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晳子兄。”我笑了笑,而後先是對袁克定道了一句“太子殿下。”而後纔對楊度說道:“晳子兄啊,如此殊榮,蔡鍔怎麼擔得起啊;再者說,晳子兄還不知道我的毛病嗎?我現在那裡是什麼年輕志士,不過就是一個病人罷了。現在啊,蔡鍔是上不得馬拿不起槍了,就我這一個毛病,就要了我的命了。”
楊度見我如此,心知我的意思,也不好在說什麼,只能無奈的乾笑,一番寒暄之後,我等數人乘上了開赴北、京的專列。到了北、京,出現在我的眼前的,果不出我所料,都是之前北洋政府的一些內閣將領。
當然了,現在他們都是洪憲帝國大臣、官員了。這其中我看到了一個熟人,那邊是張鳳翽,翔初兄。我上前與其搭話道:“翔初兄,許久未見了。”“許久未見。”張鳳翽朝我拱了拱手,滿眼中盡是鄙夷的神色。
雖然張鳳翽如此對我,但是我想我還是能夠理解的他的,雖然他肩膀上的將星又加了一顆,胸前也佩戴了嘉禾勳章,但是實際上,我從他的容貌中就能夠知道,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帶給他的並不是榮譽,反而是一種恥辱。
而最能夠折磨他的,便是他的無力,他與我不同,我或許現在還在抗爭,亦或者到了雲南之後,我還能夠大有作爲,但是張鳳翽不同,他孤身一人,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光桿司令,他手下並沒有自己的嫡系部隊。
“你這是什麼話啊。”袁克定瞟了我一眼,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不過隨即他便也點了點頭,表示對我的理解,而後還拿我開啓了玩笑說:“鬆坡啊,怕不是你這毛病讓你不能去吃酒,或許是有別的什麼更誘、人的等着你那把?啊?哈哈哈哈。”
見袁克定如此,我不由的乾笑了兩聲,正當我要說話的時候,突然地,袁克定面色一變,而後又對我開口道:“鬆坡啊,你看看,這頓酒宴啊,可是父親準備的,你要是不去,實在是……這樣吧,咱們先去,到時候讓廚子給你做一些你能吃得,酒喝不喝都行啊, 可要是你這個主人公都不在,大家還有誰能夠坐在那喝的下去那?是不是。”
“是啊,鬆坡啊,你就聽太子的話吧,你這一走又是二十來天啊,大家都非常想念你啊,而這近來事情越來越多,大家精神緊張的也夠了,正好藉着你這次回來,讓大家放鬆放鬆,登基大典的日子馬上就到了,今天之後啊,大家還有的忙那,所以啊,你就不要推脫了,來來,走,你和我同車。”楊度一面幫腔,一面拉着我就往他的車上走。
而袁克定卻說:“晳子,還是讓鬆坡與我同乘吧。”而後,也不等楊度在說什麼,袁克定連拉帶拽的算是把我弄上了他的車。酒宴安排在一家裝修豪華的淮揚菜的飯莊子裡,據說這家店的廚子,頭竈二竈都是原來宮裡的御廚。
我知道,其實此時臺上唱戲的老闆已經煩的不行了,但是藝人嗎,畏懼我們這羣人的身份,即便是再厭惡,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硬着頭皮的算是唱完了全本的紅腫烈馬。本來我想着,是不是聽完了戲我就能回去休息休息了。
但是萬沒想到,還不等我說話,楊度竟然對我說:“鬆坡啊,你看,你這去日本,也不知道去沒去士官學校看看,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咱們求學時候的事了,今天啊,正好大家都盡興了,這樣,我看咱倆就找一找當年在日本時候的感覺,你啊,今天也就別去雲吉班了,我知道你念着鳳仙姑娘,但是也不差這一天了,這樣,今天你就,你就和我回去,咱們就像當年時候那樣,一起在地上打地鋪,好不好?”
“我……”其實我是想說我沒打算去雲吉班的,但是我這纔剛開口,就被楊度攔住了,他一面擺着手,一面就直接的把我拽到了他的車上,我的副官是一直隨同的,他見我被楊度拉上了車,連忙跟上兩步,對我問道:“將軍,你今天要去楊大人家?那我……”
其實忠誠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因爲無法準確的定義,到底什麼是忠誠那?而且忠誠又分別了好多種,而且每一種到最後的結局還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我說,陳敏麟與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轉變。
所有的轉變都是圍繞着這兩字變化的。陳敏麟見我如此,不由得也笑了,當然了他笑的很苦澀,雖然我沒有拿他玩笑,但是他也應該能夠明白我話語中的含義,不過笑過之後,陳敏麟一改了之前的神情。
正色的對我道:“將軍,您還不知道吧?”“什麼?”我對陳敏麟道:“說清楚一點。”陳敏麟點點頭,而後說出了他昨天所收集到的一些關於我的問題,當然了,實際上看起來那些問題與我無關,但是實際上,我明白,其實那一切都是針對我的。
“啊?”我這話一說完,不但是袁世凱,就是楊度都被我這話弄得一怔,兩個人面面相視,頗爲有趣,不過隨即二人便釋然了,楊度開口道:“陛下,您看看,鬆坡這一趟去日本啊,病情雖然沒有好轉,但是他終於明白了,到底是誰對他最好,陛下啊,這也算是您這麼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費啊。”
“是啊。”袁世凱感嘆了一聲,道:“鬆坡啊,你要是早能夠這樣啊,哎。不說了,不說了。現在想明白了,就很好了。”我笑了,對袁世凱道:“其實陛下,這一趟我去日本啊,讓我真正發生轉變的,還是因爲孫文。”
“什麼?”“陛下,這一次我確實在日本得到了不少孫文的幫助,但是說起來我要通過哪些幫助瞭解到了不少關於孫文這個人的是一些事情,他是一個幫會出身的人,但是身上卻沒有江湖氣,而且他之前做大總統時候的一些做法我也知道,其實真的說起來,這就像您當年說的那樣,孫文這個人,有能力,但是卻不適合治國。而且我兩次去日本,我也看清楚了,確實君主立憲制的國家是有他的好處的,之前的清王朝的敗落,是因爲那是一言堂,而這個君主立憲制卻不是,還是存在參議院、衆議院等等一些機構的,這樣一來的話,就能有效的控制國家的動向,其實說起來,真的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這一番話,說的動情動意,而看袁世凱的狀態,他應該或多或少的也會被我這一番話有所左右他的思想吧;我說完之後,袁世凱搖着頭,笑着對我道:“鬆坡啊,人啊,真是的需要經歷啊,你看看,你這一趟出去,雖然千難萬險,但是至少你明白了我的苦心,這就足夠了,足夠了!”
我搖了搖頭,也裝出一副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道:“其實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但是我這麼說也是有所根據的,您知道的,我的老母親還是我的妻子兒子,都在雲南,我免不了要發幾封電報詢問一下他們的情況,可是,哎,其實這都是很久之前就開始的問題了,我每次發到雲南的電報,總是得不到回信啊,上一次要不是我的副官回雲南去給我買藥,怕是我還不知道我的那些電報都被唐繼堯給扣下了。而且不單單是我的電報,就是我夫人給我發來的電報一律也都被他扣下來了。”
我這番話,透露出兩個信息,第一,就是現在唐繼堯對我的態度改變了,我們兩個再也不是當年重九起義時的那副樣子了,而第二個信息就是我想要告訴袁世凱,雖然現在情況是這樣的,但是我蔡鍔,在雲南,在滇軍中還是有很多忠於我的人的,不然的話,我也不能夠在陳敏麟回了一趟雲南之後,就得道這樣的信息。
果不其然,袁世凱聽完我的話之後,不由得眉頭皺在了一起,楊度想要說些什麼,也直接被袁世凱擺手打斷了,我們三個人之間又陷入到了沉默,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這樣的話題之後,總是要伴隨着沉默。
許久,袁世凱開口了,他對我說:“鬆坡啊,這樣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你剛剛說的那些個事啊,只限於咱們三個人知道,對誰也不要說,我在好好的想一想,然後到時候我會讓晳子和你聯繫的,這件事事關重大,而且關乎到京畿防務的問題,所以我還是要慎重一些的,鬆坡三天之內,我給你一個準確的消息。”
這句話就是逐客令,而我和楊度也都就此離開了大總統府。在離開了大總統府之後,楊度問我說:“鬆坡啊,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啊?要是沒什麼事,我看你還是到我的籌安會去看看,這麼久了,你好像還沒進去過吧?”
我搖了搖頭,道:“今天就不去了,我先回家換換衣服,然後我去雲吉班看看,許久沒見小鳳仙了,還真是挺想她的。”楊度一聽我要去找小鳳仙,他的面色不由的變了變,我當然是注意到了。
我便直接的開口對他問道:“怎麼?晳子兄,怎麼我一提小鳳仙,你這臉色都變了?難不成是你和她之間……哈哈哈。晳子兄啊,不和你多說了,對了,我看你好像也沒什麼事,正好,你送我一程,送我一程。”
說着,我拉着楊度就要上他的專車,而楊度這一次確實真的爲難了起來,他一面推諉着,一面對我道:“鬆坡啊,要我說啊,你現在還是別去雲吉班了,你看看,要不你還是先和我去籌安會吧,我正好那邊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
這一次,我不在掩飾了,我直接對楊度問道:“晳子兄,昨天我就看出來你有些不對,這怎麼我現在要去雲吉班都不行了?昨天我就被你拉着在你家住了一夜,我就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晳子兄啊,你我是什麼關係?到底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小鳳仙出了什麼事情?”
шшш ¸ттκan ¸¢O 見我如此,楊度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纔對我說了實話,果不其然,小鳳仙就如同陳敏麟說的那樣,被雷振春請到了警察公署的監獄去喝茶,當然了,雖然她被帶到了監獄,但是雷振春倒也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他並沒有過度的難爲小鳳仙,當然了,懲罰一下,還是有的,無非就是少吃少喝的而已,這樣我想還算是我能夠接受的,當然了,我雖然實際上能夠接受,可是我還是要表現出一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的模樣。
楊度的話,纔剛剛說完,我便直接的一腳踹在了他的車門上,這一下子發出的聲音,讓守衛以及楊度的司機都是笑了一大跳。楊度自然也是沒想到我竟然會如此失態!“媽、的!”這是我第一次當着楊度的面破口大罵。
“雷振春這個王八蛋,他這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衝我來,動我的女人幹什麼!好啊,他平時不是總說如何如何嗎,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罵着,我就直接闖進了大總統府。
假如這一次入城的不是王文華率領的護國黔軍部,而是蔡鍔或者是李烈鈞的部隊的話,那麼即使不對城內以及相鄰之地進行一番燒殺搶掠,可總是還是要搶一些錢財糧餉的,保不準也會有下面軍官去刮一刮地皮。這倒不是護國軍軍紀不嚴,實在是因爲護國軍太窮了,袁世凱斷了雲南的救助,就等同於截斷了護國軍唯一的財路來源,說起來,就在護國軍大舉進軍之前,糾集部隊的時候,這個糧餉的問題就成了蔡鍔衆人的第一難題。
說起來,當時蔡鍔提議進兵且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後,他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糧餉的問題,糧食的問題還好解決,昆明城內以及雲南各地尚且能夠暫時支持軍隊的開銷,可是這個軍餉的問題,確實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當時蔡鍔三路護國軍進兵時,他們的第一份軍餉來源是雲南百姓自願捐助的,而之後進軍開始,就要發第二份軍餉了,這個時候,蔡鍔衆人的手裡連一個大子也沒有,蔡鍔發電唐繼堯,想讓唐繼堯衝雲南分撥一批大洋作爲他的軍餉,可是卻沒想到,他的這份通電遭到了唐繼堯的拒絕。
唐繼堯發電稱,雲南財政已入不敷出,如兄需軍餉之財產,弟無能爲力爾,然卻有滇土數噸,兄可以此爲軍餉乎?意思就是說,唐繼堯告訴蔡鍔雲南的財政已經入不敷出了,如果你需要軍餉的話,我這裡實在是沒有錢,無能爲力啊,但是我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這裡有不少的滇土,也就是大煙土,因爲是雲南出產的大煙土,所以也稱爲滇土或者是雲土。唐繼堯的意思是詢問蔡鍔能不能讓他就用這些雲土作爲軍餉。
看起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因爲北洋將領無論是哪一個,對於煙土這個問題,都是從來不會縱容的,只要是有販賣煙土之人,亦或者是倒售經營煙館、煙土之人,都會被加之以峻法。可以說,沒有哪一個將領或者是軍閥允許自己的治下出現大煙氾濫的情況,而且他們也絕不希望自己的軍隊中,盛行吸食大煙的風氣。
但是說來也有趣,這些將領、軍閥、巡閱使等人,雖然對下面禁菸頗爲嚴峻,可是他們自己卻還用這些被他們所厭惡的東西,到處的倒賣,來換取自己的軍餉與財產,也可以理解爲要是普通的百姓商人經營煙土的話,那麼就要被抓起來嚴重的還會被槍斃,但是執、政者卻可以販售煙土,當然了,他們的煙土也不會賣到自己的治下,只會向其他的省份出售,這樣一來就又形成了一個更爲有趣的情景。
就是雖然各地的將軍們都在竭盡全力的以嚴苛的峻法來整治自己地盤上的大煙問題,可是縱然他們這麼賣力,卻還是無法根治自己治下大煙猖獗的情況,趣場景嗎?雖然每一個地方都在治煙,可是每一個地方又都是大煙橫行。就說唐繼堯這一次,他不就是想要用大煙土來維持蔡鍔護國軍的軍餉嗎?其實實際上,唐繼堯的通電中並沒有說實話,當然了也不完全是假話。唐繼堯說雲南有數噸的大煙土,希望蔡鍔能夠以此來作爲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