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同心叫我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自己慢慢從一處僻靜的忍冬草叢後平靜得爬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向同心叫喊的方向走去。
同心身邊跟着一個丫頭,看見我後,急跑過來。
我平靜的道:“急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出了什麼事。”同心邊擦汗邊笑道:“姑娘去哪裡也告訴一聲,我知道是去了王爺跟前湊趣兒。”
我怔怔搖頭,同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有要人尋我,可以這樣混不在意的讓我一個人跑開?
同心道:“這早晚的還不見姑娘回來,我向人打聽,都說沒見着姑娘。園子裡又尋不見,我可不就急了,好在晨霞妹妹肯陪我來尋。”跟着她的小丫頭向我笑了笑。
我道:“有什麼可急的,好好一個人又不會丟了。”
回到住處,同心又謝過那丫頭,看她走遠後才拉着我進去。院子裡黑漆漆的,只有婆子睡的耳房裡亮着燈。
同心點了燈,問道:“姑娘餓不餓?想吃些什麼?”我道:“什麼都好,只怕現在晚了。”同心笑道:“姑娘要吃什麼再晚也是有的。世上還有銀子買不到的?給廚房裡管事女人幾吊錢,廚房裡什麼沒有,不過要她們費些事,豈有不高興的?”
我道:“以前我晚些時候纔要吃飯,也是你拿錢才弄來的?”
同心邊收拾東西,邊道:“這裡不像在國舅府,咱們想什麼時候吃什麼要什麼,動動嘴皮子就是了。姑娘現在雖說受王爺寵愛,必定身份不高,進府的日子又短。這些人眼皮淺,不貼她們些總有些不甘不願的。”又笑道:“花的都是姑娘的錢,我的那點子月錢夠幹什麼的?姑娘那一月二兩銀子也不夠幾次叫的。現在用的都是上次姑娘放我包裹裡的首飾,我撿幾件不戴的,託外人拿出去典了,一來備用,二來也要到處應酬。”
我道:“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同心笑道:“姑娘管這些做什麼?橫豎我知道就行了。”
同心見我不說話,索性走到我身邊笑道:“早就想和姑娘幾句話,一時又不知怎麼說好,便閣下了。現在正好想起索性說出來。姑娘有些事可以不管,有些事卻不能不問。”
我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姑娘也要多留心,仔細哪天王爺高興,向王爺撒個嬌兒,讓王爺給姑娘立了名分,那纔是一輩子的大事!即便現在不能,也要和沈姑娘一樣纔好。若不然,現在還沒什麼,再兩年,又有好的進來。姑娘那時候在圖這些就難了。”
我笑道:“沒想到我的同心也那麼通達?”同心問道:“ 我說錯了?姑娘怎麼想?”我道:“你說得很對,沒錯,錯的是我!原來就我一個是傻子,就我一個活在夢裡``````”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有我自己才能聽得見。
同心有些疑惑,道:“姑娘想吃些什麼?”我突然覺得很累,搖搖頭,走到牀前背向裡躺下。
同心叫了我幾聲,見我沒反應,嘆了一聲自己出去了。
我以爲一無所有,事實上我真的一無所有。
雙手在黑暗裡有些淡微的紫瑩光,指甲尖似乎有些透明。我仔細看着手,熒光似乎比先前又重些。
我的心開始微微的顫,現實世界彷彿一下子離我很遙遠。
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手開始有些木僵,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我無法動彈,怕自己一動那片綠泠泠的熒光就會擴大。
早該是已經從世上離開的人,沒有原則沒有跡象得來的這世界,本來就是不正常的。老天爺終究會發現我是個異類,所以他厭棄我,他要收了我。
本以爲這一刻我能很從容,事實上卻不是那樣。我僵直的躺着,盯着自己的手,聽着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快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同心揭開簾子道:“姑娘醒醒,王爺看姑娘來了。”
安龔用袖子擋着燈光,向我臉上照了照,冷笑道:“睜着眼爲什麼不說話?若不歡迎,我去了就是!”房間裡靜了下來,我聽見他走出去的腳步聲,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
安龔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道:“還嫌鬧得不夠?野性難訓!我若再什麼事都依着你,還得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搬過我的臉,一眼見我哭腫得雙眼,一時驚痛參半,伸手想去撫我的臉頰的又急收回去,冷聲道:“你連沈落兒都容不下?”
我爬起來撲到他懷裡,揮動着手臂哭道:“我變透明瞭,他們來抓我走。我不想離開王爺,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不要讓我走。你們都走開,不要纏着我。”
屋裡的丫頭頓時一片慌亂。
安龔去捉我的手,發現我的手冰冷僵直,神色一緊,安慰我道:“沒人要你走,誰也不能帶你走。”
我緊緊靠在安龔肩上,安龔將我已將沒有知覺的手攥住,對丫頭道:“端盆熱水來。”
我雙手放進溫熱的水裡時,更覺得寒氣入骨,牙齒抖動。
安龔皺着眉頭,也將手伸入水中,握住我的手,慢慢十指交叉。過了一會兒才絞出毛巾擦乾,道:“好了,沒事了!哪裡會有人去抓你,不過是沾了一點凌雪花的花粉。”把手送到我面前,讓我看看。
同心這時急急地走進來,身後跟着一個老嬤嬤。那老嬤嬤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拿過我的手看了看,向安龔賠笑道:“不打緊的,姑娘可能是在園子裡撞見了花神。爺明兒叫人將園子裡的現還開花的草木掛上紅綢,燒香撒些紙錢。後園又大又深,姑娘們住在裡面難免再不會撞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安龔靜了一會兒,才道:“後園原是一片清靜的好地方,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最不信這個,也不用燒香撒紙錢,鬧得人心惶惶。單去把搖香蒲後面那幾棵凌雪花用紅綢包住,讓王誠找個日子連根起了。我昨兒就看那幾株花開得不像,這些花花草草的比不得松竹梅,大冬天原不是它能開花的時節。”
丫頭太監一堆人連忙都應下。
我靜靜躺在安龔懷裡,安龔手伸進我的衣領裡輕輕撫摸。我一巴掌打下他的手,冷笑道:“明裡暗裡有一堆女人等着你,你去找她們好了。”
安龔杴住我的手,冷道:“沒上沒下,是到了給你豎規矩的時候了!”我一臉淚跡聽他一說頓時嗚咽有聲。
安龔嘆氣道:“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