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兩刻,即下午三點半鐘。作爲輪換的千名少年出現在蛇盤山,與他們一同到來的,還有族中兩千位勇士。他們的任務是開鑿山石,以少年們最先清理的南面山坡爲切入點。
北野玄與領隊的三族老打過招呼後,便各自忙碌。
新加入的千名少年被打散,分別安排到二十個百人隊中。起初,這些少年還不能適應,即使有老隊友幫助,仍然有人會一時疏忽,而被怪蛇害了性命。但很快,在老隊友的帶領下,這些新加入的少年便迅速進入狀態。
北野玄分身乏術,每一位少年的身死,都牽動着他的心神。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他只能不斷地說服自己,調整心態,顧全大局,以避免出現更大的傷亡。
夕陽西斜,狩獵終於結束。少年們經歷生死磨練,成長很快。他們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前後對比,連那些開鑿山石的勇士們都紛紛吃驚於少年們的變化,只覺匪夷所思,對這十三族老的觀感一變再變。北野玄在黑炎部落中的聲望於無形中再次得到提升!
踏着夕陽的餘暉,少年與勇士們一起,帶着挑選好的獵物,歡呼雀躍着,往回開拔。
最後還有數百條怪蛇無法帶走,這反倒成全了赤火。只見它體形一陣猛漲,竟有六丈多高,成了龐然大物!在族人們震驚的目光下,赤火哼哼兩聲,周身瞬間颳起一陣狂風!
狂風將那些怪蛇席捲,眨眼便一起消失不見。赤火打了個飽嗝,縮小體形,晃晃悠悠的飛到北野玄肩上,閉目假寐。
北野玄輕輕一笑,赤火從出生以後,便是個大飯桶。這段時間忙於修煉,很少狩獵,倒是委屈了這傢伙。如今數百條怪蛇入肚,卻是讓它終於吃了頓飽飯。
黑炎部落,數萬族人依舊忙碌着。在衆位族老的主持下,族人們有條不紊的進行各自的工作。而在部落西北位置,一口口大鍋早已被架起,熱水燒開,只等蛇肉入鍋。
這是黑炎部落數十年來,第一次獲得如此充足的獵物,也是族人記事以來,少有的一次可以盡情吃喝的盛宴。族人們圍在火堆旁,大口吃着蛇肉,大口喝着香湯,情緒高漲。少年們也聚集在一起,談天說地,放開情懷,好不痛快!
北野玄默默地坐在人羣中,看到這番熱鬧場面,心中很是滿足,更有一份小小的成就感在裡面。他喜歡這樣的生活,若是沒有人破壞,族人能安居樂業,那該有多好?只是,現實永遠都令人無奈。
“族老,您趕緊吃吧,再不吃鍋裡就要見底了。”有少年勸說道。
“是啊,北野,你也辛苦了一天了,快點吃吧。呢,我把這塊讓給你好了。”說着,拓巖將手中的大海碗遞向北野玄。
北野玄揮了揮手,拒絕了。他笑着說道:“你吃吧,我還不餓。這次狩獵,大家都很努力,這纔會有這頓豐盛的晚餐。我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們能夠表現的更好!”
“族老請放心,我公孫度別的本事沒有,勇往直前,奮勇殺敵,卻是最拿手!”公孫度一口蛇肉入口,還未嚥下,便迫不及待的拍着胸脯保證。
周圍少年也紛紛表態。
北野玄笑了,大聲說道:“我期待你們的表現!還有一件事,我知道你們其中某些人也一定在期待,那就是獎勵的問題。我說過表現好的小隊會有額外的獎勵,現在卻是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長弓炎!”
“族老!”一個略顯瘦小的少年高聲應道,喜悅早已爬上他的臉龐。
“長弓炎,二十個百人隊,你們表現最好,不僅沒有出現重大傷亡,更獵殺了遠超其它小隊的獵物。你這一隊一百五十人,都將獲得額外的獎勵!晚飯結束後,把你們小隊的成員全部帶到地下溶洞,我會在那裡等你們!”北野玄說道。
“是,族老!”長弓炎雀躍而起,在衆人或羨慕或不服氣的目光中,跑向別處,通知自己小隊的成員。
北野玄微微一笑,這正是他想要的。待明日這些少年發現長弓炎小隊成員的變化,定然會更加努力。激勵加誘惑之下,只怕所有人都會奮勇爭先,悍不畏死!
卻在這時,有人叫道:“北野!”
北野玄的微笑僵在臉上,這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個聲音。
他回頭一看,來人果然是北城青。原本他就對她的大膽與熱情感到難以接受,如今北城族老的遺言還在他耳邊迴盪,他就更加不願意面對她。因爲他不知道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此時的北城青,還未從爺爺過世的打擊中走出來。她俏臉上的悲傷,與部落中喧鬧的氣氛格格不入。這讓她有種被孤立的感覺,因此在所有人都大吃大喝的時候,她來到這裡,來找他。這是她唯一能想到要做的事情。
“我們可以聊聊嗎?”北城青站在那裡,楚楚可憐。
北野玄不忍拒絕,點點頭,便起身跟在她身後,走向一個比較荒僻安靜的地方。
兩人都沒有說話。北野玄有心想說些什麼,卻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北城青,則似乎有意保持沉默。
兩人來到一塊巨石旁,這裡遠離了喧鬧的人羣,格外安靜。明月掛在天邊,月光清涼。此情此景,給人一種靜謐安逸的感覺。
“我想知道爺爺去世之前都說了些什麼。”北城青一開口,眼淚便滴落下來。
北野玄心中一痛,竟感到格外壓抑。他緩緩說道:“族老似乎知道大限已至,將部落中最重要的事情都交代給了我們。最後他還說,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他希望我能代他照顧你,直到你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爲何要隱瞞我?”北城青直視北野玄的眼睛,聲音變的極爲陌生。
北野玄心中咯噔一下,臉上的表情陡然僵硬起來,他佯裝詫異的問道:“我有什麼要隱瞞你的?”
“大族老都已經跟我說過了,”北城青的心被他無辜的樣子深深地刺痛了,她哽咽着,連說話都變的有些困難,“爺爺臨終前,明明已經將我許配給了你,你爲什麼要故意隱瞞?你在嫌棄我?”
北野玄啞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能令眼前的少女滿意。
他這副樣子,卻是令她更加的傷心與難過,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啪的墜落在地上。她那通紅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哽咽着問道:“你爲什麼不回答?被我說中了嗎?”
“你不要這樣,”北野玄很是無奈,對於男女之事,他本就知之甚少。北城青的質問,令他感到壓抑,感到窒息,比打了一場硬仗還讓他難受。
北城青慘然一笑,道:“我就知道,爺爺離開我了,你們就都離開我了。我活在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我有一個問題不明白,麻煩你告訴我。你之所以不願意我們之間的婚事,是不是因爲阿蘇?”
阿蘇?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的瞬間,他腦海中便不由的浮現出一道柔弱的身影。這道身影一直隱藏在他腦海,始終未曾離去。北野玄暗暗的問自己,真的是因爲阿蘇嗎?他不知道,感情的事,他還未做好準備,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這方面的事情。
他還不滿十六,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如此年紀就談婚論嫁,莫說國家不允許,就是父母也不會同意。可是在這個野蠻而殘酷的蠻荒世界裡,他這個年紀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大多數族人還未滿十六歲,便早早的訂下親事。一旦成年,便會結婚生子。
但是,他做不到。他心不在此,他渴望一片更加廣闊的天空,他渴望成爲絕世強者,縱橫天地間,他更渴望有朝一日,能回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家鄉……
見北野玄久久不語,北城青確認了心中的想法,愈加悲傷,道:“她不是已經死了嗎?你爲何要對一個死去的女子念念不忘?再者,我又哪點比不上她?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她可以爲你去死,我也一樣!你爲什麼就不能喜歡一下我?”
北野玄神情一震,耳朵嗡嗡作響,腦海中不斷回放這句話——“她可以爲你去死,我也一樣!”
久久,北野玄終於回過神來,苦笑一聲,道:“你誤會了,我並不是有心拒絕這場婚事,只是在我們那個地方,結婚都是二十歲以後的事情。現在就談論婚事,對我來說,太早了……”
“真的?”北城青的世界出現光亮,她有些激動的抓起北野玄的手,眼神中滿滿都是渴望,“你說的都是真的?”
北野玄點點頭。
“沒關係的,我可以等!”北城青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俏臉上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北野玄認真的說道:“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北城青輕輕一笑,悲傷悄然散去。她上前一步,貼近北野玄的身體,輕聲說道:“那你能不能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