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是很有韌性的民族,一旦認準了一個方向,不撞南牆不回頭,甚至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知道悔改。
他們已經盯上了奉天的金融,就不想放棄,正金銀行如此,換成了朝鮮銀行也是如此。老張聽到日本人提起之後,頓時有些撓頭。
“勝田先生,官銀號已經交給了奉天實業團,這個奉天政府不好管了啊!”
“張桑,我們已經瞭解過了,當初段芝貴先生答應給予實業團的只是臨時管理權。”勝田中道笑着說道:“只是管理權,而不是所屬權,而且還是暫時,我認爲將這種權力交給朝鮮銀行會更好。我們實力雄厚,經驗豐富,而且願意爲奉天的繁榮做出努力。”
勝田中道說的十分誠懇,彷彿就是真的一般,老張不住的暗罵,日本人就是虛僞,明明想把奉天生吞活咽,還說成爲了奉天好,簡直是無恥之尤。
“勝田先生,張某一介武夫,對於這些經濟的上的事情也不清楚,先把實業團的負責人叫過來,咱們一起商量。”
“很好,我相信奉天方面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老張讓人去找張廷蘭,這時候失田又說道:“張桑,帝國政府對於您擔任奉天都督,是十分高興的,前段時間出現了不愉快的事情,我認爲奉天必須加強治安工作。”
老張點頭稱是:“您放心,我已經組織了大規模的剿匪行動,已經展開了嚴厲的打擊行動,一定盡全力保證地方安寧。”
“張桑,我們當然相信您的能力,不過我認爲要想消滅匪徒。就離不開中日雙方的合作,我想向您推薦一個人,負責我們之間的交流。”
老張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日本說的好聽,不還是想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麼,然後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張作霖有心拒絕,不過也知道有些不好辦。
這次日本人來找自己,打着解決劫車案的旗號,這些要求肯定已經得到了北京方面的首肯。日本人等於是拿到了尚方寶劍,貿然拒絕,只會給日本人繼續挑事的藉口。
而且張作霖也希望儘快把劫車案解決了,肩頭的壓力也能減輕一點,至於日本人能安插人手。自己也能想辦法防着,到時候就看誰更高明瞭。
“我是求賢若渴啊。不知道日本方面推薦的是哪位大才啊?”
失田一看張作霖這麼痛快的答應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是於衝漢先生,擔任過遼陽知州,還負責了外交事務,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外交人才。”
奉天主要官員的履歷都在老張心裡頭裝着,這個於衝漢早年留學日本,在日俄戰爭的時候。他充當日本人的翻譯,還幫着日本人蒐集情報,戰後得到了天皇授予的二等寶瑞勳章,後來經過日本人的推薦。進入了官場,一路高升。
很顯然於衝漢就是日本人靜心培養出來的,打入中國官場內部的親日派。張作霖並不知道,這個於衝漢以後會一直給日本人辦事,在九一八事變之後,和他的兒子都成了可恥的漢奸。
從於衝漢身上就可以看出,日本人爲了奪取東三省,費了多少的心思,不知道收買拉攏了多少人。
老張低頭想了想,然後說道:“既然失田先生推薦,那就讓於先生出任我的外交顧問吧,專門負責中日之間的交涉。”
正在說話的時候,張廷蘭也趕了過來,勝田中道一看對方是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眼神之中就閃過一絲輕蔑,很快就掩飾過去了。但是張廷蘭還是捕捉到了,勝田這個傢伙看起來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但是骨子裡還是日本人的虛驕自大,禮貌不過是一個面具而已。
“奉天金融市場波動很大,爲了保證日本的利益,我方建議合辦官銀號,這樣對於雙方都有好處,不知道實業團有什麼意見?”
張廷蘭清楚,日本人賊心不死,他們絕對不會坐視奉票一統江湖的,明槍暗箭一點不會少,因此張廷蘭也早有準備。
“勝田先生,您不妨說說具體的想法,一切都好商量。”
勝田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比起那些老油條好對付多了,他笑着說道:“奉天官銀號實力薄弱,管理落後,根本不能承擔應有的職能,因此我建議由朝鮮銀行注資三百萬日元,佔官銀號百分之六十股份,以後官銀號的一切經營活動都由日本方面進行指導,風險也有我們承擔。”
最初勝田只是想借助貸款控制官銀號發行貨幣,結果一見張廷蘭年輕,他就把價碼提了上來,直接要控股權了,把小鬼子的貪婪完美詮釋出來。
“勝田先生,這樣不好吧。”老張在一旁開口了:“你剛剛還說只是提供儲備金,怎麼現在就變成入股了,發行貨幣的權力只能由奉天政府管理,不能交出去。”
“張桑,既然不能交出去,爲什麼實業團能夠經營官銀號呢?”總領事失田冷笑着說道:“既然實業團能管理,就證明這只是普通的商業項目,沒有什麼特殊的,日本方面同樣能夠參加,不然就是商業歧視。”
失田繼續恫嚇道:“如果這個問題談不攏,劫車案就不能草草結束,日本方面還要繼續追究責任人。”
歷來中日之間衝突都是十分棘手的,日本人態度蠻橫,而且貪得無厭,北洋政府往往只能採取拖延的戰術,儘可能的把條件壓低。劫車案致使一箇中隊的日本兵喪命,雖然兇手被認定是俄國人,但是日本人也不想輕易放過民國政府,除了賠禮道歉之外,還要擴大在東北的權力。
其實就是將二十一條部分內容變相落實下去,比如增加駐軍,比如任用親日官員,比如控制金融。袁世凱現在焦頭爛額,自然扛不住日本人的勒索,只能默許了這些無理要求。
“失田先生,你這話前後矛盾啊,剛纔你還說官銀號是普通的商業項目,現在又和劫車案綁在了一起,這未免有些不講道理啊。”
“張桑,您是聰明人,怎麼定性官銀號,全看需要。如果奉天政府堅持掌控貨幣發行的權力,那我們就只能把這項權力剝奪。如果你們只當成普通的商業行爲,我們就用商業的方式談判,勝田先生的條件已經十分優厚了,希望你們不要拒絕。”
失田擺出了一套無賴的作風。張作霖心中怒火直往上衝,這幫小鬼子簡直太蠻橫無理。一旁的張廷蘭一看老張要發作。他立刻笑着說道:“我看還是用商業的方式來談。可以朝鮮銀行入股官銀號,我們樂見其成。”
“我也認爲這是一個明智的想法。”勝田笑着說道:“實際上我已經很段芝貴先生談過了,就在他回北京之前,答應將官銀號出售給朝鮮銀行,而且我已經預付了二百萬元,我想這個時候。段芝貴先生正在列車上數錢呢!”
勝田一臉陰笑的看着張廷蘭,這個傢伙早就吃定了奉天,他們憑着勢力直接壓迫,再加上段芝貴這麼個豬隊友。將官銀號早早出賣了,想要保住官銀號麼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勝田先生,官銀號的價值不只二百萬吧?” www▪тt kǎn▪¢〇
“那只是預付的價錢,另外我再付出一百萬,獲得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這個價錢已經十分公道了,我建議你們還是不要考慮了。”
勝田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張廷蘭低着頭思考了半晌,然後苦笑着說道:“既然控股權都落在了日本方面的手裡,百分之六十和百分之一百沒有什麼區別了。”
“一點錯都沒有,其實張將軍,鄙人建議你們將官銀號直接交給我們,然後需要多少錢,都可以向我們貸款,絕對是別人享受不到的優惠。
老張默不作聲,張廷蘭想了想,又問道:“如果我們答應了這個要求,是不是意味着劫車案的問題永遠結束了。”
失田點點頭:“只要將官銀號交出了,我們帝國政府就當以前的不快都沒發生過。”
“好,我答應你們了,官銀號全部出售給你們,咱們現在就能簽訂協議。”
張廷蘭痛痛快快的答應了日本人的要求,失田反倒有些錯愕,以往和張作霖打交道都非常彆扭,這個土匪頭子十足的狡猾,他們早就做好了進行艱苦談判的準備,哪知道竟然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了,絕對有些始料未及。
勝田也有些意外,不過既然對方同意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別的也不管了,因此迅速草簽了一份協議,朝鮮銀行再出二百五十萬日元,買下官銀號所有股份,協議簽訂之後,勝田就迫不及待的去接收官銀號。
看着勝田興沖沖的離開,張廷蘭和張作霖一改剛纔的失落,都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廷蘭,還是你夠機靈,知道這幫傢伙沒安好心。”老張十分感慨的說道:“要不是提前有所準備,只怕這次就真的措手不及了。”
剛纔張廷蘭和張作霖自然都是在演戲,就算打死他們,也不會把貨幣官銀號輕輕鬆鬆賣出去,之所以能賣,就是因爲最有價值的東西已經早就轉移了。
勝田並不知道這些,他興沖沖的接收官銀號,從朝鮮銀行調來了大批的專業人手,負責清查賬目,保證官銀號的正常運作。
剛到奉天,他就順利成爲了奉天的金融之王,這樣勝田興奮不已。那些武夫只知道靠着拳頭搶奪,不過那樣效率太低了,只有印鈔票纔是最賺錢的,一張薄薄的紙,想有多少價值,就有多少價值。
然後就能把中國豐富的資源變成日本的,而更爲奇妙的是中國政府還會因此揹負鉅額的債務,成爲日本人手上的傀儡,慢慢的東三省就是日本實際上的殖民地,他們可以爲所欲爲。
正在勝田興奮莫名的時候,突然有幾個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他們將一份文件放在了勝田的面前。勝田打開一看,才短短的幾行字,就讓他承受不了,臉色就變得通紅,鼻孔之中喘着粗氣,就好像發了瘋的公牛一般,猛地一擡腳,將眼前的硬木茶几踢飛。
大聲叫嚷:“八嘎,竟敢欺騙帝國政府,卑劣的支那人,我要撕碎了你們!”
就在勝田暴跳如雷的時候,距離奉天火車站不遠處,一家新的銀行正式揭牌開業,奉天銀行誕生了,從今後這家銀行將接替官銀號的只能,負責貨幣的發行,而且這家銀行還是純粹的私人銀行,最大的老闆就是張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