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說說你的故事

小木屋中的蠟燭就快燃盡,火苗越來越小,最終還是緩緩地熄滅了。燈芯之上隨之飄起了一縷刺鼻的青煙。小玉用手捏了捏微微有些發燙的燈芯。此時夜已深,燈芯滅,人心滅,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在黑暗中她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她緩緩打開木屋的門走了出去,她一直走到那個泛着光亮的小湖邊上。

有情谷中的小湖周圍和湖底都布有靈石,所以即便是深夜,這裡也明亮異常。小湖反射的光線打在小玉嬌俏的臉上,她看起來分外的美麗。

裴風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小猴子遠遠的看到了小玉的身影,對她叫了一聲,又撒腿逃出了谷外。小玉苦笑,她知道那個小傢伙定是嗅到了自己身上的屍氣,所以即便她臉上的傷疤現在已被脂粉遮蓋,它還是那麼怕她。

小玉向湖裡探身,便在湖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多麼清秀的少女臉龐啊!她看着那本來就屬於自己的臉,竟捨不得移開視線。她的手輕輕從自己的臉上劃過。手之所觸,細膩光滑。小玉不由得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秦瀾姐姐爲她畫出了這張漂亮的臉蛋,她怎麼也看不夠。也正是這張臉讓她徹底找回了自己。她不是亡靈屍地的鬼魅,她是莫桑族的蘭小玉!

此時此刻,小玉的決心已定。她想於其在那老鬼面前苟且偷生,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不如一死了之,從此也不必再受那地獄般的折磨。她的心很坦然,此刻竟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對親人對朋友的一絲不捨。她對着湖面笑了笑,流下了幾滴淚水在湖中。而後緩緩站起了身。

她低語道:“娘,小玉不能回去找你了。”

她擡眼看了看遠處的幾間木屋又道:“謝謝大家,能在我生命的最後遇到你們。我蘭小玉知足了。”

小玉擡腳走出了山谷之外。她決心找一處隱秘的地方了結自己悲慘的一生。黑暗中她藉着月光前行,還沒走出多遠,一個聲音從她的正前方傳來。

“小玉,你爲何不告而別呢?”

小玉一驚,聞聲看去,卻見一個少年正靠在一株大樹之上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裴風。

“我……”

裴風道:“回去吧。深夜在森林裡行走容易迷路。人一旦迷了路,想再找回來可不容易。”

“我不能留在這裡。”

“哦?爲什麼?說來聽聽。”

小玉沉默不言。

裴風又道:“兩天前是你要哭着留下的。今天又想不辭而別?這總該給我這個谷主一個交代吧。你當有情谷是什麼地方,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嗎?”

小玉咬了咬自己的嘴脣,還是一言不發。兩人就這麼僵持了片刻。小玉終是開口道:“看來裴風哥早猜到我來者不善了。”

裴風淡淡一笑道:“你以爲你的那點小伎倆能瞞過所有人嗎?說說吧,你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又是短暫的沉默之後,小玉心中已有了一個計劃。她忽然轉身,迅速逃入了黑暗中。

“哪裡走?”裴風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森林裡迅速的穿行着。追逐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已經跑出了十幾裡的路程。在一條小溪邊小玉駐了足。

“怎麼不跑了?”

小玉轉身說道:“既然跑不掉,何必白費力氣!”

裴風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打算和我一戰了?”

“戰又如何,你勝的了我嗎?”

“那你可以試試。”

小玉嘴角帶起一絲嘲笑。“你太小看了我!”她大喝一聲。忽然朝着裴風衝了過來。而她的手中竟握着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匕首。在昏暗的月夜之下,那匕首泛着森森寒氣。

裴風也迅速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真器匕首。與小玉戰在一處。也看不清兩人的身影招式如何,只聽到在電光石火之間發出了無數聲“叮。叮”的脆響。是兩把細長的匕首在黑暗中快速的碰撞了數次。

一個回合的交手,雙方算是相互試探修爲,而後迅速分開。

小玉道:“裴風哥,你好快的手法。”

“彼此彼此吧。你隱藏的夠深的。”

小玉冷冷說道:“如果你就這點實力的話,那就別怪我無情了。”她說完做了一個深呼吸,眼睛微微眯了眯。貝齒緊咬着下脣。心道一聲:“我的時候到了!”

“拿命來!”小玉怒吼一聲,再次向着裴風衝了過來。這一次她的速度更快。而她手中的匕首卻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滑落了。在小玉的眼中出現了一個亮點,亮點急速的朝着她的咽喉處而來。她知道那是裴風哥的匕首到了。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臨。一點冰涼的感覺落在她的脖頸處。而後天地間便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中。

“死就是這種感覺嗎?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苦。”

時間彷彿停止在了這一刻,而這一刻又像是永恆一般漫長。其實只是一瞬間,而小玉卻感覺過了很久很久。她的腦海中有無數的畫面涌現。但所有的畫面都是在她五歲之前發生過的事。五歲之後在她腦海中竟是成了一片的空白。溪水的嘩嘩聲,久久沒有停止,小玉緩緩睜開了眼睛。卻見眼前裴風單手的一指正抵着她的喉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靜靜的望着她的雙眼。

“裴風哥,你,爲何不殺我?”

裴風收回自己的手指,反問道:“你爲何一心求死?”

小玉被裴風一語道出心思。心裡微微吃驚。

“你怎麼猜到我……”

裴風道:“你有化靈境的修爲,但你逃跑的時候沒有用出靈力,那便是故意讓我追上你的。而你在最後的生死時刻依然不用靈力。那隻能說明你不是想殺我,而是想求死。”

小玉不覺後退了一步。

“裴風哥,既然你早猜到了我的修爲,爲什麼還要讓我入谷?你知道我對大家沒有善意,現在你爲何又要對我手下留情?”

“是因爲你的眼淚!”

“我的眼淚?”

裴風沒有再回答小玉的問題。他自然不會將自己的隱身術透露給一個鬼域修士。這兩天內裴風看似對小玉漠不關心,但他的眼睛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她的每一次流淚裴風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早看出了她的身不由己。

小玉苦澀的笑了笑。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會因爲她流淚而殺了她,也有人會因爲她流淚而放了她。只是事到如今,自己的命運已成定局,眼淚對她來說,已然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了。

裴風嘆息了一聲道:“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小玉搖了搖頭道:“我的故事……裴風哥你不會想聽的,我只求一死。與其死在仇人的手中,我更願意死在你的手中。”

裴風的心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他問到:“如果我放了你。你還會死嗎?”

“會!”

“爲什麼?”

“因爲我不會對任何人講,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叫做‘有情谷’。”

裴風心中大震。他的眼神終於變得溫柔。小玉的短短一句話足以讓他猜透很多信息。她不想出賣大家,但需要付出她的生命爲代價。小玉的決定讓裴風徹底認可了她。縱然她是一位鬼域的修士,裴風此刻也對她沒有了絲毫的芥蒂。他已將小玉視爲最真心的朋友。

裴風緩緩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有一些仇人,他們很強大。很多年來他們一直在尋找我,想要殺了我。可是我現在還是活的好好的。”

裴風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小玉。小玉不知其意,也沒有接話。

裴風繼續道:“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敵人要比你的敵人強大的太多太多。所以我不是那麼好殺的。”

裴風緩緩走到了小玉身前。他將手輕輕放在了小玉的碎髮上揉了揉。說道:“跟我回去吧。讓你的仇人尋來便是。如果我連他都殺不了,還怎麼能在我的那些仇人的追殺中活下來呢?”

小玉的心忽地漏掉了一拍。她眼中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一把將裴風抱在懷中。哽咽道:“謝謝你,裴風哥。可是沒用的。我的仇人……你們殺不了他的。而且我的命門掌握在他的手中。我根本不可能反抗他。裴風哥,我不能回去連累大家。他有辦法尋到我的位置。所以,我求你在這裡殺了我。我不想再被他抓回去。”

裴風的眼睛也紅了。他無法想象懷中這個小姑娘承受着什麼樣的痛苦。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族人慘遭屠殺的畫面。而在那些畫面中,他的族人以金丹修爲,利用玄妙的陣法配合上《太古天解》曾將多少魂境修士永遠留在了通幽谷中。那一戰也是神裔族人無尚的榮耀。而他作爲神裔族的後人,豈能不敢越級一戰?

“不試試,你怎麼知道我殺不了他呢!”裴風的雙眼放出一道寒芒,狠狠說道:“不過是一個藏頭露尾,見不得光明的鬼域修士!魂境修爲?六屍擡棺?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能力從我的手中取走你小玉的性命!”

小玉一聽此話,驚呼一聲!她從裴風的懷中掙脫,一臉不可置信的盯着裴風的眼睛。

“裴風哥,你,你是什麼人…….”

裴風此刻的眼神無比堅毅。他輕聲說道:“小玉,現在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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