆上,舊血新血混着溫水在地板上流淌。他沒有玩弄女人的愛好,卻還是錯要了她,他的滿心歡喜,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丫頭兒,你到底在哪裡呢?當年不辭而別到底爲哪般?還是我只是你寂寞時的消遣,可爲什麼又那麼努力地賺錢給我治眼睛。
遭逢不測這四個字他自始至終不敢去觸碰,他始終相信,他一定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他亦相信,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可是,他已經等得太久。
從浴室裡出來,他顧不上去處理傷口,走到酒櫃前滿滿倒了杯烈酒,猛地灌下,任憑那血液在傷口處自己結痂。
今夜,需要借酒入眠。
其實他沒有酗酒的嗜好,平時應酬點到即止,坐到他這個位置,一般人也不敢硬灌,可是今夜,忽然想醉到人事不醒就好。
溫千尋,你怎麼就不是丫頭呢?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讓我有感覺的女人,卻原來,只是錯覺啊。
這該死的錯覺。
她會不會哭?
紀君陽有些心煩意躁地揪着自己的頭髮,她已不是丫頭,怎麼還會擔心她來着。
第二天從醉意朦朧中醒來,竟鬼使神差地去敲她的門,到底心裡有愧,怕她做出傻事來。
只是,她已人去房空,行李也一併消失,她回洛市了吧。
走了,也好,免得相對時的尷尬。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紀君陽低頭看了眼號碼,接進來,“君翔,什麼事?”
“媽進醫院了,醫生說,如果再找不到配型相同的心臟,可能撐不過這個冬天,哥,你趕緊回來吧,她天天唸叨都你,要工作不要命。”
“好。”掛了電話,他給林風打過去,“給我訂最早回江城的飛機。”
“紀總不先去洛市了嗎?”之前林風已經按照他的要求訂了兩天後從三亞飛洛市的機票。
“不去了。”之前以工作爲名留在那裡,不過是個藉口。現在人已不是那個人,還去做什麼。
一座城,因爲一個人而停留,缺了那個人,不過是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