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千尋在肚皮的一陣癢癢感覺裡醒來,睜開眼睛,看到正趴在那裡,手指細細的摩挲着。
“你在幹嗎?”剛醒的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鼻音,她撐着身體坐起來,骨頭在他幾翻折騰下像是散了一回架。
紀君陽道,“想着五年後第一次的時候,你騙我說這裡是因爲生過腫瘤開過刀留下的疤痕,小騙子,真不老實。”
“我要老實,五年前就不會把你的心偷走了,是不是?”千尋笑道,那些過去的傷心事,她不願多提來掃興。
紀君陽俯下身,在那疤痛上親了又親,“當時一定很痛吧。”
“還好了,就是生完安安的時候,一整天不能喝水,可把我乾死了。然後一個星期不能下牀,差點沒把我憋死。”她輕描淡寫一句就把那些疼痛抵消,只是紀君陽聽來卻是越加地憐惜。
“那我們以後就不生了。”他不要她再痛一回,有安安一個就足夠。
那時候想要一個孩子,並不知安安的存在,只想用一個孩子牽絆住她在自己身邊。現在她已經回到他的懷抱,孩子也有了,他很滿足。至於孩子是男是女真的不重要,隨父或者母姓也沒關係,那些形式上的東西,都不及她愛他這個事實來得重要。
孩子再多,成年之後都會成家立業離開他們,能相伴到老的,只有妻子。
“可是,我還想給安安生個小弟弟怎麼辦?”
“你若喜歡,到時候領養一個就好了。”
千尋還是搖頭,“雖然我現在不想生,可是過些時候,等一切安定下來,我還是希望能夠給你再生個孩子,跟你姓紀,我要叫他小小紀。”
“傻丫頭”他真的不計較這麼多,可是她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反正現在還早,我過個兩三年生也算不得超高齡,到那個時候你改變主意也說不定。現在的問題呢,是你丫頭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我餓了。”
紀君陽幾分無奈地看着她轉變話題的速度如此地快,她那肚子哪裡叫過了,一早上他的耳朵都貼在那裡了。
翻身而上,頂開了她的雙腿,“先餵飽了我纔有力氣給你去做早餐。”
晨間的運動,如同火樹銀花盛開在她的身體裡。
他是舒舒服服地下樓去,撿起樓梯上散落的衣物,她卻是渾身酥軟地不想動彈,又睡了一個回籠覺,直到早餐做好了他來喚她。
早餐後他送她去天使上班,下午他又接她去醫院。
千尋知道他的工作亦忙,他這是忙中抽着時間,於是對他道,“你工作多,以後就不用天天來接送我了。”
她那車子,照這個趨勢下去,都可以退休了。
“你嫌我煩了?”紀君陽受傷地。
“我是怕影響你工作。”千尋搭在車門上的手撫額,這男人,能不能不用這麼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紀君陽笑,“我花錢養那麼多人,可不是要養飯桶,做老闆的,要知人善用,所以,你不用擔心。”
好吧,他樂意,她就隨他去。
在醫院附近的花店,她買了一束鮮花和一籃子水果。醫院是個讓人壓抑的地方,一路上她看到許多穿着豎條病號服的病人,臉色浮腫或者臘黃,走路的步速不及正常人的一半。有的,還需要摻扶。
病房門口,她看到老高總正溫柔的注視着坐在牀邊爲他削着蘋果的妻子。老來相伴,不離不棄,那得多少福份才能修到生死同寢穴。
“老高,以後有什麼事,你可不能再瞞着我了。有什麼事,一起面對,咱們是夫妻,知不知道。”田蓉麗將蘋果切成一小塊小塊地喂進他的嘴裡,她的眼睛仍有紅腫,是痛哭過後留下的痕跡。
從最初聽到丈夫身患絕症,到後來抱着他的縱聲痛哭,到現在的平靜接受,不過一天一夜,她已迅速地適應過來。
生死有命,可是隻有丁點希望,都不能放棄。
高翰文每次出差,都會帶她同往。她終於明白,去年爲何有幾次他匆忙出差連回家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他那哪裡是出什麼差,都是進了醫院。
她是他的妻子啊,這麼多年,一直是他爲她撐起一片天空,她很依賴這個男人。現在這片天塌了下來,可是她不能倒。她要在有生之年好好地照顧他,就算最終他先離她而去,她也要他看到她的堅強,讓他放放心心地走。
“老伴,對不起了。”高翰文像做錯事的孩子道着歉。
千尋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倒不知是進是退。
是田蓉麗最先發現了他們,她記得千尋這個孩子和她身邊的男人,趕緊招呼他們進來,只是當目光落在紀君陽攬在千尋腰上的手時,微微一怔。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男人和另一個女人是訂了婚,也宣佈了婚訊的,可是千尋這孩子,怎麼跟他在一起了,回頭她可得好好問問老高。看老高的表情,對他們的事,應該是知曉一些的。
千尋將花插在牀几上的花瓶裡,“高總,好了沒有?”
高翰文精神比前晚好多了,說起話也中氣十足,“好多了,別把我當重症病人,明兒個我照樣可以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公司,給你們一干人等訓話。”
千尋笑道,“是是是,我們都洗耳恭聽。”
田蓉麗在一旁嗔責,“纔好一點你又給我不安份。”
“所以阿姨你也得好好訓訓這個老頑童。”千尋在一旁添油加醋。
“你叫她阿姨這麼親密,卻叫我高總這麼生疏,不公平。”高翰文抗議道,有生之年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親生女兒,在人之將死時,暫時地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找到精神的寄託。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和這個孩子親近。
千尋笑道,“是是是,我親愛的高叔叔,您就安安心心地養病,天使有什麼事我會及時向您彙報。”
一聲親愛的高叔叔,喊得他呵呵合不攏嘴,末了,又問,“秦嶺這個案子怎麼樣了?”
千尋道,“目前還沒什麼進展,不過您放心,我已經跟何隊聯繫過了,有什麼新的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到我們。”
高翰文嘆了口氣,擔憂地,“我就怕秦茂然會報復天使,當初收購皇冠,他是勢在必得的,後來皇冠落在我手中,更名爲天使,一直是耿耿於懷的。現在他兒子無端被害於我們天使,就算不現在沒什麼動作,恐怕也是在侍機而動,會借題發揮的,秦嶺可是他們秦家的獨苗苗啊。”
千尋也表示有此擔心。
“他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一直不曾出聲的紀君陽忽然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