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竹說話間,底下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議論着,而皇上只是冷眼靜靜地聽着,看不出是什麼反應。
妙竹纔講完,還沒等皇上開口,三王承銅突然上前一步,指着妙竹甕聲甕氣地說道:“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尼姑,皇上貴爲九五之尊,平日裡國家大事還忙不完呢,哪兒有閒功夫來理你這檔子閒事,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了吧!念在你方纔救了聖駕的份兒上,本王替皇上做回主,就免了你私闖禁地之罪,去吧!去吧!”
承銅爲人忠厚、耿直,他所說的話雖不中聽,但也是出於一番好意,其實也正是在場人想說而又不敢說的話,因此此言一出,立刻引來底下人的贊同之聲,甚至還有人偷偷擺手,勸妙竹趕快借這個由頭離開吧,不然等皇上動起怒來,可就來不及了。
妙竹見大家竟是這樣的反應,心裡可真有些急了,繃不住矜持,雙膝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皇上跟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後,惴惴不安地說道:“小尼知道皇上貴爲一國之君,一定忙碌得很,可小尼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呀,懇請皇上念在我救了您一命的份兒上,就幫小尼這一次吧!求求您了!”妙竹說到最後兩句時,已帶了些許哭腔,叫人聽了實在有些不忍拒絕。
皇上故意頓了頓,後才擺手說道:“瞧你怕的?朕又沒說不幫你,起來,平身說話!”
妙竹這時感到皇家的無上威嚴,哪兒肯輕易起來,仍跪在那裡含淚試問道:“皇上若不肯答應小尼,那妙竹就長跪不起了!”
皇上被她近乎賴皮的摸樣給逗樂了,禁不住上前拉起她說道:“起來吧!你如今的身份非比尋常,已是朕的救命恩人了,可得金貴着,常言道:知恩圖報,善莫大焉,朕這會兒又怎麼好意思拒絕你呢!快起來吧!石板地上很涼的,當心着涼了!”
妙竹得到皇上的肯定答覆,這才破涕而笑,千恩萬謝地站起身來。
“這下放心了吧!那就說說看,你失散的家人姓氏名誰呀?從前搜是住在
哪裡的?”皇上關切地問。
妙竹猶豫了一下,終開口答道:“小尼家父姓郎,名靈阿,數年前曾當朝爲官,時任職理藩院尚書,孃親姓烏,妙竹出家前俗名叫做:郎墨梅。”妙竹說到這兒,輕輕將面紗揭開,赫然露出眉心上的梅花印記來。
皇上聞聽此言先是大吃一驚,又見到她額頭上的印記後,更是將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盡脫口顫聲說道:“你是梅兒?!你就是當年那個在瑞香山莊被人擄走的梅兒?!”
梅兒肯定地輕輕點了點頭。
衆人見一向行事沉穩的皇上突然喜形於色,都是倍感驚奇,唯獨項越還一如常態,三王承銅忍不住悄聲向他道:“皇上怎麼稱呼這個女尼叫做梅兒,她不是叫做妙竹的麼?”
項越低聲解釋道:“哦!王爺您有所不知,這梅兒乃是這位小師傅出家前的閨名,皇上和她曾是舊識,其中的故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詳說的。”三王似乎聽明白了個大概,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七王承玉見此情形,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想當年他與梅兒雖只有一面之緣,卻在心裡留下了極美、極深的印象。
多少次在夢裡,在霞光掩映下,梅兒的音容笑貌就近在遲尺,“人人都道女兒家要善弄女紅,而小女卻偏偏喜歡舞槍弄棒的,皇子何不尋些自己喜愛又擅長的事兒去做呢!”隨着一招“白鶴晾翅”梅兒含笑抱拳道:“女子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吧!……”眼看着她又要消失了,急得承玉大叫:“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就又驚醒了過來……
這種奇妙的感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爲了什麼,隨着時光的流轉,歲月的沉積,這種喜歡的感覺非但沒有淡忘,反而轉換成了深深的思念,他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再次相見,如今居然就美夢成真了,怎樣不讓他措手不及,驚喜異常。
想當年梅兒纔是十二歲的花樣年華,如今女大十八變,早已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芊芊少女模樣,比之當年的麗品疑仙,更是美得
難以言喻。
承玉如此,皇上又何嘗不是如此,見他強自平復了一下悸動的心緒,半是歡喜,半是嗔怨道:“怎麼不早說自己就是梅兒,害得朕在心裡猜疑了好半天了。”
梅兒妙目流光,含羞道:“梅兒當年是戴罪之身,如今更在卑微不齒的三姑六婆之列,哪兒還敢輕易讓皇上知道了,恐污了尊耳。”梅兒說話間,流露出無限自卑來。
皇上擺手道:“當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無論你現在是個什麼身份,只要能回來就好。”言罷扭頭對裴公公問道:“郎靈阿現居何處啊?”
裴公公上前躬身道:“回皇上的話,郎靈阿大赦出獄後,現應任翰林院撰修一職,可因其年老體衰,一直抱病在家將養着,並未上任,年前那會兒聽人說他與各地返京的家人團聚後,在城南近郊重新購地置了一所宅院,大概是準備頤養天年了,可具體在哪裡,還得容奴才回去到戶部冊薄中詳查一下才能知道。”
皇上聽了,即令他立刻派人去查,不得耽誤了。裴公公哪敢怠慢,忙應聲退到一邊,轉身便令手下去了。
皇上轉而對梅兒道:“這下滿意了吧!不過你也別太心急了,如此層層排查下去,估計等消息傳回來,怎麼也得明天了,不如你這就隨朕回宮去暫住一晚,等明日消息一到,朕即派人送你回去與家人團聚可好?!”
得到萬歲爺的垂青,梅兒自然是心存歡喜和感激的,可又覺着皇上過於在意自己,傳出去似乎不大好,於是婉言說道:“多謝皇上如此擡愛,可小尼如今的身份哪好入宮去叨擾皇上的清淨,不如還是讓我在萬歲山腳下的小客棧裡耐心等待消息吧!”
皇上“嗯”了一聲,擺手道:“這說的是什麼見外話,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朕的救命恩人了!這還不算,若論起親疏,從母后皇太后那頭算起,你還是朕的表妹呢!朕怎麼能讓自己的妹妹孤身在外留宿呢,別推辭了,今晚就住在清心殿裡,這不也正符合你現在的身份不是麼?!”
(本章完)