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青龍關的叛軍頓時亂做一團,混天綾一拍,就是滿地血泥。
早在穿雲關集合的伏兵以梟騎爲首,組建成一支機動性極高的大規模騎軍。
將近一萬的重騎,宛如一把不可阻擋的尖刀,直接鑿穿了敵軍的陣型。
就像永無止盡的海浪般,一支又一支的騎兵將叛軍分割成了無數塊。
他們懷揣着憤怒衝殺,根本沒有俘虜敵人的想法,只求奮勇殺敵,讓大祝快些醒來。
青龍關下,姬武發出痛苦的嘶吼,一刀向哪吒劈去。
“鏘!”
只見哪吒手腕上的金鐲暴漲,化作乾坤圈,直接彈飛了大刀。
姬武再有大巫精血,他也不是修行者,更何況他的敵人是哪吒,被多寶精心教導,覺醒了靈珠本源的哪吒。
“逆賊!”
哪吒眼中充斥着嗜血的光芒,拔出刺穿姬武胸膛的火尖槍後,又刺向其脖頸。
姬武自被改造身體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體內的血液沸騰,不會遁術的他用力蹬腿,拖着重傷的身軀往後飛去。
數不清的西岐士兵,被他後退的舉動砸成了血肉飛雨。
姜子牙遁回尚且完好的軍陣中,神色凝重。
這二十萬,已經交代在這裡了。
青龍關是必須要打的,否則前線的壓力會很大。
來之前,姜子牙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攻打青龍關一定會遭到敵人的伏擊。
他的計劃是,用帶着的攻城器械,以及士兵的性命不計代價的攻城,只要青龍關一破,殷商軍隊只能分兵前往南方。
但變數實在是太多了。
姬武被張桂芳一嗓子吼散了三魂七魄,外加無懼業債的哪吒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伏兵他還有辦法對付,但人擋殺人的哪吒他拿什麼擋?
“只能放棄了。”
姜子牙內心輕嘆不已,開始指揮突圍。
他只是分身在此處而已,吃了幾粒廣成子給的丹藥,成功突破到天仙境界,煉了不少分身指揮軍隊。
雖然此戰必敗,但樣子他還是要做一做的,否則姬昌會懷疑他和其他修行者一樣,不把凡人的命當命。
君臣有隔閡,這場仗就不用打了。
青龍關下,姬武面對哪吒可以說毫無反抗之力,他的一切攻擊對哪吒來說不痛不癢。
幾個回合後,他被乾坤圈砸得頭暈目眩,便是經由大巫精血強化過的體魄,也快撐不下去。
正要逃命時,哪吒心意一動,殺得叛軍血流成河的混天綾衝向姬武,眨眼間便將他困成糉子。
“嗡——”
哪吒沒說任何廢話,獰笑着將火尖槍對準姬武猛地擲出,緊接着雙手結印。
只見無數道虛影在火尖槍四周涌現。
下一刻,這把被白藥隨便取了一個名字的先天靈寶,分解成無數道鋒利的碎刃,盤旋成巨大的鐵龍捲籠罩了姬武。
這便是屠龍滅妖火尖槍自帶的能力——千刀萬剮。
“啊!!!”
姬武的肉身頓時出現數不清的血口,幾個呼吸後,他的渾身血肉被碎刃颳得一乾二淨,只剩一具白骨,都被攪成了渣子。
哪吒操控着鐵龍捲,開始朝叛軍碾壓而去。
剎那間,漫天的血肉飛舞,鐵龍捲變成了血龍捲。
哪吒越殺越起興,就像在陳塘關攪動九灣河般,提着混天綾肆意殺戮。
忽然,他看到了在亂軍之中廝殺的姬發,心中的理智讓他解除了火尖槍的千刀萬剮形態。
雙方軍隊已經混戰成一團,青龍關的守軍在張桂芳的帶領下殺出關城,與穿雲關方向趕來的騎兵前後夾擊,誓要將二十萬叛軍全部留在這裡。
哪吒再不收手,友軍也會被他重創。
白藥和孔宣站在青龍關上空,觀看戰場情況。
沖天的業力,便是孔宣也不想沾上。
“嘖嘖,天生的殺神。”
孔宣神識掃過哪吒,笑道:
“你收他做義子就是爲了等今天?讓闡教弟子去打闡教?”
“有這個原因,但我一直挺喜歡哪吒的。”
白藥凝視着衝入敵陣屠戮叛軍的哪吒輕聲道。
“哦?”孔宣笑問道:“我還以爲你喜歡的是銀燭枝那種乖巧可愛的,這小子天天闖禍,像個混世魔王你也喜歡?爲何?”
白藥面色平靜,他小時候最愛看的就是哪吒傳奇,小哪吒自盡的時候他還站在電視機前哭得不行。
最開始他接觸哪吒,並不是想將他作爲對付闡教的棋子,而是想嘗試改變哪吒的命運。
現在,他撫平了童年的遺憾,哪吒不必刮盡血肉墜於滄海,更不會被李靖用玲瓏塔永世鎮壓。
擁有蓮花化身的哪吒,是死物,被封爲三壇海會大神後,徹底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白藥不喜歡這個結局,就像不想看到大商覆滅一樣。
他不喜歡,所以去改,就這麼簡單。
不管哪吒的本性究竟是否嗜血,是否是個天生的殺胚,他所做的,只是爲了彌補自己當年的眼淚罷了。
要是連一個哪吒他都控制不了,談何渡過大劫?
看着在戰場廝殺的同時,還儘自己所能幫助大商士兵的哪吒,他沉默許久,忽然輕笑道:
“蓮花瓣瓣化鋒刃,消我泱泱三千恨。”
蓮花?
孔宣詫異地看了白藥一眼,心想爲什麼要提彌勒?
鋒刃?是準備將彌勒千刀萬剮嗎?
倒是有可能,畢竟彌勒現在是祭品了。
兩人等到正午時,戰場已經平靜。
除了幾個有貴族身份的將領外,幾乎沒有戰俘,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沖天的血腥味便是風也刮不散。
這是第二次西征最開始的戰鬥,大商軍隊需要發泄自己的怒氣。
姜子牙的分身死在亂軍之中,沒帶來杏黃旗,孔宣有些遺憾。
兩人離開了青龍關,啓程前往汜水關。
而全殲二十萬叛軍的大商軍隊,在修整的時候接到了婦好的軍令,除了需要去正面戰場的騎兵,剩餘的傾巢而出,全力進攻楚州,徹底遏制西岐進攻南方的意圖。
…
西岐。
姜子牙在自己的府邸內輕輕睜開眼,神色萬分疲憊。
但他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便立刻出門去找廣成子。
哪吒的出現,不僅代表着青龍關攻不破,還代表着整個楚州都將落入敵人之手。
捏了個遁術,來到一座山谷間,進入了闡教的秘密據點。
廣成子正在打坐。
姜子牙上前行禮,說道:
“大師兄,攻打青龍關的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廣成子微微睜眼,輕聲道:
“是因爲哪吒嗎?”
姜子牙輕輕頷首,說道:
“姬武死於哪吒的槍下,楚州危矣,除非修行者下場,否則沒人能擋住他。”
廣成子沉默片刻,輕道:
“盡人事聽天命吧。”
姬昌的推演已經起不了作用,雲霄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息,祭出了先天八卦盤,紊亂了天地之機。
不僅如此,截教弟子紛紛抵達前線,示意闡教不要妄想下場屠戮凡人。
“大師兄的意思是……等西岐戰敗咱們就撤了?”
姜子牙聽出了廣成子話裡的退意。
誰知道哪吒會參戰?
按照原來的計劃,只需讓姬武去纏住殷商兩位戰神的其中一位,剩餘的軍隊直接攻城就是。
可現在,姬武已死,姬昌的推演失效,徹底失去了主動進攻的機會,全線都得陷入防守。
面對數百萬恨不得將叛賊生吞活剝的軍隊,西岐拿什麼擋?
想要幹出一番功績的姜子牙,不免垂頭喪氣道:
“這姬昌也是固執,別說天道棋盤裡其他小世界的軍隊,連西方的紅毛兵都拒絕了,否則我們也可以全線進攻。”
廣成子聞言,神識一掃,發現姜子牙靈臺蒙塵,心中微微嘆氣。
這纔多久,師弟得道成仙的夢想就變了?
通過丹藥突破至天仙境,第一時間不想着穩固境界,卻去鑽研分身之法,恨不得指揮西岐的所有軍隊。
廣成子沉吟片刻,輕聲道:
“截教戰力全在前線,沒有機會擄回哪吒。”
有人在哪吒身上動了手腳,連太乙真人這個當師父的都聯繫不上哪吒。
現在截教盯着,強行去拿是不可能了。
姜子牙面色凝重道:
“大師兄,伱那裡還有大巫精血嗎?”
廣成子搖頭,沉默不語。 若不是奉了玉虛符命,他何苦還幫助西岐?
本以爲子藥中了釘頭七箭書,一切都會有好轉,沒想到姬昌會突然失去推演能力,而哪吒的出現瞬間打破了雙方戰力的天平。
一個無懼業力,敢親自下場廝殺的強大修行者,對西岐軍隊來說堪稱災難。
就像一切都準備好了一般,殷商直接讓西岐失去了主動進攻的機會,從而獲得了戰場的主動權。
最致命的就是姬昌無法推演,這是西岐唯一能夠抗衡殷商復仇大軍的手段。
“敗局已定。”
廣成子對姜子牙說出這句話時,心裡不禁輕鬆了許多。
姜子牙聞言,只得嘆了口氣。
而廣成子又繼續說道:
“我懷疑子藥根本沒死。”
姜子牙點了點頭,輕聲道:
“一切都像是殷商提前準備好了一樣。”
廣成子拿出一本道經遞給姜子牙,說道:
“你的真身也離開西岐吧,用分身指揮西岐軍隊,若是敗了,閉關默唸此經,趁着劫氣還未至巔峰狀態,恢復靈臺清明。”
姜子牙接過道經,沉默片刻,道:
“真要撤了?”
廣成子頷首道:
“保存我教實力纔是關鍵,沒有必要在這裡耗下去。”
他已經想到一個不違背師尊法旨又能擺脫西岐這個泥潭的辦法。
——帶走姬昌的血脈,去方外再立周室。
輔佐周室,又沒說非要在西岐輔佐。
人族遍佈洪荒,到哪裡立不了國?
到時候離人間遠點不招惹子藥不就行了?
如果繼續待在這裡,等能硬抗聖人法器的元鳳緩過來,一個都逃不了。
他和白藥,一個忌憚元鳳殺過來,一個忌憚闡教會用盤古幡對付元鳳。
廣成子手裡沒有盤古幡,否則他也不至於這麼憋屈。
想通並等姜子牙離去後,他對着崑崙山方向重重磕了個頭,輕聲道:
“望師尊恕罪,弟子愚鈍,只能出此下策,天命已被子藥擾亂,西岐守不住了。”
玉虛宮內,氣息愈發縹緲的元始微微睜眼。
就像通天一樣,他已經徹底擺脫了大劫,成爲了旁觀者。
聽到廣成子的話,元始沉思許久。
不知何時,他喃喃自語道:
“封神大劫,表面封神,實則是天道用天命在阻止人道崛起。”
“阻止不了,便只得放任。”
“周,天命也。現天命已亂,闡周闡周,闡的是亂。”
“所以,我教想要在大劫中保存道統,該順應的不是天命,而是大劫。”
話音剛落,鴻鈞的虛影出現在玉虛宮內。
元始笑了笑,站起來執弟子禮欠身道:
“老師,弟子說的可對?”
鴻鈞的身影模糊的看不清容貌,微微頷首,聲音中帶着些許笑意:
“善。”
元始心意通達,眉眼平靜,輕聲問道:
“老師,大道可有盡頭?”
三清確實是鴻鈞的弟子,成聖後也常年聽他講道。
鴻鈞對他們有成聖大恩。
所以元始這句老師,是發自內心的。
鴻鈞聽到問題,笑道:
“爲師回答不了你,大道要自己走,答案要自己悟。”
他說完,看着元始,說道:
“理念不是一成不變的,闡天理也好,闡大劫也罷,重要的是根據事物的變化去闡不同的理,而不是固執的將自己綁在天命上。”
元始聞言,沉默片刻,說道:
“多謝老師教誨,弟子明白了。”
鴻鈞點了點頭,又道:
“既然你能悟出闡周的真正含義,那便繼續下去吧,走出自己的大道。”
離開前,他告訴元始:
“法寶可以借出去,但只能在適當的時候借。”
元始遲疑道:
“包括盤古幡嗎?若是打碎了洪荒……”
鴻鈞消失在玉虛宮內,只留下一句話在元始耳邊迴盪:
“無事。”
…
汜水關。
清美的雲霄單手託着先天八卦盤站在高空處的一朵彩雲上,一刻不停地攪亂天地之機,使得遠在岐山的姬昌,無論怎麼占卜,都得不到半點結果。
“勞煩仙子了。”
一縷清風飄過,傳來白藥的聲音。
雲霄微微頷首,神色平靜道:
“舉手之勞。”
白藥往關外飛去,片刻後便到達了婦好的大營。
他在大營外的一個山坡上停留,不到一會兒,婦好便來到他身邊。
他問道:
“推進是否順利?”
婦好俯瞰下方的軍營,輕聲道:
“很順利,鄔文化能用肉身撞開敵人的城門,減少了許多損傷。”
白藥頂着敕神榜遮蔽氣息,化出人形,說道:
“上次和你打的那個擁有蠻族力量之人沒在北方,想來已經來到正面戰場了。”
婦好眼中閃過冷意,說道:
“這次定要殺了他。”
“西岐除了死守拖延時間外,已經無力迴天。”
白藥笑道。
他從來沒把西岐放在眼裡過,從他解決了北海叛逆的那一刻起,西岐註定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因爲西岐面對的,是一個將北東南三大諸侯的力量都牢牢握在手中的大商。
按原來的時間線,西岐打個被叛逆耗盡國力的大商都費勁,更何況是如今民心所向的大商?
“可惜了,闡教和截教沒打起來。”
白藥說道。
婦好疑惑道:
“大祝想挑起他們的爭端?”
白藥望着遠方連成一片的軍營,指尖縈繞帶着軍隊煞氣的涼風,輕道:
“他們在北海不斷增兵,和西方教沆瀣一氣,是十足的隱患。”
“但現在他們都是分身出面,想來是要跑了,否則這種局面,他們若是不親自下場,根本改變不了西岐覆滅的結局。”
談話間,前線無數軍隊前赴後繼的攻打敵軍的城池,不知疲倦,只求早日殺到西岐,讓大祝快些醒來。
王族青壯們親自上前線,養尊處優的他們此刻毫不畏懼死亡,率領大商軍隊衝殺,唯有得到婦好的軍令,纔會停下來。
歷史上沒發生過大祝因中詛咒重傷瀕死的事。
所以西岐完全低估了大商軍隊爲了拯救大祝的戰鬥意志。
加上鄔文化這個怪物的攻城速度,叛軍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堅持下去。
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疑惑。
大王明明是天子,爲什麼上天現在不幫忙?
他們不知道的是,昊天已經不敢出現在人間,他的得意法寶,都被孔宣刷了。
而且他還得躲避太一的追殺。
“終於要結束了,”白藥仰望繁星點點的夜空,輕道:“母辛,等剿滅西岐叛逆,你便留在西岐吧,征服那些九州之外的蠻夷部落。”
“嗯,”婦好說完,頓了頓,問道:“大祝,我何時能見到先王?”
她說的,是武丁。
白藥告訴過她先王都被天道封印的事。
原身搭建人骨祭臺,耗盡了國運去入侵天道,獲得了大羅金仙的本源規則。
而天道,也做出了反擊——殺掉他,併入侵神廟,封印了所有先王。
在人道的保護下,原身得以殘留魂魄於世,直到將規則交給了白藥,才魂飛魄散。
所以違反規則的下場,是很慘的。
解封先王,是當下白藥面臨的最困難的一關。
那是規則封印,而不是術法封印。
想要解除,他得入侵天道,臨摹封印的規則,然後根據臨摹來的規則,推演解封先王的方法。
入侵天道,會死的。
“暫時想不到辦法,但只要我能活二十年,應該能夠輕易解封。”
白藥對婦好,畫了個二十年的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