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取過狗寶,轉身遞給了葛瑜兒。
狗寶形狀稍顯圓狀,色澤灰白,表面斑紋迸裂無數,內中隱約有着一縷尚未散開的血光,猶自流轉。
但凡狗類,十頭之中,多半是有一頭生有狗寶,只是常人不識,大多遺棄。
狗寶多生於病狗體內,久病成寶,而往往活得越長的老狗,越是容易生得狗寶。
此物對於犬類而言,本是病物,但是對於這頭金毛大狗而言,修行至今,已經與自身血脈相連,即便談不上本命至寶,卻也有了幾分本命的意味。
於是這狗寶……便成了它用以對敵的依仗,威能亦是不小,只是輕輕一擦,便能讓岩石粉碎。
尋常狗寶在醫師眼中,已是難得的寶貝。而如今這頭出自於金毛大狗的狗寶,放在修道人眼中,也是頗爲難得,無論是煉器,還是用以入藥,都是非凡。
但從材質來看,此物以藥效爲重,還是以入藥爲佳。
最能發揮其效用的,自是煉丹之術。
葛瑜兒緩緩從地上起來,手上沾滿了灰塵,衣裙也滿是塵埃,卻無力再用真氣震開這些塵灰,她也未有在意,輕輕起身。
儘管滿身塵埃,但面貌清麗,氣質依然未改,神色仍然不變。
此刻她便如同仙子落入凡塵之中,謫落塵世,仍是仙子。
葛瑜兒輕拍雙手塵灰,然後躬身,雙手往前接過,低聲道:“多謝先生出手救得小瑜性命。”
頓了頓,她擡起頭來,臉上掛着一縷失落之色,“原以爲憑藉兩道星光符,引動星斗天河劍,足以勝過這頭金毛大狗。想來還是我天真了些……鬥法之時,變數無窮,我雖有依仗,它也同樣是有依仗,且道行高於我,便是極大的優勢。”
“這次,便算是教訓了。”
“好在先生救命,使得我還有下次可言。”
她深吸口氣,清去心內那些低落遺憾,露出個笑意,溫柔可人,“我會努力的。”
“漫漫修道路,終究是要許多信念。”清原點頭微笑道:“你心境甚好,天賦極佳,當年我教你認字時,也知你悟性甚高,想來日後,前途無量。今後正是要如眼前一樣,不論遇上什麼挫折,都要重新站起,而不能就此倒下……”
葛瑜兒施一禮,道:“謝先生教導。”
“當年在黎村時,你還須先生教導,如今走過這方天地,自有心底一番道理,先生也只能稍微給你一些點撥罷了。”清原頓了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偏頭看向那金毛大狗,說道:“其實你這次也不見得敗了……我觀你所學道法,與星辰有所關聯,此時仍在白晝,星光被掩住,倘如換在夜間,這頭金毛大狗便會死在你那一劍之下,勝負自也不同。”
“鬥法之時,天時地利俱是極大的變數,你這次是錯看了天時。”
說到這兒,清原含笑道:“另外,也少了幾分運道。”
“運道?”葛瑜兒怔了怔。
“因爲它比你想的,稍強兩分。”
清原說道:“你原以爲它當初被水源道長所傷,如今本領大不如前,實際上,它那狗寶早年汲取它的血氣,如今已能反哺本身,比當年更勝……它這修爲實則已經算是在三重天的上層之列。”
“這……”葛瑜兒露出訝然之色。
“你比你想象中,要強大了幾分。”
清原從先前的星光來看,已經可以看出,葛瑜兒身上所學道法,必然傳自於仙家道統。
雖說必然是不如守正道門這等道祖的傳承,但是上界仙家的傳承,便是人世所罕見的仙法,亦是超脫世俗的絕頂功法,非同尋常。
葛瑜兒正是有了這仙家功法,才能盡展一身天賦。
可即便是有仙家功法及星斗天河劍,能夠做到這般地步,也是極爲難得,足見奇才。
……
“你……”
謝璟雯手中已經鬆開了斷劍,看着眼前一指戳死了那頭猛獸的年輕人,長大了口,愕然到了極點。
“怎麼?”
清原略微偏頭,視線落在葛瑜兒肩膀上方,看見了她身後的謝璟雯,於是展露笑意,道:“見了師父,還不行禮。”
“哈?”謝璟雯呆了一呆,然後便用十分僵硬的動作,在滿面呆滯的神色下,怔怔地行了一禮,直到行禮過後,她才猛地回過神來,然後臉紅到了極點。
清原見狀,啞然失笑。
“這是先生徒兒?”葛瑜兒驚訝道。
“何止是我?”清原笑道:“這丫頭本是南樑中人,經我引薦,拜入昔年欽天監的一脈末微傳承之下,後來經那一點香火情分,已經拜入明源道觀。如今她該是水源道長的弟子……”
“水源道長的弟子?”葛瑜兒上下打量了謝璟雯一眼,似是頗爲吃驚,但這些驚訝片刻後便收斂了去,然後便見她朝着謝璟雯點頭道:“我姓葛,名葛瑜兒,我爺爺與明源道觀有舊,當年我也曾隨着先生一起在明源道觀住過幾日的,細說來,我們也算是有些淵源。”
謝璟雯這才被驚醒過來,腦袋裡猶有幾分迷茫。
救了她的,是一向被她用來當作闖禍時報出名去的便宜師父?
而這位姑娘,與便宜師父也是認得的?
“先生。”葛瑜兒朝着謝璟雯笑了笑,旋即看向清原,躬身道:“小瑜原是要取狗寶回去給姑姑煉丹,得以修行再進一步,然而適才爭鬥,稍有得益,眼下正該閉關修行。”
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許歉意及失落。
“不要緊的。”
清原讚賞道:“一場爭鬥,得以領悟,你悟性果真極高。如若能夠以此凝就法意,想來要更好許多。”
說罷,他看向如夢初醒般的謝璟雯,略微搖頭,道:“倒是你,這一身修行,本末倒置,亂得一塌糊塗,莫非水源道長不曾教導過你?”
謝璟雯聽他這一番話,不禁低下頭,彷彿做錯了什麼事情,幾乎要把腦袋低到地上去。
接着,她似乎想起什麼來,於是擡起頭。
不對呀,謝姑娘我又不是他的徒弟,即便修道不成氣候,爲什麼要在他面前慚愧?
另外,他怎麼自稱師父?
“你……”
謝璟雯狐疑道:“你是不是早就來了?”
早就來了,於是見本姑娘出醜,卻在一邊袖手旁觀,欣賞好戲?
她眼中神色變得十分古怪,還有些凜冽。
清原平靜道:“及時趕到。”
他掃了身後那金毛大狗一眼。
確實是及時趕到,打殺了這頭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