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發,察哈爾多倫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排長。出生年月不詳,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於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賈老二,河南許州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班副,出生於一九一二年三月十五,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於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許蔫吧,江蘇淮安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班長,出生於一九零五年臘月二十七,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於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很多很多年之後,有一個山西的商人想要在娘子關前立一塊石碑,刻下所有在娘子關戰役中陣亡的中**人名姓。通過熟人的關係,他輾轉找到了張鬆齡,期待後者能給自己提供一些比較詳實的資料。然而,已經接近垂暮之年的張鬆齡苦思冥想,最後能寫出的名字,也沒超過十五個。其餘的,他已經都記不得了。
那幾天,殉國的中**人實在太多的。其中有些人只跟張鬆齡打過一、兩次交道,後者根本不清楚他們的名姓。還有一些人,則隸屬於特務團一營二連,張鬆齡本該記住他們的名姓,但這個副連長當時卻根本沒來得及去記住。非但沒來得及去記,他甚至連自己能否平安活下去,都沒來得及去想。
精明的小鬼子指揮官在前鋒中隊端起刺刀,準備進行白刃戰的時候,就迅速做出了戰術調整。整整三個中隊的小鬼子從山腳下衝上來,趁着中**隊的防線被前鋒中隊小鬼子用刺刀撕得百孔千瘡的機會,向核桃園營地發起了強攻。
“咯咯咯,咯咯咯……”到處都是瘟雞脖子在叫,打得戰壕中的特務團弟兄根本無法擡頭。“轟、轟、轟…….”特製的手榴彈一枚接着一枚,從兩百米外打到戰壕附近,炸得塵煙滾滾,令特務團弟兄根本無法看清進攻者的身影。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特務團的馬克沁重機槍和各種輕機槍也開始發威,打得小鬼子如同爛了秧子的葫蘆一般,一個接一個從山坡上滾落。二營和三營臨時設立的擲彈筒組弟兄,則將昨夜繳獲來的四十八瓣手榴彈拼命往鬼子的機槍附近招呼,偶爾一枚手榴彈恰巧蒙中目標,則將鬼子的重機槍和機槍手一併掀上半空,摔得粉身碎骨。
小鬼子的戰術其實很簡單,用新上來的三個中隊向守軍施加壓力,令中國方面的指揮者無法分兵去修補陣地上的缺口。而這段已經超過二十米的缺口,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小鬼子們只要牢牢控制住他,就能讓防守一方的火力出現巨大空檔。新的鬼子兵源源不斷順着這個火力空檔壓上去,憑藉他們出色的單兵作戰能力,總有那麼一刻,會將守軍的防線徹底壓垮。
最簡單的招數,往往是最有效的招數。兩軍作戰,本來也容不得那麼多花哨!只要能奪取最後的勝利,無論怎樣的拙劣招數,對獲勝一方的主將而言,都是神來之筆。至於失敗的那一方,即便他的應對再符合名將的風範,也只會落個被嘲笑的下場,從古至今,無一倖免。
在鬼子方面巨大的壓力下,特務團暫時抽調不出援兵來給一營。同樣,一營也抽調不出更多的人手去協助一連和二連。一連的陣地在石良材的努力下,正艱難地恢復着自身的完整。二連的陣地上,廖文化苦苦支撐。張鬆齡雙手揮舞着大刀,踩過自家袍澤和小鬼子的屍體,如同發了瘋的老虎般向前衝殺,每向前一步,卻都走得極爲艱難。
爲了保住來之不易的二十幾米戰壕,鬼子小分隊長田中已經把能派的爪牙全派出去了。不是去攻擊左側戰壕中的那名中國連長,而是去阻擋來自右側戰壕的中國士兵。那夥中**士兵只有一個班的規模,卻已經接連殺死了十幾名帝**人。特別是那個帶隊衝鋒的年青連副,比最田中分隊長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勇敢的武士還要勇敢,雙手掄着大刀,從不向後退避。無論面對着幾名帝**人,都是搶前一步力劈、斜掃,緊跟着又是一記橫推……
以命博命,看誰先死。一名鬼子兵平端着刺刀捅向張鬆齡小腹,後者不用大刀片子去擋,而是側身向前搶了半步距離,直接砍向對方的鎖骨處。鬼子兵的刺刀貼着他的小腹擦過去,帶起一串血珠。張鬆齡手中的大刀片子也同時砍中了對方,將小鬼子的頭顱、脖頸和一條胳膊直接從身體上拆了下來。
“噗!”鮮紅的血漿竄起了足足有兩尺高,將另外一名小鬼子澆了個狗血噴頭。張鬆齡揮刀掃過去,搶在後者雙眼能重新看清楚東西之前,將其的肚皮給切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裡邊的腸子、肚子立刻流了出來。小鬼子丟下步槍,伸手去接。有名叫做陳秋生的特務團老兵搶上去,一刀將所有腸子盡數割爲兩段。
一杆上了刺刀的步槍斜側捅了過來,被張鬆齡用大刀帶偏。另外一名小鬼子瞅準機會擰槍刺向張鬆齡胸口。陳秋生一隻腳踩着戰壕壁竄過去,用大刀砍斷了這隻步槍。小鬼子丟下半截步槍倉皇后退,卻撞在了另外趕來支援的三名鬼子兵的刺刀上,疼得悽聲慘叫。陳秋生從他讓出了的縫隙硬擠過去,側面支援張鬆齡。
兩把大刀在狹窄的壕溝裡,應對一隻步槍。持槍的小鬼子登時慌了神,身上破綻百出。張鬆齡一刀砍掉了他半隻胳膊,然後反手又是一刀,正中此人前胸。已經卷了刃的大刀卡在了小鬼子的胸骨上,疼得此人哇哇大叫。陳秋生橫過刀刃向前抹去,抹斷了此人的喉嚨,然後用刀身狠狠一拍,將鬼子的屍體和張鬆齡的兵器分離開來。
就在這一瞬間,脊背上受了傷的小鬼子空着手撲上,抱住了陳秋生的大腿,同時爲其他鬼子讓出攻擊空間。兩名鬼子側着身體撲上,一人攻擊陳秋生,一人攻擊張鬆齡。陳秋生大腿被抱住,行動不便。只能在狹窄的範圍內揮刀遮擋。小鬼子的刺刀象毒蛇一般透過他的刀光,刺中了他的胸口,深達半尺。在鬼子向後抽槍的瞬間,陳秋生將全身最後的力氣集中到手臂,大刀向下猛刺。
“啊!”抱住他大腿的那名鬼子兵被紮了個透心涼,嚎叫着死去。陳秋生的身體晃了晃,軟倒,雙手兀自緊緊抓着刀柄。
兩名鬼子側着身體夾擊張鬆齡,半米之外,還有第三名鬼子兵在尋找刺殺進會。他被逼得險象環生,卻依舊苦戰不退。手臂和大腿上很快又見了紅,小腹處的傷口也疼得鑽心。鬼子兵的刺刀再度逼來,張鬆齡冷笑着舉刀,刀刃貼着小鬼子的步槍往下削。那名持槍的鬼子不得不將槍身橫過來阻擋,以免手指被刀刃切掉。張鬆齡飛起一腳踢在對方褲襠處,然後迅速轉身,刀光宛若匹練,將另外一名準備佔便宜的鬼子砍成了兩半兒。
他身側的門戶大開,成了絕佳的攻擊目標。第三名鬼子兵推開手捂褲襠的同伴,挺槍便刺。“連長小心!”韓進步大吼着趕到,用剛剛從賈老二遺體上撿起來的盒子炮,指着小鬼子的面門就是一槍。
“乒!”小鬼子的腦袋被打爆,屍體藉助慣性繼續前衝。刺刀戳在張鬆齡的大腿外側,深入半寸。“該死!”韓進步又開了一槍,將捂住褲襠後退的那名小鬼子擊斃。然後彎下腰,迅速將刺刀拔離張鬆齡的大腿。
“沒事兒,繼續向前壓。小鬼子沒幾個人了!”張鬆齡跺了跺腳,感覺到傷口處火燒火燎的疼痛,卻沒感覺出大腿有任何不受指揮的跡象。丟下砍捲了刃的大刀,彎腰抄起原本屬於陳秋生那柄。
“用這個!”韓進步將另外一把壓滿了子彈的盒子炮塞給他,然後搶先一步衝向了敵人,“小鬼子,爺爺來拼命了,怕死的趕緊閃開!”
“乒!”“乒!”“乒!”另外一名張鬆齡曾經找張鬆齡寫過平安符的老兵側着身體衝上前,將連長大人擠得貼在戰壕壁上,大聲慘叫。他一邊衝一邊朝小鬼子開火,子彈幾乎貼着韓進步的耳朵在飛。但是韓進步卻根本沒提出任何抗議,只管一手持刀,一手持槍,繼續奮力前衝,如入無人之境
“弟兄們,殺鬼子啊!”又是兩名老兵舉着大刀片子,從張鬆齡身邊硬擠了過去,根本不不給他重新站穩身形的機會。
鬼子們迅速趕過來反擊,十幾支刺刀排成兩條擁擠的雙曲線,亮得分外扎眼。特務團一營二連二排的老兵們則迎着鬼子的刺刀衝過去,或者用大刀劈,或者用盒子炮打。捨生忘死,如醉如癡。
“醉臥沙場君莫笑!”張鬆齡突然狂吟了一句,雖然周圍沒有任何人聽得懂。單手舉着盒子炮,另外一隻手用大刀當柺棍支撐身體,他繼續蹣跚着向前走。在敵我雙方膠着點,追上自家弟兄,從弟兄們肩膀上將盒子炮探過去,打碎鬼子的頭顱。
“殺鬼子!”韓進步手中的盒子炮又打空了,被他用力砸在了一名鬼子的鼻樑骨上。大刀緊隨着盒子炮而至,砍斷小鬼子的胸骨,將其開腸破肚。
“殺鬼子!”他身前身後的弟兄們,也舉起大刀,奮力前衝。砍下一個又一個鬼子的狗頭。
有具鬼子兵的屍體絆了韓進步一下,將他拌得步履蹣跚。另外兩名鬼子兵側着身子將刺刀捅過來,正中他的胸口。他的身體僵了僵,高舉着大刀繼續前衝。推着兩個小鬼子不斷後退。鬼子的隊伍被擠成了一個疙瘩,韓進步身後的兩個老兵將盒子炮從他的肩膀上探過去,衝着人肉疙瘩猛掃。
“乒!”“乒!”“乒!”……,聽到熟悉的射擊聲,韓進步微笑着閉上了雙眼。他一直都很怕死,怕死到每回上戰場前,都要弄一根女人的騎馬布藏在懷裡辟邪。但是,在真正面對鬼子的刺刀之時,他卻沒有退縮絲毫!
韓進步,河北薊縣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排長。出生年月不詳,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於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